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回了?教堂,记忆还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
走过那个玻璃罩前时,他正好如梦初醒地抬头。
那上面挤着一堆狗爬似的字。
上面还写着:四月二十一日,去参加他的婚礼。
记忆缓缓跪在玻璃罩前,一个人默默冷静,没人打扰他。
戚谋一进来就发病了?,寒冰把他整个人封住,跌倒在地上。
他感觉到生命在流逝,来不及了?,再多温暖也救不了?。
司斯一下把他揽住,抱到帐篷里裹起来:“别怕。”
也不知道是谁在怕。
复生已经在小声抽噎,谁也不想再失去一个伙伴。
戚谋状态很差,眼睛都没法?合上,被卡在睁眼的一半,只能看见?面前朦胧的人影。
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清了?,仿佛是个失听患者。
“……”
“……”
“……”
说的什么?
没有了?知觉,时间过得也很快。
戚谋感觉眼前的人影动了动,他被挪到正对着教堂门外。
朦胧的视线里白影纷纷,又是一个很大风雪的夜啊。
一个身形浮现在他眼前,红白色块模糊交错,但站得笔直,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也就是这一刻,他耳畔的冰雪破了。
有人大喊:“阎哥——!”
那个人影动得越来越快,几?步就站到戚谋面前。
戚谋想抬头讲话,话讲不出口,就勉强地挂起嘲讽的笑。
随后嘴被无?情地掰开了?,塞了?一把什么。
很苦,但是下一瞬……
浑身上下的冰霜系数破裂,热意重新涌灌进血脉。
戚谋感觉他像是被冻在冰河里的鱼,一瞬间跃过了?冰层,破冰而出。
嘴角还挂着残霜,眼睫也沾着白雪。
戚谋动了动唇,终于能拉出一个足够坏的笑容了。
他看清了?阎不识此时的模样。
倔强的人,风雪夜还。
一只眼睛还在流血,脑门、手脚皮肉开绽,十分狼狈。
白棉袄都染成了?红棉袄。
但那脸色……真是差到了极致,阴郁凶狠,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戚谋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自觉,还笑问:“你喜欢听我的致谢吗?”
“不喜欢。”阎不识冷冷地说。
“那我只好坦白了。”戚谋动动嘴,半边脸都僵了,还在强行抬眉,“我很高兴你能活着回来见我。”
阎不识转了转头,把视线放在别处。
戚谋的四肢逐渐恢复行动力,他试着自己坐起来:“伤员,你不要不识好歹。”语气幽幽,起伏不均,听着有点渗人。
其他人终于又笑了?,有捂着脸的,有轻轻鼓掌的。
但在此时,有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戚谋略微觉得耳熟。
“好热闹……好热闹,这里真?不错啊。”
“司斯,拿药给阎不识用。”戚谋下意识吩咐司斯,又抬头往外看。
他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戏剧,整个人有些狼狈,正哆哆嗦嗦地进来,真?是苦了这位大演员。
另一个,则是扎着小辫子的高竹竿,噩运。
噩运眯眼笑着说:“你们欢迎我,欢迎我的对吧?这里很好,很不错。”
戏剧绕远避开噩运走了过来,身上并没多少伤,直直坐在戚谋旁边,叹说:“我们遭遇了?噩运。没了,还想听什么?”
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解释他们的悲惨经历。
戚谋戳了戳戏剧,又瞄了?一眼开始有点昏迷的阎不识:“为什么你没太受伤?”
戏剧捂嘴笑了?:“我想笑,你别骂我。”
事情是这样的。
戏剧摊手讲述:“跳下去时,我眼见阎哥在一片蓬松的雪地中精准地落到唯一一块没有半点缓冲的石头上,砸得头破血流。我还好,有技能加成。”
“惨啊。”戚谋好心地摸了摸阎不识脑袋,“之前一面谎言的副作用,是他被噩运缠上了??”
戏剧点头:“我想是的。嗯,然后我们就遇到了那个怪人。”
怪人正笑眯眯地环绕教堂,对他们的资源到处点评。
探索正苦苦地护着他们的食物……但总有食物会被风吹走、或者不小心落在地上。
戚谋哦了一声:“这就是你们带别的男人回家的理由。”
“你在说什么?”戏剧都瞪大眼睛,继续讲,“之后阎哥开了?一面谎言,说了一句‘我死了’,噩运就说……”
“好,好,我会把你埋起来的。”噩运晃了?晃随身携带的铲子,看了?过来,“什么?是在复述吗?”
“就是这样,我眼见阎哥吐了?口血,又说‘你死了’。”戏剧叹气。
旁边的噩运微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一会再埋自己,不着急。”
戏剧摊手:“就是这样,一面谎言句句都没成功。”
戚谋嗤出了声,看了?看阎不识:“本来明明不是很警惕?”
阎不识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枕在了戚谋怀里,闻言,睁眼说:“再说一句,你死了。”
“呃,你舍得吗。”戚谋调侃了?一句,又自己笑了?。
阎不识闭眼。
戏剧补充:“阎哥一共开了?八次,最后一次突破极限,估计还受了?内伤。”
“对这种人,你太倔强不好,他说了什么?”
戏剧看着噩运:“你老婆死了。”
噩运叹息:“好吧,好吧,可怜我与她尚未谋面。”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最后否极泰来,我们居然找到了一朵火莲花。”戏剧指了?指戚谋嘴角,“一看就能治病的,拿着就喂你了?。”
噩运为什么跟来也说得通了?,当噩运缠身,最好别躲。
几?个人苟在教堂一角,抱团取暖,准备度过这兵荒马乱的一夜。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戚谋光荣地承担了?照顾伤员的使命。
他拿着一条手帕,十分漫不经心地给阎不识擦血,还吐槽:“跳崖?听着很猛呢,结果脸着地。”
阎不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想杀人。
灰扑扑的手帕染红了,戚谋只好扔到一边,拿袖子擦,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阎不识眼睛闪了一下,没说话。
“呃?豪赌发动失败。”戚谋叹了口气。
他根本没想好自己有什么秘密。
阎不识仰着头,忽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戚谋,你迟早把自己玩死。”
“救命啊。”戚谋声音很低,抬眸左看看,右看看。翻了个身,躲到戏剧和司斯身后。
戏剧最怕阎不识阴恻恻的眼神,立刻抛弃苦力队友,也跟着他一起躲司斯身后。
司斯只能无奈回头看:“你……病才刚好就这么皮。”
一直看着他们这边的噩运笑了?两声,忽然指了?指那块被阎不识拽在手里,狠狠撕扯的手帕:“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手帕……”
阎不识把手帕砸了过去。
一阵风吹进来,沾满血污的手帕重新扑回来,甩到他脸上。
“噗,哈哈哈!”在旁边和戚谋团在一起的戏剧终于憋不住笑了?。
作为前方挡箭牌的司斯:“咳咳……咳……”
阎不识很轻地说:“你们不一零有别了?”
戏剧很惊讶:“我是点五偏1,司斯是纯0强受,我不好他这口的,有什么大别?”
司斯:“我记得十天前,你还说你是纯一。还有,我是直男。”
“对不起。”戏剧双手合十,有意无意地瞥了戚谋一眼,“最近在嗑眼前的一对CP,拿不稳攻受,就打开了?互攻的大门,我愿意不做纯1了?。”
“……那我怎么就强受了?。”司斯无语。
旁边的探索悄声说:“你是挺强受的,任劳任怨的。”
司斯觉得这一帮人都有点病,他这一米九的个头,英俊阳光的样貌,健壮的身材,勤恳的姿态,直男大哥哥的照顾人方式……什么时候被人说过是强受!
“有些人就喜欢强受。”戚谋霸占了?戏剧的床位躺好,“睡吧。”
戏剧毫不犹豫侵占了?司斯的床位。
所有人都躺下了?,徒留司斯像是一只茫然的大狗,坐在墙角听风吹。
哦,还有坐在玻璃罩前的记忆陪他。
——
“明天是第几?天了?”
“第七天,表演的日子要到了。”
阎不识半夜朦胧地睁开眼,听到了这两句对话,也见?到戚谋胸前的金属牌,写着数字——1。
戚谋见?他醒,一阵无奈。
已经弄醒一个队友了?,现在绝对不能让这个也跟着去瞎忙活。
于是他快步走上去,压低声音:“你信我吗?”
像哄小孩睡觉一样。
阎不识没回话,但戚谋依然发动了一次豪赌。
又问:“你信我吗?”
不知成功与否。
戚谋说:“睡吧。”
阎不识合上了?眼睛。
“呼,哄孩子睡觉真?难。”戚谋松了口气,看向最早醒来的司斯,“所以我要出道了?。”
探索说过,人气最高的人去表演,就可以让舞台开出花,从而停止暴风雪。
戚谋骤然成为第一,显然是得了?病又被治好的缘故,这一趟,他不得不去。
司斯沉吟了?一会,抬头看向戚谋:“别去。”
他没有思考,似乎是很早前就得出的结论,只是在这一刻才告知戚谋。
戚谋一语点破:“你在担心探索说的花?”
杀死雪孩子的方式是假的,将雪孩子丢进熔炉就能化解暴风雪也不是真的。
那么,表演就真的能结束一切吗?
要不是先遇到了谎言,戚谋没准以为这本谎言在作祟,可惜不是。
司斯点头,算是认可了戚谋的猜测。
已知一切的方式都是听说,比起谎言,这更像是一场浩大的讹传。
而他们从一开局,就被这个副本牵着鼻子走了。
“没关系,有始有终。”戚谋把阎不识轻轻放下,起身,站定,“我得去一趟。”
司斯没有阻止,相反,他也跟着爬了起来:“可以,你想做,我支持你。”
两人一起出门,戚谋原本以为司斯会和他一起走,但没有。
两人在门口分道而行,也不知司斯去了?哪里。
代号欺诈,趁夜奔走。
——
天蒙蒙亮,舞台上除了戚谋,谁也没有。
观众却都早早来了,站在台下仰望,犹如看神明一般。
“他的病好了……他是被眷顾的……”
“一定……能……突破暴风雪……”
居民们稀碎地说着。
戚谋在心里想:当初该让戏剧碰那孩子,来表演嘛,多合适。
他可没什么才艺,也不太喜欢文娱演出。但演出应该是一个破关的关键,他总要试试。
那就拿出本行吧,大演说家。
戚谋站定,任风雪吹刮他的发梢。
晨光照在他脸上时,他开口了:“我没有才艺,跟你们随便讲点什么吧。”
群众并不嫌弃他,都默默地拍手鼓掌。
“我来自有四季的地方。”
【我来自有四季的地方,不像这里,暴风雪不停歇。
你们知道春天的模样吗?那是熬过寒冬的奖励。我不喜欢花,但它们开得确实很美。我不喜欢孩子,但它们玩得也真?的很开心。
我在春天认识很多人,但朋友很少。
有一个朋友,他要在春天办婚礼。我会去参加这个有点古老的蹩脚仪式,献上一点七弯八绕的祝福,尽兴地奚落或是玩闹一阵。
婚礼,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举办起来才能称颂的仪式。缔结了?这种仪式后,他们不必在意寒风,不必困于饥饿,不必像你们一样害怕疾病的折磨,怎么,不信?不信可以和爱人试试。
我也许也会和爱人这样,如果对方愿意。
我们会穿着西装或婚纱,在觉得最有意义的地方办这个仪式,摆好能宴请所有宾客的美食,走过回忆的路。
哦,好吧,我承认我喜欢的是男人,没有婚纱,要穿也是他穿。
他遇到我后已经很苦了,天天受伤,四处奔波,甚至有些话说不出口,都要把自己憋死了。所以我打算,等旅途结束,就跟他求婚。
我们会买个带花园的房子,在午后靠在花园躺椅上一起睡觉。养点宠物,一只肥嘟嘟的猫,或者胖乎乎的狗,调戏他的时候可以让宠物助攻。
我想在阳光下亲吻他,也想在深夜和他亲热。
还想互相换衣服穿、联手去气别人、趁他不备偷袭他、力争模范CP榜、随时随地去约会。
嗯,就这些,我想我已经足够浪漫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们给我个机会,打分高一点,让春天到来。】
“实现我的美梦,好不好?”戚谋说完,松了一口气。
台下的居民有些人都抹了眼泪,连连点头:“我们也想要老婆……呸,想要春天。”
戚谋微笑地捏了捏手。
刚才他群开了?九重欺诈,不知道有没有用。
反正在这个本里,没几个能听懂人话还有价值的NPC,也不怕浪费。
戚谋,先?从居民的希冀——春天下手,扯到朋友的婚礼,再顺势代入到自己身上,调动群众的感情,真?是个老软文写手了?。
要什么表演?不存在的。
戚谋胸前的1变得亮锃锃,闪着彩色的光,仿佛在昭示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纯1一般。
在舞台深处,缓缓有嫩芽冒出。
戚谋走过去盯着。
那幼芽瞬间萌发,生长,长出来一朵白色的花,优雅动人。
戚谋俯身碰了碰花朵,捏着茎干摘起来,嗅了?嗅。
这花能带来春天吗?还是更凛冽的寒风呢?
戚谋还是把花举起了。
白花在阳光下抖了?抖,很漂亮。
居民们也跟着抬头仰望,孩子露出了笑脸。
但在顷刻之间,暴风雪,又大了。
凶猛的风雪一下子把脆弱的白花撕碎,花瓣掺入风雪中,瞬间再无?踪影,连同茎干也被吹飞。
“呼……”戚谋转身,望着整个城镇。
被掀起的木板、被吹落的石块,挡风的皮草。
整个城镇和那被轻易摧毁的花朵一样,被猛烈的风雪撕裂,又融为一体。
风雪眼,在向这里逼近!
远处他在教堂的几?个伙伴们,也在向这里快速赶来。
台下,居民愤怒地咒骂着。
“骗子!骗子!烧了他!”
“骗子!将他做成燃料!”
“骗子!把我的家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