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玥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面早有人恭候多时。
君烨点着烛火,满脸的紧张,君玥一进帐篷就到门口的铜盆里洗手,君烨在原处坐了一会儿,君玥一直晾着他,叫他心里更加惶恐。
“三郎。”君烨起身,“今日晚宴,我那一声没有破坏你的计划吧?”
君玥洗干净了手和脸,眼角还有浅色的胭脂残留着,他微微皱眉:“什么计划?”
“苏侧妃拉开龙腾弓……”君烨小声道。
“我只是实事求是,没有什么计谋。”君玥拿帕子擦手,“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是不是闲得慌?你若是真的闲,快点回你的北疆去,秦王殿下还在那里等着你这儿子回去呢。”
君烨被君玥从小到大被君玥骂习惯了,他没什么不高兴的:“我还不是担心你!你知道我笨,就是搞不来勾心斗角,阿爷也说我,天生就是个直肠子,若是我来京城是坏了你的好事,阿爷肯定揍我,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事,这么多年在京都都这样过来了,你担心什么?”君玥瞥了君烨一眼,“若是我的计划真的就被你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破坏了,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那得多丢脸。”
君烨跟在君玥身后,君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们两人说话跟蚊子一样,声音能多小就多小。
“那你今日提苏侧妃……我明明见到苏侧妃是不打算担这个名头的。”君烨道。
“有赏赐,难道不拿吗?黄金千两,百亩良田,此生都衣食无忧。”君玥跟看傻子一样看了君烨一眼。
“这东西又不是给你的,你急着替她要做什么?再者,你以往不是不管她的死活吗?如今怎么还替她盘算起来了?”君烨越发不懂君玥的意思了。
“我愿意,你管我?”君玥语气不好起来,他挥了挥手,“打哪来的回哪去,见着你就心烦。”
“你莫不是喜欢她了?”君烨插科打诨道。
君玥直接上脚踢了君烨一下,君玥这一脚没什么力道,跟挠痒一样,君烨知道君玥是有些生气了,收敛了嬉皮笑脸,人也算有了点正形。
“你以后说笑话,过一过脑子吧,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君玥走到软榻前,坐在榻沿上,君烨几步过来,搬来春凳,坐到君玥面前。
“你还别说,若是你真欢喜她,我都以为你是脑子坏掉了。”君烨面上正色,“苏国公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在朝中和太后一党联系颇多,苏芙是他的嫡女,难免不会是派来的眼线。”
“我自己心里有数。”君玥挥了挥手,“我这些天观察她颇多,看不出她有什么坏心思,但越是这样,越可能是藏得深,我自会小心。”
君烨站起来笑着:“我就知道,你一向是个警觉的。还有,你不是查边关的事嘛,匈奴十八营的确进了大渊的边城,聚剑关的守卫将军,和匈奴那边有勾搭,就是他暗中插手,放了十八营的人进关。我这次来京都,一是奉我阿爷的命来为太后祝寿,二就是我阿爷叫我来和你说一声,边关如今有了内奸,你在这边动下手腕,引起太后警觉。”
君玥眉头微皱:“秦王殿下怎么不自己写信?”
君烨挥了挥手:“不瞒你说,阿爷根本就不相信皇宫里的人,信肯定没送到太后手上,就被人截下来,再者我自己人言轻微,在太后面前说不上话,手里也没证据,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上忙了。”
“我手中消息网的确大,不过这些事我能知道,太后为何不能?”君玥道。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君烨露出牙疼的表情,“尊太后是天底下耳目最闭塞的人,因为皇宫里欺上瞒下的人可不少啊,她那一党,以她兄长为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着拿幼帝做傀儡,自己当那大渊的幕后帝王呢。”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可以走了。”君玥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讲的是志怪鬼神,是民间流传的小儿话本,很适合他一个装疯卖傻的人读。
君烨答应了一声,随即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又退回来道:“说起来,苏家小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二石的弓都拉得动,你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别被她揍出毛病。”
“君之明!”君玥随手把手上的书对着君烨掷出去,君烨笑了一下,拉起兜帽盖住脸,在侍卫的掩护下走了。
君烨走了没多久,黑鹫进来了,黑鹫行了个礼:“主子,没人看到世子的行踪,他安全回到帐篷了,您故意在边沿扎帐篷,这边没人,传递消息方便了许多,实在是个好法子。”
君玥挥了挥手,黑鹫把地上的话本送到他手上,君玥拿着话本想了一下,对黑鹫道:“你派人进宫,和太后那边的暗线说一声,叫她这些日子私底下在太后耳边说,近日宫中有流言,聚剑关的守卫将军前些日子府中多了许多异域美人,说要选几个送给陛下,可是这些时日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太后知不知道,太后疑心重,肯定会动手去查,到时候就算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守卫将军得了信一时慌乱,多半会露出马脚,太后若还没有老眼昏花,应该是知道将军有问题的。”
“可若是太后那边……只当个笑话呢?”黑鹫看着君玥的脸色。
“饼都挂在她脖子上了,还要我喂着吃吗?”君玥一挥手,“大不了匈奴进关,我借口和胡家联手把太后拉下来,换个人扶持幼帝。”
黑鹫领命而去,君玥手里拿着书卷,看着摇晃不定的烛火。
他母后病倒在床榻上时,桌子上也是点着这样昏暗的烛火,母后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叫他不要去抢那个皇位,千万不能去和太后一脉争斗。
他听母后的话,过了整整八年,可如今大渊上下已是内里腐朽的大树,风一吹就得倒,他身为皇子,也是大渊的子民,真的要看着大渊就这样国破吗?
君玥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坐到椅子上,盯着烛火,陷入了沉思。
苏芙一觉睡得安稳,早上起来时,正是围猎正式开始的时候,她没去凑热闹,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帐篷外面晒太阳,她这个帐篷挨着君玥的,在帐篷群的最边沿,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乐得清闲,换了个方向,托着下巴对着绿草如茵的山坡发呆。
兰雪从帐篷里出来,端着剥好皮的瓜子仁道:“娘娘,您起身得真好,奴婢剥瓜子给您吃!”
苏芙吃着瓜子仁喝着清茶,望着漫山遍野的青草,心里舒服极了,按照原剧情,接下来就是女主男主大放异彩,女主吃醋男主追,腻腻歪歪的少儿不宜剧情,她这个恶毒女配的戏份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君玥应该也没事,他在帐篷里睡了一天了,他每次围猎都这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怕被人戏弄,书里都说了的。
苏芙今日一天过得舒坦,苏锦可不一样,苏锦气得是面色如铁,无他,还不是因为靖王世子季乐晟,他今天身边总是围着别的贵女,连她都不理了,往日明明是追着她说好话,今日一见到那么多贵女,魂都丢了!
不就是围猎拔了头筹吗?鼻子都翘上天了,可不叫人气愤!
苏锦一抬袖子,看到了手腕上的白玉镂空镯子,真是季乐晟送的,她没来由地一股气冲上心头,把镯子取下来,对着地上狠狠一摔,也不管镯子摔碎了没有,转身就走。
苏锦气呼呼地往山里走,她之前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小潭,潭的周围环绕着竹林,幽静得很,这天气热得人慌,就算是入夜了,热风吹得人也烦躁得很,她想去小潭那泡泡脚,静一静。
她也不怕夜幕降临,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什么危险,这是皇家的林场,都是有人定期巡逻清理野兽的,老虎之类的猛兽在这里连根毛都没有,安全得很。
就算遇到歹人了她也不怕,她苏锦可是毒仙的关门弟子,歹人若是敢对她不轨,死的可不是她!
苏锦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小潭,她刚要松一口气,潭水那边突然传来了水声,苏锦止住了脚步,心中一紧。
那边有人!
这个时辰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在这里?
好奇心驱使着苏锦往潭水那边走去,竹林生得密,把小潭遮掩得密不透风,苏锦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子,躲到一块石头后面,潭水映入眼帘。
潭水的正中央露着一个人的后背,半截腰身没入了水中,看不清晰,那人的背白皙如雪,湿透了的黑发沾在雪白的背脊上,黑白分明,带着莫名的妖媚。
那人的身量清瘦,身材高挑,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随着动作会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从背影看,那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苏锦红了脸,想把头收回去,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但是这个男子的背影好像有魔力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男子许是洗好了,往对岸走了几步,藏在水下的身体缓缓露了出来,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那男子的发间流下来,顺着背脊,一直滑到了没入水面的后腰,最后在腰窝消失不见。
在看下去就要长针眼了!非礼勿视啊!
苏锦自制力不差,她捂着嘴转回了大石头后面,面红耳赤,羞涩难耐,她深吸几口气,闭了闭眼睛,脑海里还回放着那男子的背影,她看到那男子的后腰处有一颗红痣,月光明亮,距离不远,她看得清晰。
她喘着气,过了一会儿,再去看时,那男子早就不见了踪迹,潭面并无波澜,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或者是她刚刚看到的,是这山里的精怪。
她方才好像看到男子对岸放着要换的衣裳,是天水碧的纱衣,在树叶的遮挡和月光的照映之下,显得朦朦胧胧,一点都不真切,就想她看到的那男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