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斯的一双鹰目紧紧地盯着前方,他的目光如同蝎子一样,淬了毒。
王庭被攻陷是始料未及的,小可汗被捉走,更是奇耻大辱,他想起自己的孩子胡克,在苦天城时被那群狡猾的中原人用奸计杀死,他气得几乎发疯,却无可奈何,只能鞭打那些该死的奴隶,以解心头之恨。
探子来报,秦王军在离此处十里开外,胡斯带着大军,打算从一边包抄,救出小可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将军!”副将从不远处纵马而来,声音急切如同奔雷,“大事不好了!大可汗在回王庭的路上突发急症,如今已经去了,王庭群龙无首,如今已乱套了!王族那边一致让您回去!”
“胡闹!”胡斯吹胡子瞪眼,“本将军还不知道他们吗?他们哪里是为了王庭,纯粹是希望得到本将军的支持,好登上大可汗之位罢了!想也不要想,能登上大可汗之位的只有小可汗!不救出小可汗,谁都别想回王庭!”
匈奴大军往前行了五里,前方忽然拉起了绳索,最前面的马匹纷纷被绊倒,匈奴勇士从马上滚了下去,有几人被慌乱受惊的马匹践踏至死。
胡斯未来得及下令,旁边树林里射出一支羽箭,擦着胡斯的脸颊而过,牢牢地钉在对面的树干上。
胡斯觉得脸上刺痛,他一抹脸,把手放在眼前一看,手上鲜红一片。
一骑玄衣人从树林里纵马而出,那人身形纤瘦,手中握着红底金纹的弯弓,她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直指胡斯。
胡斯面前立刻围起士兵,举着盾牌,胡斯一巴掌拍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身上,破口大骂道:“丢人的东西!不过是一个弓箭手,也这么畏惧吗?”
副将提醒道:“大将军,这好像就是那位苏副将。”
“就是那个女副将?”胡斯冷笑一声,“她可杀了我们不少人啊。”
就在说话间,羽箭呼啸而来,一个士兵忙举起盾牌,盾牌被羽箭射了个对穿,箭头离士兵的鼻尖不过一寸的距离,寒光熠熠,铁腥味扑面而来。
苏芙放了这箭后就转身纵马而去,副将在一边道:“大将军,咱们要追上去吗?”
胡斯道:“这一看就是引诱我们前去,前面一定有陷阱,我们先原路返回,走二里地了再扎营。”
胡斯一声令下,大军调转方向,往原路而去,胡斯脸上的伤口一阵阵地发麻刺痛,让他本来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他在心里把苏芙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军行至盆地一带,副将眼尖地看到山上有些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总觉得山上树木太过密集了,那些影子重重叠叠,好像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副将刚要出声,一阵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山上传下来,副将抬头一看,大叫不好,不知何时,从山上滚下来了许多巨木,巨木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翻滚而来。
顿时天地为之色变,胡斯吼了一句,叫全军后退,却被忽然冒出的黑甲士兵拦住了去路,黑甲士兵最前排是一群手持盾牌的士兵,后面三排弓箭手,方才纵马离开的苏芙就在第三排的中央,她眼中寒光闪闪,弓弦已经拉满。
苏芙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羽箭铺天盖地,带着排山倒海的声势而去,巨木亦从山上滚下,一时间灰尘四起,宛如天崩地裂。
胡斯在最后一刻,看到的就是那个一身玄甲的女人,她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弯弓射箭,羽箭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额头一凉,脑袋被羽箭贯穿,剧烈的疼痛只出现了一瞬,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芙放下弓箭,抹了一把脸,她的脸上本来就沾上了一层灰,这一抹简直让她跟花猫一样。
终于要结束了。
秦王军凯旋,消息快马加鞭,一直送入京都,皇宫内接到了消息,太后喜笑颜开,接着面色又沉了下去。
“秦王军这般勇猛,虽说是我大渊之福,但难免功高盖主,如今幼帝根基不稳,怕是会出事啊。”太后抚摸着自己保养得细腻的手,她已经起了卸磨杀驴的心思,转念一想,又觉得不适合。
君凌在一边道:“母后,儿臣听闻苦天城一战,秦王世子可是带兵过去了,要不我们说他们暗中勾结……”
太后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如今秦王军声望正高,若是现在就出事,朝中的那些老匹夫肯定要借题发挥。”
“那便叫北疆太守暗中使力吧,”君凌出主意,“他的父母不还在我们手中么?”
太后把玩着玉如意,她掀起眼帘,看了窗外一眼,随即她笑起来,轻柔道:“毒杀秦王,再把罪名安在他头上,你觉得如何?”
君凌自是行礼道:“儿臣并无异议。”
秦王军回了军营,苏芙从马上翻身下来,早就等在军营门口的兰雪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苏芙,她眼中热泪盈眶,小跑到苏芙马前,轻轻拉住缰绳,梗咽着望着苏芙。
苏芙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兰雪的头:“哭什么,我回来了。”
兰雪涕泗横流,她胡乱地擦着眼泪,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军入营,苏芙一路上收到了不少问候,这段时间她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只在君烨之下,回到帐篷后,兰雪给苏芙烧了一桶热水,服侍苏芙沐浴。
苏芙脱下里衣,露出不再光洁的身体,最骇人的是她背上一条半臂长的疤痕,那道疤痕宛如蜈蚣一样,爬在苏芙白皙的后背上,看得兰雪不由得泪流满面。
苏芙毫不在意,她早已麻木,滚烫的热水浸泡了她的身体,她发出一声长叹,她叫兰雪出去,自己一人泡在热水里,她抬头望着帐篷顶,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装饰,有珠玉,有绸缎,所有的装饰交织在一起,形成不可言表的图案。
苏芙一直盯着那些装饰,看着看着,她感觉帐篷顶好像旋转起来,彩色的漩涡把她的神志全都吸了进去,世界翻转着,旋转着,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被卷了进去,她像是在跳着舞,跳着螺旋的舞,裙摆一层一层地包裹,又四散开来,热水不再是热水,而是温暖的丝绸,她穿的裙子是有生命的,是活着的,在旋转中,她这温暖的裙子把她一点点地吞没,直至她失去呼吸。
她渐渐地沉进了水中,只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有天水碧色的人影把她从水中拉起来。
她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水里。
哗啦一声水响,苏芙的臂膀一紧,被人从水里拖出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张脸,那是她朝思暮想的脸,那张俊秀的脸上带着急切,灿若繁星的眼睛里只有她,全都是她。
苏芙伸出手,触碰到了那张脸,温暖的,湿润的,带着鲜活的气息,指尖触碰到的位置,能感觉到脸的皮肤下潺潺流动的血液。
“媛媛,你没事吧?”
苏芙浑身一抖,她推开这人,站直身子,从浴桶里跨出来,她拉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裳,迅速地穿好。
“你没死?”苏芙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点有气无力的疲惫感。
君玥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掀起眼帘,上前一步,握住苏芙的手:“媛媛,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秦王也同意我这样做。”
苏芙系着腰带,点了点头:“除了秦王,还有人知道吗?”
“君之明也知道的,除此之外,就没人知道了。”君玥道。
“那他们还演得挺好,”苏芙穿好衣裳,“行了,我知道了。”
苏芙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要发火的迹象,君玥心里跟打鼓一样,他看着苏芙,苏芙受了很多,她的腰身不盈一握,明明之前她还跟君玥说笑话,说她的腰比水桶还要粗了,一捏小肚子,全是软软的肉。
君玥试图辩解:“我也是怕你知道了会不同意,媛媛,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
“其实你可以给我留张纸条的。”苏芙摸了摸鼻子,“我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
“我也不太好,我很担心你,可是我……”
话音未落,君玥被苏芙攥住了衣领,苏芙一拳头揍过来,君玥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他的鼻血从鼻孔里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君玥脸上生疼,鼻子又酸又痒,鼻梁疼得叫人发疯,鼻血不停地流着,他眼冒金星,一时间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成千上万的蜜蜂振着翅膀,嗡嗡直叫,他没有反抗,这一拳下来,他心里竟然还放心了许多。
苏芙打了他,这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不打他才真是出了大问题。
苏芙面无表情地扯着君玥的衣领,拖着人来到了浴桶边,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君玥的脑袋按进了热水里。
君玥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双手死死地抓着木桶,指甲在木桶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苏芙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揪着君玥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等他缓过劲来后,再次一个猛按,君玥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如此过了五次,君玥已经虚脱无力,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反抗,也没有出声大喊,他沉默地忍受了所有。
苏芙扯着君玥站起身子,一把将人推到墙角,她身上全都是水,衣裳早就湿透了,君玥咳出几口水,他的肺里像是有火在燃烧一样,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衣领上全都是血污,额发湿漉漉地垂在他的脸上,君玥双目迷离,不停地喘息着,他像只落水的无助小兽,向苏芙伸出手,可怜兮兮道:“媛媛……”
苏芙看也没看他,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家暴了,哎呀,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