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剑关比苦天城还要偏北,深秋时节,便下起了小雪,聚剑关笔苦天城要繁华一些,即使天下小雪,街道两边的商铺也早早地挂起了红灯笼,照得街道上红彤彤一片。
太守府中温暖如春,府中后院有一靶场,并着六个靶子,一个玄衣人站在屋子里,拉门双开,手中握着弓箭,箭头直指靶心,弯弓射箭,羽箭正中红心。
穿着襦裙的侍女跪在拉门边,见状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捧于手心,毕恭毕敬地呈给玄衣人,玄衣人接过羽箭,搭弓射箭,又是一记漂亮的红心。
“大人的箭法越来越准了。”一个身披雪狐大氅的男人走进来,侍女为他脱下大氅,男人自顾自走到矮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今年比往年要冷一些,往年都是十一月了才翻出大氅的,今年却是十月就拿出来了。”男人抿着茶,呼出一口白气。
玄衣人名为贾义,正是北疆太守,这进来的男人是他的心腹,现任聚剑关的将军,名为程枫,两人算是同窗,关系不错,所以程枫才敢这样放肆。
贾义放下弓箭,侍女将弓箭接过,退了下去,贾义将拉门拉起,门上画着水墨丹青,是前朝著名画家所作的红鲤墨莲图,画边还题着诗,可惜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分辨不出写的是什么了。
下雪的傍晚没有晚霞,天光惨白,照进屋子里,把一切都照得冷冷的,所有的物件都支棱出了尖锐的棱角,一不小心就会刺破人的皮肤。
“你来了。”贾义这才回复,他生得温和俊秀,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谁知他的箭术那么好。
程枫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茶喝干,长出一口气:“如今我在这聚剑关活得自在,可多亏了你下手,把之前的那个将军给解决了,他一直压在我头上,又是个亲皇的,终究是死在了尊太后手里,秦王也是蠢,忠心耿耿跟了他这么多年的部下,说抓就抓,博仁,你这一手借刀杀人倒是妙。”
“方才还叫我大人,现在就叫我表字了。”贾义坐到程枫对面,“秋水,你今日来不会只是来拍我马屁的吧。”
“你且听我慢慢说,”程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掌,“郑毅死了。”
贾义倒茶的手一顿,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面上波澜不惊,浅笑道:“逍遥王下的手?”
“什么逍遥王,那个傻子能做什么?还不是秦王世子去了!”程枫挥了挥手。
贾义皱眉道:“他何时跟逍遥王有关系了,郑毅也没有招惹他啊。”
“谁知道,不过我的军师和我说,君烨怕是看上了苦天城的优良地势,想要占为己有,当成秦王军的一个据点呢。”程枫敲了敲桌子,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再者,苦天城那边,不是还有一条玉脉吗?他多半也是在打那里的主意,之前郑毅在苦天城独大,郑毅又是我们这边的人,君烨不好和我们撕破脸皮,如今逍遥王一去,他立马按捺不住,借着逍遥王的名头,解决了郑毅,探子传来消息,说如今苦天城巡逻的都是秦王军的人,他现在俨然就是那里的土霸王了。”
贾义没有立刻发话,他沉吟片刻,手中的茶水微微凉了,才慢悠悠道:“我怎么觉得,这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就是疑心病犯了,叫你少想点有的没的,不然偏头痛又要犯,这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逍遥王在后面一手操控?那个傻子?”程枫快要笑了。
“也不是不可能。”
程枫终于忍不住,拍桌大笑,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哈哈哈,你何时学会开玩笑了?若君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就不是幼帝,而是他了。”
程枫点了点头,看起来没什么主见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行了,你不用敷衍我,我就是来问一问,往年这个时候,匈奴都会向苦天城讨要粮草,我们都会派兵去交涉,也算是保护了苦天城,今年是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还派兵吗?”程枫收起笑,趴在桌子上看贾义。
“不了,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程枫淡淡道,他喝了一口茶,茶水在雪天里凉得总是要快一些,他没了胃口,放下了只抿了几口的茶水。
“行,我听你的。”程枫来去都风风火火,贾义话音刚落,他就起身抓住自己的大氅,一边往外走,一边披上大氅。
贾义站在小轩前,望着琉璃窗外的院子,入夜后雪渐渐大了,房檐上覆满了皑皑白雪,孤寂寒冷一直都是聚剑关的主旋律。
他敲了敲窗框,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拉门外,修长的影子印在拉门上,像是一道瘦长的鬼影。
“派人快马加鞭,把苦天城的情况传达给尊太后。”贾义沉声道。
人影行了一礼,消失在拉门上。
雪下得更大了。
第二日清晨,一匹快骑从太守府中出来,扎入了茫茫大雪之中,行到苦天城附近时,被一支羽箭射中,连人带马滚下了山崖。
贾义收到消息后,浅浅一笑:“果真是秦王军的羽箭?”
程枫骂道:“可不是嘛!那羽箭箭头是特制的,只有用配对的弓发射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弓箭秦王军可是严格记录,都有备案,不可能被别的人拿了过去。”
贾义手里站在走廊上,向院子里洒着饭粒,几只麻雀从树上飞下来,围在他身边啄食地上的米粒,有只不怕人的还飞到了他的肩头,去啄他耳边的一缕头发。
“小坏蛋,”贾义柔柔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麻雀的小脑袋,“既然如此,那就和可汗那边说一声,今年苦天城,就随他掠夺了,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东西了。”
苏芙这几日连着布施了三日粥,到了第四日,便停了下来,无限制的付出只会养出一帮好吃懒做之人,于是她招募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去修建王府,给他们饭食吃,还有遮风挡雨的地方给他们居住。
“王妃娘娘这段时日得了不少人心。”燕逸站在书房外报告。
君玥和在京都时没什么区别,还是花了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他总是有批不完的卷轴,看不完的案卷,对于他来说,京都和苦天城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位置工作罢了。
君玥从一堆卷轴里抬起头来,桌子上到处都是行兵布阵图和北疆的地图,还有些讲北疆风土人情的,他连着几日每日都只睡了两个时辰,精神有些不好。
君玥放下狼毫笔,揉着太阳穴,书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打开,君玥吓了一跳,皱着眉看去,正见到气喘吁吁的君烨。
君烨一身戎装,面色憔悴:“今日早上刚来的消息,离苦天城最近的一个村庄被人袭击了,来的应该是匈奴十一营,为首的是小将军胡克,他们不仅抢了粮食、牲畜和女人,还杀了村子里的男子,甚至在走之前一把火烧了村庄。”
“他们居然屠村?”君玥蹙眉站起来,“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对,他们这回像是毫无顾虑,格外放肆。”君烨从小在北疆长大,对这边有着深深的归属感和眷恋之情,在他家乡中出现了这样毫无人性的祸端,他恨不得把那些蛮子剥皮抽筋。
君烨紧紧握住拳头,又松开:“可是老头儿那边的军队一直被那狗太守盯着,不能随意调动,暂时苦天城就这一千多黑甲骑士,这都是我的私兵,按往年的情况来看,匈奴来时最少带五千人,最多带一万人,无论是哪一种,我们对付起来都很吃力,我们是绝不可能和他们硬碰硬的,三郎,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君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有是有,匈奴想要进入北渊,最快的路是渡过天女河,春季时匈奴来得少,无非是因为天女河融冰,水流湍急,他们得绕道东边的群山处南下,而冬季他们来得多,是因为天女河河面结冰,直接就可以骑马过来。我的打算是在引他们渡河时,派人去炸了上游的冰面,这样河水急流而下,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部卷走,可是……”
“可是现在找不到去引诱的骑兵,对吗?”君烨挠着脑袋,“必须是轻装上阵,速度极快,又不怕大军威胁,最好是一队善于骑术又精通弓箭的骑兵,可是我的私兵里多是重甲骑士,虽说骁勇善战,但是灵活和速度都差了些,我最多只能凑出十来个人来,而且还不能选出谁来当领头人。”
“而且按照这个作战方式,如果没有把控好时间,那这些轻兵也有可能一同被卷入河中,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君玥叹了口气,他虽足智多谋,可计划出来,没有人可以去实施,那这个计谋毫无用处。
千钧重负,谁能承担?
“我觉得我可以去。”一道清亮明快的女声响起。
两人一起转过头去,门外站着个红衣的姑娘,她的长发用金冠束起,珍珠耳坠在她脸颊边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不好意思啊,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苏芙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过我可是认真说出这话的,我骑术好,力气大,准头也不错,这种事派我去,再适合不过。”
“胡闹。”君烨比君玥还要先出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君玥,”苏芙打断了他的话,转向君玥,“不,三郎,你相信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后面的剧情还有点……多……我沉默了,我看看五一能不能日万吧,大家追得太辛苦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