36、下辈子再做你伴郎

“天黑之前,我们会回来。”

戚谋听见了,手指在玻璃罩上划了一个圆。

伪装无力地划了一个叉,说:“哎,又输了。”

这俩人无聊到在玻璃上玩井字棋,也许这就是病号的快乐生活吧,看着别人为他们拼死拼活。

伪装依然觉得无趣,没完一会?就老实躺下:“不玩了,来聊天吗?”

“喉咙痛。”戚谋简洁地回答。

同是染着病的,为什么伪装还那么有精神头?

伪装在玻璃上写:那来写着说吧。

戚谋不太想理他,就静静看他表演。

伪装写: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死啊?

戚谋抬起左手,字迹缭乱:我不会?死。

很严谨也很自大,伪装的命,戚谋可说了不算。

伪装:可我感觉我不行了,你说我要是死了,记忆的婚礼咋办啊,临时给我先办个葬礼?

戚谋:所以你也不能死,为了人家的幸福。

伪装:为了嫂子的幸福!

戚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黏你嫂子。

伪装:因为我嫂子人好啊,回头你就见到了。

“不动了,热。”戚谋浑身烫得厉害,翻了个身背对伪装,不再交流。

他隐隐听到身后还有在玻璃上写字的声音,又微微瞥了一眼。

伪装还在写。

【十几?年前我就认识记忆了,我们那时候都是小孩,还没有代号,哎,不是亲兄弟,但胜似手足……比大部分人幸运多了。

后来我先遇到了嫂子,她是个特别可爱又知性的漂亮姑娘,头发刚过肩,一米七十多,又靓又独立,怎么看都是肉食系的。

记忆就是个草系男……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俩是女攻。】

记忆写到这,玻璃罩就都密密麻麻了,他只能又擦了擦,继续写。

【再后来,我偶然带他俩见面。

一眼万年似的,两人就互相看上了。

哈哈哈,我没想到我这兄弟也有姑娘喜欢!赶紧就给他俩撮合凑成对了,郎貌女才的多配啊。

好在他们也不觉得我多余,做饭都能带我的一份。

之后我和?记忆双双代号了,不过我嫂子还没激活,所以有时候还是我和?记忆一起下本。

哎,真希望能活着,四月二十一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啊。】

“真能絮叨。”戚谋看完了,合上眼睛。

婚礼么?在这个世界,惦记爱情的人太少了。

戚谋是不需要爱情,就算有了,也不想要婚姻束缚的人。

但见到还有人这么惦记一个破仪式,也觉得蛮新鲜的。

天色越来越深,他们所处的教堂也逐渐黯淡无光。

就快昼夜交替,戚谋感觉身体没那么热了,但外面还是没有人回来的迹象。

伪装打开玻璃罩,坐了起来:“我怎么有点不安。”

“你还不安?”戚谋嗤了一声,“我两个队友都跳崖了,我还能安心躺着。”

伪装嘀咕:“对哦,有一个还是你姘头。”

“暂时还不是。”戚谋纠正道。

伪装一下子都精神了:“暂时???”

戚谋脑子可能有点昏,反应了一下,弯嘴一笑?,强装出一副大佬姿态:“哦,逗你的。”

伪装脸还是很红,抓了抓头发,指尖很急地敲打玻璃罩,震得戚谋浑身发麻。

比他平时抖腿还快,足见心焦。

戚谋瞄了他一眼,狐疑地问:“你不冷吗?”

戚谋已经感觉不到热了,脸色也发白。

“我还很热啊……”伪装脸依然那么红,捂了捂心口,“不行,我,我得去找。”

说完,就连滚带爬地起来,飞似的冲了出去!

戚谋没管,抿了抿嘴:“算你命大。”

他知道了,伪装没有得病,应该只是受伤引起的发烧,而且拖着病体和?他待了这么久,也没有感染的迹象。

戚谋渐渐被寒冷冰封,闭眼躺回他的玻璃棺里。

也许,记忆知道这件事会?很开心。

——

求生五人组在外度过了一个最艰难的下午。

刚出门时,复生就站了出来:“……我可以试试进熔炉,让我做点坏事吧。”

舞女知道复生的代号,但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你能?”

于是复生被丢去和被绑的居民?们搏斗,结果被打得死去活来。

复生羞耻捂脸:“……”

被绑的居民?:“就这?”

记忆笑?着摆手:“行了,别勉强,不知道你是什么,但这个本的机制特殊,不论是什么都有危险,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挖了白骨滩所有的墓,企图从冰骨上找出点办法。

记忆甚至还强迫活着的居民?念出自己家逝者的位置,记了下来,挨家挨户地刨。

人气暴跌。

可一无所获。

“记忆,别硬拼,前边风雪太大了。”探索在后边像老妈子似的,还贴心地拉了跌倒的舞女一把,“找不到雪洞不怪你,位置可能会变!”

记忆捂着头:“嘶……我快想到了……”

司斯看着远处的风雪,凝重地说:“现在有风雪眼。”

也就是,他们如果强行闯进暴风雪里去寻找当时遇到冰人的那个雪洞,很可能有进无出。

悬崖组要是没回来,教堂里等?着救援的两个人就会?被冻死。

“还分组吗?”探索摇摇头,叹了口气,“已经分了太多了,而且,快入夜了。”

他们不得不回到城镇,去检查熔炉的状况。

今天的熔炉烧得很旺,像是饿了两天,准备饱餐一顿的大胃王,十分凶恶。

天霎时黑了下来。

所有人都互相看着,大家胸前的金属牌上,黑红的光亮依次闪现,转了几?个来回,不知会在谁那里停留。

心跳声都很快。

忽然,记忆眨了一下眼睛,嘴唇微动。

四人看向他,或者说,是他胸前的金属牌。

唯一的亮光停在记忆身上。

【快进熔炉吧~今天的熔炉很饥饿呢。】

身边的人一人一手拽住记忆,他却轻笑?了一下:“没事,没用的。”

那天戚谋也是被强制塞进去的。

舞女眼睛眨了眨,哽咽了一声:“你还得去结婚呢,我给你当伴娘呀。”

复生蹲下,声音很低:“我帮不了别人。”

戏剧、谎言、欺诈这种能搏一把的代号都不在。

探索站着不说话,抬头望了望天空。

司斯在紧急地思索什么。

【快点进熔炉吧,不要让它等?太久。】

记忆冷静说道:“我相信谎言和?戏剧,他们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人。你们替我跟伪装说,以后让他照顾好嫂子……呸,也许是嫂子照顾他。”

“还有啊,让他回头去找官方数据库,把我的记忆都导出来,就能知道他银行卡、社交账号、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密码了,以后可别再问我。”

所有人凝神听着,都没注意周遭的声音。

有一个脚步声很轻,跌跌撞撞地往这里赶来,像是要急着投胎。

【可以~进~熔炉了~】

记忆眼睛一闭,其他人也不敢看。

每一次分离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等?了几?秒,他们的手却还握着,记忆没被送进去。

几?个人不约而同睁眼,却见到了需要更大的勇气才能直视的一幕。

一个面容打扮和记忆一模一样的人,一下子跳起来,像灌篮一样,扣住了熔炉边沿,爬了进去。

“……”记忆脑子短路,直愣在那里,声音不可置信地颤抖起来,“伪装……”

“系统你好,我是记忆。”伪装半个身子都在里面了,顶着记忆那张温柔暖男的脸回头,微笑着说,“新娘,可不能没有新郎呀。”

【系统检测——】

【执行正确,继续进行死刑。】

记忆腿一软差点跪下,连忙扑了过去:“你给我回来!”

司斯忽然猛地回身往教堂跑。

炉盖将要合上。

“还说点什么呢……CD好的真是时候。”伪装盯着记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哥,我,特别喜欢你和?嫂子,觉得遇到你们特别幸运。”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着,一个在死路,一个在生路。

“你给我。”记忆眼睛气得红,他完全跳不起来,就颤抖地用手要往熔炉上爬,“出来,出来!”

吼声震落了半空的雪,簌簌掉下。

他们从没听过记忆吼得这么凶过。

“还有,我……”伪装摸了一下眼睛。

炉子已经只露出了他的嘴角,微微勾着,有点抽搐,伴着苦涩。

他们只听见伪装说:“你的婚礼……我不能参加了,下辈子做亲兄弟再给你当伴郎吧。就提前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咔嚓。

咔嚓。

炉盖几?乎是合上了,只露出一个指甲大的豁口。

——

天明明已经黑了,谁也没回来。

趁还没冻实,戚谋睁眼,盯着玻璃罩上伪装写的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字。

【四月二十一日,去参加他的婚礼。】

戚谋打开玻璃罩,裹着衣服,努力地把自己立起来。

他在这想了一下午,知道了一件事——之前的群体欺诈,其实没有成功。

一个疾奔的脚步冲了进来,又顿住。

司斯大口喘息着,向戚谋伸出了手。

戚谋歪了歪头:“伪装。”

司斯点了点头,又抿抿嘴。

行动很勉强的戚谋晃了晃,快速地吩咐:“带我,去。”

司斯一下子把戚谋拎起来,飞似的跑向熔炉那边。

戚谋闭眼说:“我早该想到,居民?被我骗了,还那么执着地要雪孩子死,根本就是没信我。九重欺诈没发动成功,但我活了。”

没错,那夜的判断错了,就是错在这里。

“而且……熔炉可能真的烧不死雪孩子。”戚谋都笑了,“我堂堂欺诈,最?后一句欺诈说了句真话。”

司斯咳笑了半声,来不及说话,只知道凶猛地往前跑。

“司斯。”戚谋罕见地严肃,“我腰疼。我肺疼。我肝疼。我胃疼。我脚疼。我心疼。我眼睛疼。我耳朵疼。我嘴巴疼。”

九重欺诈……不走心地发动,他除了手哪都不疼,就是冷。

司斯压低了声音,脸贴了贴他发顶安慰道:“会?好的。”

戚谋默念。

【九重欺诈,发动成功,暂时保留效果。】

熔炉已在眼前,其他人都围在那,咬着牙去抬一个小小的豁口。

记忆这个文雅男人还在大吼:“你他娘的,我白养你这么多年是不是!”

里面有很微弱的声音回应:“好啦,好啦……下辈子不用……”

后半句已经听不见了,或者……根本说不出声了。

晚了一步。

戚谋凝视着那个豁口,抬起无力而破碎的右手,丢出去一枚——冰耳环。

“九重欺诈,扔、进、去。”

冰耳环顺着那小小的豁口,咕噜一下滚进了熔炉。

与此同时,不可抗力也阻止了其他人扒炉盖的徒劳,无情地将熔炉关到严丝合缝。

戚谋喘了口气:“希望有用。”

他思来想去,如果之前待在熔炉里,九重欺诈发动失败,那么他的不同就是,有一枚从冰人那获得的冰耳环。

这又是一场豪赌。

记忆却跟没听见似的,顷刻间瞪大了眼睛。

眼里红得渗人,有水珠在他眼眶充着。

这人男人狠狠地砸了一下熔炉。又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声音很颤抖:“对不起,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爱人,一个是这个……陪了多年的兄弟。”

所有人仰望熔炉,都在默默祈祷。

过了一分钟,记忆兜里的眼镜掉了出来。

记忆一步踩了上去,鞋子将镜片碾碎,还是忍不住地崩溃流泪,喊了出来:“卫荣!”

风雪之中,无人回应,只有烈火的噼啪声。

男人落泪没什么好羞耻的,他只是在为他的兄弟伤心。

其他几?人也抬头,吸了吸鼻子。

卫荣,伪装的名字。

这个朋友的名字,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见。

如果他能活着,他们一定当着他的面,多喊喊这个名字。

如果他不能,在记忆的婚礼上,他们也会?永远记得这个名字。

也许那天记忆会?说:

“今天是我的婚礼,但有一个人没来。他叫卫荣,是我的一生挚友。希望你们记得我和?爱人的同时,也永远记得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唔,大家都喜欢哪个角色呢?

我好像在25小时内更了2w4?

今晚六点还有,更更、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