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起身时,外头日上三竿,自她来了这儿,几乎没有早起过,她回想起自己以前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怅然又开心地叹了一口气。
兰雪打水进来给苏芙洗脸,苏芙拿热帕子擦脸的时候,兰雪就在一边说笑话逗苏芙开心。
“娘娘,最近城外流传着一个传言,说是前些日子尊太后寿辰的时候,庆平观那里传来的女子的悲鸣之声,有打猎的借着夜色看到通往庆平观的楼梯上移动着一个庞大的影子,特别吓人,说是遇到了妖怪,担心庆平观里出事,第二日一去,发现庆平观安然无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有的人说是因为太后寿辰,天神赐福给京都,连着庆平观的法力也变强了,那妖怪还没有到庆平观就被护院的法力杀死了,那悲鸣声正是那女妖怪的惨叫呢!娘娘您说神奇不神奇?”兰雪笑眯眯道。
“神奇个鸡……不能说脏话。”苏芙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兰雪,封建迷信不可信啊。”
“娘娘,何为封建,何为迷信啊?”兰雪歪着头。
“……你当我放屁。”
苏芙只觉得头疼,她伸手去妆匣里翻了翻:“咦?我那珍珠木簪呢?”
兰雪一拍脑门:“那木簪质量不好,上面的珍珠前些日子脱落了,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木簪我放在窗台上,后来再去找时就没看到了。”
苏芙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没事儿,就是个木头簪子而已,今天戴这个珍珠头面吧。”
用过午膳,苏芙照旧去五啖楼巡视,太后寿辰上,五啖楼的菜品大放异彩,都赞不绝口,楼中被前来吃饭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想要吃饭得提前三天预订,即使这样,还是有许多人慕名前来。
“您看这个月的账本,这几乎是之前一年的收入啊!”王掌柜兴高采烈地打着算盘。
苏芙笑着看着王掌柜,她没去看账本,只坐在那里笑。
苏芙给徐晟去了信,说打算在附近盘一家新酒楼,五啖楼生意太红火,位置总是不够,徐晟很痛快地把同一条街上一家酒楼的地契给了苏芙,只要了原价的三成。
苏芙回府时,正赶上一队衣着圆领袍的人马往王府里搬箱子,管家站在门外指挥,见苏芙来了,笑着迎上来,唤了一声“娘娘”。
“看这衣着,是宫里人?”苏芙手上捏着一串糖葫芦,指了指那些人。
管家回道:“昨儿晚上得的消息,秦王殿下抓住了叛逆之人,连夜修书送往京都,太后大喜,赏了京都几个皇子王爷几件小玩意儿。”
苏芙点了点头,她不记得原著里还有这个剧情,许是因为和女主没有关系,作者就没有写吧。
渊国的皇宫自古便是古朴大气,庄严恢宏,一人一马行在汉白玉广场上,只觉得人渺小如同砂砾。
君烨入了东大门,便放慢了马速,放眼整个京都,能这样在皇宫纵马的人,除了他以外几乎没有,这是太后赋予他的无上权力,也是随时能把他拖下深渊的利爪。
君烨远远地看到明黄色的步辇从宫道上走来,后面跟着一大帮人,君烨翻身下马,引着马匹站到宫道一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来的正是幼帝的仪仗。
幼帝穿着便服,一身金色的盘龙图圆领袍,戴着金冠,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幼帝目不斜视地从君烨面前经过,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都没有看君烨一眼。
一直到仪仗的最后一人消失在转角处,君烨才站起身来,他撇了撇嘴,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翻身上马。
幼帝向来和他不太对付,许是因为嫉妒吧。
君烨长驱直入太后寝宫,侍女一见他便笑道:“世子可算是来了!太后她老人家这几日总是念叨您呢。”
君烨笑了一笑,宫里传来太后的声音:“是烨儿吗?快过来,哀家有话要和你说,你这孩子,姑母不叫你你就不来看姑母,一点孝心都没有。”
君烨走进寝宫,隔着屏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按照君玥教他的那样,露出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微笑。
傍晚时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夜色浓黑,天上乌云压压,一点光亮都没有,底下有人家点起了灯,那灯火在夜色的吞噬下只剩下零星昏暗的几点,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一样,看得人心跟着沉了下来。
青玉楼今日不对外营业,底下几层楼都只点了一盏灯,在这夜色中闪着可有可无的微弱光亮,君烨撩开帘子往上望去,依稀看到青玉楼的最高层亮着灯,那灯忽明忽灭,带着一丝寂寥。
即使青玉楼周围都是君玥的暗探,但方才太后的话依旧让他心神不宁,君烨难得多了一丝警惕,掏出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这面具还是他从君玥那里讨要过来的,君玥戴着十分好看,不知道他戴上了会如何。
开门的是个青衣童子,君烨给他看了令牌,那童子才让开,君烨走进青玉楼,刚好看到楼梯转角处收回去的□□,那箭头上的寒光冰冷,只看一眼,都觉得身上一疼。
几乎每上一层,都有例行的检查,君烨起先还把令牌收回去,到后来他直接就拿在了手上,懒得再掏出来。
到了顶楼,君玥推开那扇雕花的小门,门上刻着玉兰花的镂空图样,凑近了还能闻到一丝清香,只不过那不是玉兰花的香味,而是紫檀木的香。
推开门,小室内的味道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君烨以为自己进的不是青玉楼,而是佛堂,他仔细嗅了嗅,闻到了白芷的味道。
“你又头痛了?”
盘腿坐在矮桌边的人抬起头来,紧缩眉头,神情恍惚地问道:“什么?”
君烨关上门,凑到君玥身边去看,君玥弓着身子,披着天水碧色的外袍,头发用青色的发带低低地束在后颈,一直垂到地上,他一只眼睛上挂着一块西洋的单片玻璃镜,手里拿着小刻刀,在一块乌黑发亮的木头上削着。
矮桌上散落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珍珠,颗颗滚圆,泛着浅光,在烛火的照射下发出一层光晕,这是成色相当好的珍珠,每年京都都进不了多少,一直是贵族抢夺的东西,在这里却像是沙子一样随意放着,好像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
君烨好奇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珍珠,数了数,感叹道:“好家伙,二十来颗呢,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干什么用的?”
君玥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削木头:“之前有个客人来买消息,他做海边的生意,就给了这些东西,这都许多年前的了,那时候珍珠还不像现在这么贵。”
君烨坐在一边托着腮看君玥捣鼓,过来好一会儿,待君玥手中的木头成型,君烨这才认出来,君玥是在削一根木头簪子。
君玥的手腕灵巧,上下翻飞后,簪子的一头就多了大片镂空的花,看不清那是木棉还是玉兰,样子有些稀奇,君烨只当是君玥手艺不精。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君玥把手里打磨好的木簪放下,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木屑,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放在嘴里含温了才咽下去。
“找我做什么?”君玥淡淡道。
“我家老头抓住叛徒了,你知道吧?”君烨问道。
君玥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令尊真是英武神明,单枪匹马进了聚剑关守卫将军的私宅,把十八营的暗探揪了出来,上书禀报太后,太后大喜,连带着我的逍遥王府都得了几块布匹。”
“你消息这么灵通?怎么比我知道的还要多?”君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当我青玉楼和你一样是吃干饭的吗?”
君烨很想反驳,但他无言以对。
“你之前说,等我爹抓住了叛徒,我就可以回北疆了,对不对?”君烨转移话题。
“若不出意外的话。”君玥似乎不在意君烨的话,他扒拉着桌子上的珍珠,一颗一颗放在木簪上比划。
“可是今日那老妖婆找我过去,说是要给我选媳妇,还说叫我在京都再住一个月。”君烨愁眉苦脸道。
君玥的手稍顿,他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君烨:“你见着那姑娘了吗?”
君烨轻而易举地就被君玥带跑了话题:“见到了画像,挺好看的。”
君玥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那姑娘真可怜。”
君烨差点上手掐君玥的脖子:“这是问题所在吗?我担心的是那老妖婆塞个眼线过来监视我,我可是打定主意了,我这辈子只会和喜欢的人成亲,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君玥嗤笑一声。
“你别光顾着笑,跟我想想办法啊!”
君玥摇了摇头:“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
“不行,你答应了老头说多关照我的,你说话不算话,怎么着你也想办法让我先回北疆不是?这京都的人大多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各个都是笑面虎,等着你大意上前给你补一刀,这些日子,我真的快在这里待疯了!”
君玥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手里的活计:“那这样吧,你去和太后说,这次押送犯人进京,由你去接应,若是她不同意,你就死皮赖脸地去磨。”
“这有用吗?”君烨问。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君玥笑了一下,他抬起头,镜片反了一下光。
君烨向他投去一个怀疑又不敢反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