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离开

君玥走后,接连几日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苏芙成日待在房间里,只觉得骨头酸乏,好不容易待雨停了,有客来访。

苏芙往花园里走,远远就瞧见一身着青莲色袍子的青年,青年背对着她,腰间束着兽头漆皮银边腰带,一柄黑金色长刀泛着流光。

苏芙踏进小道,那人转过身来,他生得眉目冷冽,看人的目光总是冷冰冰的。

苏芙惊讶地挑眉道:“倒是稀客,盟主不辞万里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梓翼倒是有礼貌地向苏芙一作揖,苏芙道了声万福,也不避着他,只笑着望向苏梓翼。

“你若是来找王爷,可是不赶巧,他走了一段时日了,如今怕是在去聚剑关的路上,盟主快马加鞭赶一赶,许能在五日内赶上。”因为徐懿的缘故,苏芙对苏梓翼的观感不是太好,她说话的时候,调子淡淡的,有心人一听就知道苏芙不待见他。

苏梓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苏芙语气里的不耐,或许是在装傻,他道:“苏某不是找王爷,是来找王妃您。”

“我?”苏芙奇怪道,“你找我做什么?”

“王妃武艺高超,几乎某平分秋色,故此想拜托王妃与某一同进京,就出今余。”苏梓翼毕恭毕敬道。

“你倒是不见外,一张嘴就是这么大的请求,本妃与你不过是泛泛之交,你这事儿找我不合适,再者潜入皇宫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还带个人出来,一旦被发现,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苏芙慢悠悠地转动着手上的宝石戒指,掀着眼帘斜斜看着苏梓翼,“而且我们家王爷已然有计划,若是我和你去了京都,怕是会打乱他的步伐,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说完她把手往身后一背,凤眼微眯道:“这事并无回转余地,还请盟主另请高就。”

苏梓翼面上带了一丝焦急,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苏王妃,如今能帮某的,只有你了。”

苏芙丝毫不吃苏梓翼服软这一套,原著里苏梓翼就是个冷情的,如今他倒是担忧徐懿了,这是他俩的纠葛,带上她苏芙一个外人做什么?

更何况苏芙自诩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不拖苏梓翼后腿就谢天谢地了,苏梓翼还要她去帮忙?这倒是高看她了。

苏芙没再多言,喊来下人,直接送客。

苏梓翼没有纠缠,离开前只低低道了一句:“某明日再来。”

可别来了吧。苏芙在心里想着。

第二日苏梓翼果然来了,苏芙提前和门卫吩咐过,没让苏梓翼进逍遥王府,苏梓翼极有耐心,一直守在王府门口,从日升守到了日落。

苏芙夹了一筷子魔芋丝,兰雪送甜汤进来,俯在苏芙耳边道:“娘娘,他还在外面呢,听门房的说,他其间滴米未沾,也没喝水,跟个仙人一样。”

苏芙只当苏梓翼是在威胁她,她脾气上来了,冷哼一声:“你们别管他,让他待着,饿死渴死了咱们送一副薄棺过去,就当是积阴德了。”

苏梓翼在门外守了整整三日,到了第四日清晨,兰雪跑来,告诉苏芙,苏梓翼在外面昏倒了。

门口死人是件挺不吉利的事情,这个王府说不定还要住上一段时日,苏芙挺舍不得染上晦气,她也不是个冷心肠的人,或者说她相当心软,毕竟是条人命,苏芙终是退让一步,叫人把苏梓翼搬了进来,还请大夫给苏梓翼诊断。

苏芙立在门外,大夫背着药箱从里面走出来,向苏芙行了一礼道:“敢问王妃娘娘,这位病患是王妃的客人吗?”

苏芙不怎么情愿地回答:“算是吧,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本以为苏梓翼是苏芙仇家,毕竟有个青年在王府外守了三日的事情传遍了苦天城,他一听苏芙这话,才如实答道:“这位腹部上有道口子,并未做好治疗,如今已是有化脓的倾向,若是王妃首肯,还请王妃许老朽为这位疗伤。”

苏芙听得眉头一皱,苏梓翼身上有伤?这可看不出来。

她点了点头:“有劳大夫了。”

苏梓翼醒的时候,外头已经夕阳西下,暖橙色的阳光透着窗户照进房里,给所有的物件都蒙上一层影影绰绰的纱,光亮里有细小的灰尘在飞舞,静默无声。

他起身,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伤口处很清爽,清清凉凉的,略微疼着,和之前火辣辣的疼痛大相径庭,有人给他重新上了药,还包扎好了。

苏梓翼这段时日夜夜做噩梦,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稍微昏迷了一下,噩梦就缠绕了上来,他回忆起梦中素缟和棺椁中失去血色的姑娘,心中一抽,忙把这些不好的回忆甩开。

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因为失血过多,他看东西是模模糊糊的,他走到门边,刚伸出手,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光线倾泻进来,把屋子照得真实了许多。

苏芙一身红衣,衣摆上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木棉花,臂弯间挂着天青色的披帛,她的鬓角垂着一排珍珠流苏,珍珠圆润,泛着浅红色的光,衬得她的眼角微红,明艳冷冽得像一把妖刀。

“你总算是醒了,这几日为了你,可是没少花我的药钱。”苏芙让开一条路,示意他出来。

“某昏迷了几日?”

“满打满算,应当是五日。”苏芙与苏梓翼并肩行到院子里。

苏梓翼住的这个院子里种着大片的虞美人,被阳光一晒,香气毫不吝啬地散发出来,苏芙和苏梓翼面对面地在石桌前坐下,苏芙招了招手,底下佣人送上来一些小菜。

“你伤口未愈,不适饮酒,便将就些吧。”苏芙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梓翼没动筷子,他直接了断道:“之前的那件事,不知道娘娘考虑得如何了?”

苏芙道:“你倒是死咬着不放,我就不明白了,你之前走的时候没有带上今余,怎的现在这样赶急赶忙地非要回去救她?”

苏梓翼沉吟片刻,诚恳道:“说出来娘娘可能不信,某这段时日噩梦不断,梦中都是今余遇害的场景,有时候噩梦还是重复的,某觉得这是个兆头。”

偶尔一两次还好说,总是做就有些蹊跷了。

苏芙放下筷子:“你是武林盟主,你手下良将不少,其中不乏本领通天之人,你不远千里来找我帮忙做什么?”

“某不想牵连他人,毕竟是某的私事。”苏梓翼垂下眸子。

“他们的命是命,本妃的命就不是的了?”苏芙挑了挑眉,她最近经常做这个动作,倒是能压下她不少的怒火。

“不瞒娘娘说,某在梦里受了些暗示,都与娘娘有关,再者今余就娘娘一个朋友,娘娘又是赤子之心,想来不会坐视不管。”苏梓翼道,“更何况,今余遇险,不也是因为王爷有意谋反吗?”

苏芙浑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她一双凤眼中仿佛淬了冰,冰下是熊熊烈火,她环抱双臂,食指在胳膊上轻轻敲着,她悠悠然道:“你倒是叫我背黑锅。”

苏梓翼不知道苏芙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苏芙气极,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苏梓翼沉声道:“待事成之后,王妃大可杀了某,某毫无怨言。”

苏芙气笑了:“苏盟主,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挺自私的?”

苏梓翼没有回答,他起身,向苏芙一拜:“请娘娘玉成。”

苏芙闭着眼,几个呼吸之后,她缓缓睁开眼。

苏梓翼此话不假,她原本也是打算入京救出今余,是君玥说服了她,如今被苏梓翼一求,她心里的这个念头又悄悄地冒出了芽儿。

她想起今余,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女性友人,她们合拍得很,今余对她很好,她还记得今余被迫入宫时,自己送了翠翘给她,今余走着走着就摸一下翠翘,生怕东西不见了。

今余见过多少好东西啊,价值连城的东海珊瑚都是被她拿来砸着玩的,可就那样普普通通的一支翠翘,她像是无上的宝贝,苏芙哄了好久,今余才舍得放手,让苏芙为她插上。

秦王军反叛的消息早晚都是要传入太后耳中的,君玥装疯卖傻的事情太后也会知道,今余必定被她牵连,若是自己不去,叫苏梓翼一人去犯险,她于心不忍。

她虽没什么大用,但是君玥给了她青玉楼的令牌,她亦可调动青玉楼的探子,这样一来,她至少可以帮苏梓翼传递消息。

“行吧,”苏芙妥协了,“我随你去,只不过你这伤……”

“不碍事,再过几日,就结痂了,某从小练武,这些皮肉伤根本影响不了某,”苏梓翼大喜,鹰目中闪烁着亮光,冷峻的面庞柔和不少,他对着苏芙又是一拜,“多谢娘娘!”

苏芙逼着苏梓翼又休息了三日,才启程,她给君玥留了一封信,放在书房,叫兰雪等君玥回来后给他看,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又写了封信,算了算时日,拿着她的一根簪子做信物,派人送去了聚剑关。

十日后,秦王军大捷,贾义被活捉,囚禁在太守府中,由秦王亲自审问,势必要从他嘴里撬出点太后的腌臜事来,君玥归心似箭,不顾秦王的挽留,带着一队士兵策马回苦天城。

君玥在王府前翻身下马,进了王府,兰雪得了消息迎面走来,君玥心情不错,把马鞭往一边小厮手上一放,柔声道:“夫人呢?可是在午睡?”

他总是爱喊夫人,觉着王妃生分了,府中下人早已习惯。

兰雪稍愣:“殿下没有收到信吗?”

君玥心中一凛,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什么信?”

“看来是错过了。”兰雪在君玥面前时一向低着头,没见到君玥面色铁青。

她把事情始末告诉了君玥,君玥快步走到书房,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到一半就险些气昏过去。

好你个苏梓翼,居然骗着我老婆跑了!

当初就该把你这王八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你自己救心上人,关我夫人什么事儿啊!他好不容易把苏芙哄得打消了念头,怎的一下子又被苏梓翼激起来了!

君玥拿着信的手不停颤抖,他抬脚往外走去,想去追回苏芙,走到一半又止住脚步,为时已晚,他从不是莽撞之人,贾义还没有开口,秦王军还需要他。

君玥从未这样恨过自己的冷静自持,他咬牙切齿地提笔写信,事到如今,只好亡羊补牢,他用暗语飞鸽传书给青玉楼,命青玉楼听从苏芙的调遣,不留余地地保护她,又写密信给胡家,希望胡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苏芙多加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君玥(恶龙咆哮):我老婆跟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