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宴会

君凌君玥两人具是一愣,苏芙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保持着挽弓的姿势,汗颜地转过身,把断了弦的弓往君凌面前一递。

“实在是抱歉,这弓被我拉断了,多少钱?我赔你。”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苏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君凌面上先是一青,接着变成了白色,他不是没拉断过弓弦,可那都是一石的弓,这一石半的弓整个渊国都没有几个人能拉开,更不要说拉断了。

可这样一个纤细的女人,看样子似乎是没有用力,这弓弦就轻而易举地被拉断了。

君玥笑出声来,他现在的感想比君凌还要复杂,他意识到以往苏芙打他,都是没用上完全的力,不然苏芙全力的一拳头下来,他可能会当场暴毙。

“应当是这弓用时间久了,弦已经老化了,反正我也要换新的了,你不用赔。”君凌的脸色比灌了一桶子泔水还要难看,“我没多的弓了。”

他自己清楚,这把弓是自己为了夏苗新做的,比以往用的一石半的弓还要结实一些。

苏芙讪讪放下弓,往靶场上一扫,看到靶场正中央摆着一把弓,那弓被放在高台之上,通体镶金般闪闪发光,那弓弦是如血般鲜艳的红色,弓上雕刻着祥云的纹路,弓头是一个龙头张嘴怒吼的造型。

高台下有一个木板,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苏芙这些天自学了不少这个时代的文字,勉强是认了出来。

任君所用。

意思就是可以随便去用对吧?

苏芙把弓拿了下来,这弓有些沉,提在手上很有分量,她试着拉了拉弓弦,这把弓很坚实,她很喜欢。

苏芙退到刚才君凌拉弓时站的位置,君凌下意识退了一步,苏芙搭弓上箭,全神贯注地盯着靶心,箭头对准目标,她拉开弓的时候,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她身体的某个地方传来,汇聚到她的眼睛和胳膊上。

那靶心好像就在她一步的距离,而箭头只有一尺就要扎到靶子。

她松开手,羽箭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啸而出,声音宛如尖利的口哨,羽箭一路上卷起无数沙石,地上长得高的几棵野草被羽箭拦腰折断,惊天动地的一声过后,羽箭刺中了靶心,眨眼间整个靶子直接破碎开来,羽箭没入了靶子后的林子里面,不见了踪迹。

接连两声巨响惊得山坡不远处的巡逻侍卫连忙跑上了靶场,他们过来时苏芙已经把弓箭放回了高台,带着君玥骑马跑了。

君凌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只剩下一个杆子的箭靶,侍卫队长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对君凌行礼。

“五殿下,属下听到这边有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可有受伤?”侍卫队长问道。

君凌冷着脸翻身上马,他把鞭子扎回腰带,留下一句:“有人拿高台上的弓箭,射碎了靶子。”

说完他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停留,架马匆匆离去。

君逸的轿子这才慢慢地往山坡这边过来,君逸也听到了巨响,心中正着急,接着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他掀开帘子,看到骑马过来的君凌。

“哥!”君逸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凌理都没有理君逸一下,目不斜视地纵马从轿子旁边离去了。

君逸嘴角抽了抽,连声叫下人调转方向,回去拿些小玩意儿送到五皇子君凌的手上。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搞砸了。

苏芙骑马带着君玥在围场东面的山坡上转了一圈,接着就回到了帐篷,君玥坐在苏芙后面,手圈着苏芙的腰,脂粉太厚,看不出脸色。

君玥看着苏芙往帐篷走,胳膊紧了紧:“不是说去打野兔子吃吗?”

“野味不干净,吃了会得病。”苏芙动了动肩膀,她方才射箭力道使大了,现在胳膊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君玥圈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了。

也许是他怕掉下去吧。苏芙想着。

“可你明明说只要珮珮带你来,你就烤兔子给珮珮吃的!”君玥嘟着嘴道。

“野兔子吃不得,家养的可以吃啊。”苏芙被这猛汉撒娇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要去偷兔子?”君玥眨了眨眼睛。

“什么偷啊,多不好听,读书人做的事能叫偷吗?那叫借。”苏芙在帐篷外停下马,拍了拍君玥的膝盖,“下来,到了。”

君玥支支吾吾道:“太高了,珮珮不敢。”

你上来的时候动作挺麻利的,怎么下去的时候就怂了?暴躁老哥苏芙比君凌的耐心还差,她跟条泥鳅一样,从君玥的怀里滑出来落到地上。

她仰头望着君玥,伸出手:“我扶着你,不会摔的。”

君玥低头看着苏芙,吹了一路风,少女的鼻尖泛着淡红色,眼睛跟星星一样闪亮,少女的眼角跟个小钩子一样向上挑起,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君玥握住苏芙的手,苏芙准备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下来,君玥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我去借兔子了,你先回帐篷去,不要乱跑啊。”说着苏芙就进了自己的帐篷换衣服去了。

君玥站在原地看了苏芙的帐篷一会儿,枣红色的马匹被侍卫牵走了,他回了自己的帐篷,帐篷里亮着昏黄的灯。

他洗了一把脸,脂粉在水盆里扩散开来,红色白色黑色的色彩污染了清亮的水,水面起伏着,和混浊的深潭一样,不知道底下暗藏着什么。

“主子,属下来了。”黑鹫从帐篷外闪身进来,“您是和侧妃一起回来的?”

君玥等脸上的水滴落得差不多了,擦了擦脸:“她帮我解围。”

“依属下看,这侧妃娘娘与往日不同了许多,突然就改了性子,也是神奇。”黑鹫把擦脸的帕子接过来,和水盆一起递出去,叫人来换新的。

黑鹫看着君玥脱下外袍,君玥坐进软榻,拉下了帷幕,帷幕轻垂,里面的人影绰绰约约看不清楚。

“也许侧妃是个不错的,主子独身多年,有红袖添香在身侧,未尝不是件好事。”黑鹫继续道。

“日后若是暴露了,不杀她。”君玥的声音从帷幕后传来。

黑鹫有些诧异,他这些日子看君玥和苏芙很是亲密,渐渐有了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原以为君玥是有那么几分喜欢苏芙的。

君玥没打算把自己装疯的事情告诉苏芙,只说若是暴露了,不杀苏芙罢了。

他跟了君玥这么些年,知道君玥这话不是开玩笑,是实打实的真情实意。

是自己心急了,君玥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随便与人交心?

也许有过心动,但是那只是一瞬的触动,如泡沫般易碎,等感觉消失了,冰冷的理智一回来,又是那个无情无义而且自私自利的郎君。

君玥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黑鹫是最了解不过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君玥自己觉得舒服就行了,他黑鹫一直都站在君玥身后的。

黑鹫想起那个温柔的女人,身上带着好闻的香气,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小鸟儿,我就要死了,等我死了之后,你就去找玥儿,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心里暗中发誓,一定保君玥一生平安。

苏芙偷了兔子回来,已经是晚膳时间了,苏芙把兔子扔到帐篷口,兰雪从帐篷里出来道:“娘娘,方才有太监送来消息,今儿晚上要开宴会,由陛下主持,您快点进来准备准备吧!”

苏芙一愣:“来之前没听说啊,陛下要开宴会不是向来是三日前提醒吗?”

“临时的宴会,陛下也是刚刚才做决定。”兰雪等苏芙一进门,把人推到屏风后面,翻出命妇的衣饰给苏芙换上,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陛下说要奖励英雄,又说今儿天气好,要一起夜观群星,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芙在屏风后换着衣服:“什么鬼东西?他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娘娘,隔墙有耳,莫要非议圣上。”兰雪压低声音道。

苏芙无奈地应了声,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毕竟是宴会,兰雪给她梳的头发比往常繁复华丽了许多。

她今天梳的是十字髻,配着金镶白玉的花簪八树,发髻的正中心是朵金雕的含苞待放的牡丹,栩栩如生,鬓角依旧是两缕金质流苏,随着人的动作发出零碎而好听的声音。

苏芙眉间点着一朵桃花,脖子上的东珠八宝项链一直垂到了小腹,身上衣裙翟八等,行走时衣裙翻滚,容荣华贵。

“娘娘真是少有的美人。”兰雪为苏芙上了朱红的口脂,只在唇珠处一点,再用刷子晕染开来,显得嘴唇小巧玲珑。

苏芙笑了笑,镜子里的她的确好看,气质妩媚动人但又不容侵犯,只不过她现在跟顶着一缸水一样,脖子酸痛,头都抬不起来。

几十斤的金玉这样往脑袋上面堆,不得颈椎病才怪呢。

轿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兰雪把苏芙扶进轿子,君玥也从旁边的帐篷里出来,他穿着朝服,面上依旧涂着看不清五官的脂粉,今日毕竟是要见陛下的,他的妆容淡了些,至少脸上的胭脂不像是猴子屁股那样夸张了。

君玥不说话的时候,人还有几分威仪,能唬人,其实他说话时也能看出气质的不凡,毕竟他只是傻了,智商和孩童无异,又不是脑瘫。

兰雪多看了君玥几眼,君玥察觉到兰雪的目光,偏头看来,兰雪对上君玥的目光,君玥阴冷的目光跟蝎子一样蛰了兰雪一下,兰雪吓得立马低下头。

果然跟那些侍女姐姐说的一样,王爷不仅痴傻,而且有时候看人的眼光相当吓人,就跟疯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