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翼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胡慕的耳朵里,他微微一笑,并未出声。
三人顺利地来到了青玉楼,钰言站在门前翘首以望,远远地瞧见苏芙来了,忙提着衣摆从台阶上跑下来,到了苏芙面前作揖问好。
苏芙驻马低头看他:“你站得这般显眼,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钰言摸着后脑勺傻笑,胡慕在一边解围道:“娘娘无需忧心,这青玉楼外的林子里布着奇门遁甲,不通晓其中奥秘之人一入林子就会失去方向,没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出不来的,纵观京都地界,还是这青玉楼最为安全。”
苏芙奇道:“怎的我以前来的时候,一次都没有迷失过?”
胡慕解释道:“往日客来,一出城就有人引路,故不会中招,至于娘娘您,您每次来的时候,坐的都是王府的马车吧?王府的车夫亦是王爷的人,知晓路线是常事。”
苏芙这才明了,怪不得朝廷拿青玉楼没有办法,原来普通人根本就找不到位置,虽说放火烧林也是个消灭的法子,但动静太大了些,有个闪失,火一直烧到城内也未尝可知。
没有人傻到在山林中放火吧?
钰言带着三人入了青玉楼,他们没有上最高层,而是进了三楼的一间茶室,茶室中早就点起了檀香,室内烟雾缭绕,靠窗的紫檀木桌子上摆着一套紫砂壶的茶具,和圆形竹窗上的鸦青色潇湘竹同样相映成趣。
三人落座,钰言前来沏茶,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温度刚好,苏芙不太喜欢喝茶,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胡慕道:“咱们就看门见山吧,娘娘的意图,王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皇宫的地图我手中也有,只是徐姑娘的位置,还需要探查一番。”
说着,胡慕招手喊来钰言,钰言抱着一个卷轴过来,在桌子上摊开,正是皇宫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所有的宫殿,旁边还用小字写了巡逻的时间人数和路线,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气力所作。
这样的地图,若是传出去,足以让作图人问斩,就算是手里有的人,也藏着掖着,胡慕就这般毫不在意地拿出来,当真是胆大包天。
胡慕看到了苏芙脸上的惊异,不由得笑道:“王妃放心,这图纸是用特殊的墨水所作,只有在檀香的环境下才会显露出来,若是不得其中玄奥,打开了这是一张白纸。”
苏芙点头,别人的茶室很少点香,要么是淡香,怕焚香坏了茶本身的清香,她刚才进来时还嫌这茶室中檀香味太重,以为是胡慕的癖好,原来是有这样一番缘由。
苏芙扫了一眼图纸,问道:“我与盟主入宫,就带着这个图纸吗?可是没有檀香,这图纸就显现不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娘娘说笑了,”胡慕把图纸卷起来,推到苏芙面前,“这样重要的图纸怎么能带在身上呢?当然是请娘娘把这图纸背下来,这样才方便一些啊。”
苏芙脸都绿了,这么复杂的图纸,居然叫她直接背下来?她在现代的时候,当年高考的地理都没有这么复杂的啊!毕竟谁家考地理叫你背宫殿地图啊!这玩意儿怎么背啊!
苏芙心里翻起滔天巨浪,面上波澜不惊,她摊开图纸,胸口哽着一口气望着图纸,勉强笑道:“行,我尽量。”
一直坐在旁边没发话的苏梓翼开了口:“某和娘娘一起吧。”
苏芙正要把地图推向苏梓翼,胡慕伸出手制止了,他眯着眼睛笑着,跟只狡猾的狐狸一样。
“盟主,这是青玉楼的机密,外人不得探看。”胡慕的语气很温和,带着平易近人的谦逊,这是这话听在人耳朵里就像是在找茬一样。
苏芙瞥了一眼苏梓翼,苏梓翼脸上没什么表情,苏芙干笑道:“胡公子,何必?盟主与我一道进宫,他也记得地图的话,不是如虎添翼吗?”
胡慕拖长着声音,慢悠悠道:“娘娘啊娘娘,若是盟主记得地图,宫中变故突发,你跟不上盟主,盟主把你撂下自己一人出宫了,你可怎么办?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胡家都得遭殃啊,还望娘娘三思。”
苏梓翼掀起眼帘,冷冷地看了胡慕一眼,那目光锋利得跟刚开刃的刀子一般,胡慕毫不畏惧,拢着袖子,对着苏梓翼温温柔柔地一笑,自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
若说胡慕的外貌和君玥只是三分像,再加上这神韵后,和君玥倒是有七分像了,苏芙不得不感叹这胡家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不是皇权打压,但靠着他家的才情样貌,成为绵延千年的钟鸣鼎食之家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胡慕一抬手,眉眼弯弯道:“那便不打扰娘娘背记了,到了饭点,自有人送饭食上来,娘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和钰言说,待得烦闷了,也可去院子里走一走,湖中的莲花应当是开了,娘娘中午时可以在水榭中小憩一下。盟主也在这边住下便可,我一直听闻盟主是少见的武学天才,天赋异禀,胡家是文人世家,我却对武学颇为感兴趣,不知道盟主可否赏脸,与我到后院中手谈一局,我有些武学上的难题想要向盟主请教。”
苏梓翼默不作声地把茶水往弥勒佛的茶宠上一倒,起身向苏芙抱拳,胡慕请苏梓翼先走,他也不客气,大踏步地出了门。
胡慕转身,向苏芙一拜,笑道:“那就请娘娘用心些了。”
苏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认命地点了点头,叫钰言拿来纸笔,照着图纸上的皇宫地图一点点地临摹。
苏芙仿佛又回到了高考备考的时候,成天对着地图欲哭无泪,她以为毕业之后就不会再需要背地图了,没想到穿越到了书里面,还要考试。
她是个什么运气啊!早知道如此,她穿越之前就该去洗把脸。
苏芙能默下地图已经是五天后了,她心惊胆战地收笔,打开地图一对照,眼泪下来了,她终于能一笔不差地默下地图了!
她一瞬间高兴得跟范进中举一样,险些就疯了,她喊钰言去把胡慕叫来,胡慕正在与苏梓翼手谈,胡慕点点头,慢悠悠地放下棋子,对苏梓翼抱歉一笑。
“那我便先去了,盟主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胡慕笑道。
苏梓翼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了敲道:“每次你要输的时候,就会找各种借口。”
胡慕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这次是真的有事,先失陪了。”
苏梓翼没有和他纠缠,向着他摆了摆手,叫他快点走。
胡慕上了三楼,苏芙把自己默的图纸给他看,有些骄傲地看着胡慕,胡慕道:“不愧是娘娘,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记下了,那拓本就不用给娘娘了。”
苏芙心中一动,狐疑地望着胡慕:“你手里有拓本?”
“自然是有的,不然若是原卷落了,多可惜啊,那拓本也是拿特殊墨水写的,看之前拿檀木粉末在上面涂一层就好了,方便。”
苏芙怒了:“你怎么不早说?”
胡慕安抚道:“娘娘自己记得,比什么拓本之类的有用多了么。”
苏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强忍着怒意才没有掀桌,平静下来仔细一想,胡慕的话也有道理,若是她不记得地图,直接给了她拓本,那她全靠着拓本走了,真有突发状况了,她还能慢条斯理地拿出拓本摸上檀木粉看去么?
早先叫她不知道,逼着她记下地图,胡慕想得倒是周全,和君玥不愧是一脉相承。
“有消息传来,徐小姐住的是东面的裕华宫,和太后东宫很近,想来尊太后很是器重这位徐小姐,日后成为皇后也有可能。”胡慕道。
苏芙到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她只怕太后这般安置,明面上是捧着徐懿,背地里是监视她,再者徐懿入宫一年了,也不见得封个位份,怕是等到徐晟手中的铺子被太后吸完血后,徐懿就会成为弃子。
过河拆桥的事情,太后还少做过吗?
苏芙和苏梓翼打算先去皇宫里夜探一番,说得好听些是探查敌情,不好听点就是踩点,他们没打算深入后宫,越是往深宫中走,守卫越是森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们不敢冒险。
原定的计划是和徐懿接头,在太后对她下手前把人从后宫中偷偷运出来,苏梓翼武功高强,带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飞檐走壁不是难事。
夜静人深,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夜幕之下,若是不打着灯特地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在屋檐上如同燕子般轻巧灵动的两道身影。
苏梓翼的轻功很不错,行时轻盈宛如柳絮飘飞,苏芙的步子就要重一些,她学的都是些大开大合的招式,学轻功时更是只要能飞起来就好,至于声响脚步都是浮云,故此在潜行时有些吃亏。
因为苏芙的原因,苏梓翼的步伐放慢了很多,一般都是等巡逻的士兵走过去老远了,两人才从宫道上飞跃而过。
按照记忆里的地图,苏芙带着苏梓翼一路向裕华宫而去,眼见着宫殿近在咫尺,不知从哪里杀将出来一队黑甲的禁卫军,苏芙脚下一歪,一片琉璃瓦被她踩断了,夜色中琉璃瓦破碎的脆响格外清晰,底下的禁卫军脚步一顿,纷纷四下望天寻找。
苏芙恨死这常年失修的屋顶了,她摸出拓本和檀木粉塞给苏梓翼,压低声音道:“你拿着东西快走,有机会就去找今余,我们二人目标太大,你轻功比我好,飞身时悄无声息,你先走!”
苏梓翼没伸手,苏芙把东西塞进苏梓翼怀里,眼睛死死地盯着下面四处寻找的禁卫军,声音又快又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咱们今天只是踩点,又不是来抄家的,快些!不然都会折在这里!”
苏梓翼收下东西,道了声小心,接着屋檐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到另外一边去了,苏芙矮身躲在叠层屋檐的中间,心里祈祷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底下,努力放轻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差不多五章就要完结啦,期待一下番外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