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大结局(二)

苏芙往后院走,绕过九曲桥,正见苏梓翼一袭莲青色长袍,怀中抱着刀,靠在亭子前的柱子上,微风掀起他的衣摆,坠着银边的丝绸轻扬,像是鸟儿的翅膀。

苏芙停下脚步向他打了个招呼:“吃饭了吗?”

苏梓翼直接了断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作为回报,我帮你杀一个人。”

苏芙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无奈道:“杀人又不是杀鸡杀狗的,你说的这么轻巧,人命可是很珍贵的,我没有需要你帮忙杀的人,你手中人命不少,猫儿见了你,都要被你身上的萧杀之气吓跑了,苏盟主,看在咱们一个姓的份上,你听我一句劝,早日止损,对你和你的后代都好。”

“我不打算娶妻生子,某这样的人,不会给人带来安稳喜乐的,”苏梓翼面无波澜,他抽出一截刀,刀光如水,映照着湖中芙蕖,“杀太后,还是谁?”

“你若是真的有心,帮我把苏国公解决最好不过。”苏芙绕过苏梓翼,坐到石凳子上。

苏梓翼微愣:“你要杀你父亲?”

“父亲?”苏芙略带嘲讽地一笑,“他也配?若不是不想背上所谓的弑父的名头,我一回京都就会砍下他的脑袋。”

她想起王夫人,浑身都颤抖起来,她咬牙切齿道:“这样的人,直接一刀下去,都算是便宜他了。”

苏梓翼的惊讶只是一瞬,转而他坐到苏芙的对面,认真道:“你想要他在痛苦中死去,某有办法,王妃知道弥罗草吗?”

“自然是知道的。”苏芙点了点头,这不就是当年苏梓翼给徐懿父亲下的药吗?她一挑眉:“你想给苏国公用这个?”

苏梓翼颔首道:“弥罗草无色无味,下入饭食中立刻见效,中毒者病发如同风寒,但久治不愈,只要控制好计量,不出十日,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苏芙一时间唏嘘不已,苏国公用弥罗草毒死胡皇后,如今自己又要被人用弥罗草毒杀,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心里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苏芙昨儿忽然想起来女主苏锦,不知道她这两年来过得如何,一问才知,苏锦已经和季乐晟定了亲,算了良辰吉日,正是十日后完婚。

若是在婚前苏国公重病或是去世,身为女儿,苏锦必须守孝三年,她一向经营自己的孝顺温和的形象,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京都中许多双眼睛也不会允许她逃避,不知道季乐晟等不等得起。

夜色渐深,苏锦一袭雪白的纱裙,她坐在妆匣前,对着铜镜描眉梳妆,她的侍女新学了京都先下流行的晚妆,要给苏锦试一试,苏锦看着镜中美人,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云鬓如烟,她发中点缀着素白的芙蕖玉簪,耳朵上坠着水滴状的青玉耳坠,面上的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更显得她清丽脱俗,天然去修饰。

侍女见缝插针地溜须拍马道:“二小姐真是少见的美人,怪不得世子殿下非二小姐不娶呢。”

一边给苏锦收拾妆匣的侍女掩嘴一笑:“可不是吗?原本司天监给出的日子是下月十五,世子不同意,非要早些,硬是压着司天监的改了日子,世子殿下这般猴急,怕是对二小姐思之若狂。”

苏锦眼帘微垂,含羞带怯地柔声道:“嘘!莫要私下妄议世子,别让人听了去,笑我们沉不住气。”

先开始说话的那个侍女笑着谢罪,和另一个侍女对视了一眼,都偷偷笑完了眼。

苏锦稍稍抬起下巴,她心中喜悦不显于表,都只知道季乐晟是世子,却没人知道,他不仅是世子,还是南景国的皇子,更是景国众皇子中,最有可能得到太子之位的,她苏锦可不仅仅是世子妃,若是往后走,她登上皇后宝座也未尝不可。

苏锦眼波流转,瞥了一眼妆匣中的发饰,她看中了一支珍珠云纹的步摇,正要开口,一个粉衣侍女走进来,低声道:“二小姐,夫人来了。”

苏锦皱眉,已经入夜了,那个女人来做什么?

慕白在院子外站着,她久久不见人出来,心中烦闷,她是苏锦的亲生母亲,是苏国公的正妻,就算府中事务不在她手,她也是国公府现今的女主人,怎的见自己女儿,还要通报?她不像是苏锦的母亲,倒像是苏锦的仆人,比苏锦要矮上一个头。

她带来的侍女手一抖,灯笼摇晃了一下,险些把灯笼外罩着的纱布点燃,慕白一个耳光上去,她以前在青楼中,没少因为客人和秋娘打架,手劲不小,这一下打得侍女摔倒在地,侍女提着灯笼爬起来跪在地上,不停地请罪。

“望夫人海涵,奴婢提着灯,手有些酸,并不是故意扰了夫人兴致。”

慕白冷哼一声:“手酸?你才提了多长时间?本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练舞往往是一个动作定上一炷香的时间,可从没有喊过酸累,依本夫人看,你才是夫人,不然怎的如此娇生惯养?”

侍女吓得泣涕涟涟,苏锦的侍女一出门,眉头一皱,心中对这慕白夫人的印象坏了许多,她语气冷冰冰的:“夫人快请进吧,小姐正等着您呢。”

苏锦半依在美人榻上,慕白进屋,苏锦一颔首,指了指美人榻前的圆凳子道:“母亲找孩儿有何事?”

慕白扫了一眼苏锦房中布置,多是轻巧华丽的物件,纱窗都是用上好的软烟罗所罩,自王夫人去世后,国公府就没有这么好的手笔装饰房子了,她早就听说季乐晟送了许多东西给苏锦,没有想到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

慕白的窥探都被苏锦看在眼里,苏锦清了清嗓子,慕白方如梦初醒,慕白脸上带了几分焦急:“锦儿,你父亲写信来,明日到家,说是回来的路上不慎感染了风寒,病得有些重,十日后就是你的大喜之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苏锦秀眉微皱,她倒不是担心苏国公,她奇怪的是,为何苏国公只给慕白写信,却不给她写,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难道如今在苏国公心里,慕白比她苏锦更加重要吗?

慕白的话也有道理,若是苏国公病重,对她的婚事的确有影响。

苏国公回府后,病情更加重了,回来时还只是没胃口吐酸水,面色苍白,到了第三日,人已经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做不起来,药石无医。

苏锦越看越心急,她送信给季乐晟,不顾婚前不可相见的礼仪,约好人在茶楼中见面,她出门时戴了面纱,自欺欺人地想不见到全脸,就没有违背规矩。

苏锦上了茶楼,一入门,见了立在窗边的季乐晟,季乐晟一袭蓝衣,器宇轩昂,公子无双,苏锦眼睛一热鼻子一酸,扑上前去,哀哀戚戚地唤了一声:“乐晟!”

季乐晟抱住这轻飘飘如同花瓣的少女,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父亲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你不必忧心,就算真出了事,我也会等你,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为妻。”

苏锦把脸埋在季乐晟怀里,抽泣道:“我知道你爱怜我,可是你的大业等不得,月晟,说好了等我们成亲,就启程去南景,可如今,如今……”

“若是你与我一起先去南景,日后我再补你婚礼,你看如何?”

苏锦心中一惊,她推开季乐晟,垂脸不去看他,语带责备道:“聘为妻奔为妾,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季乐晟心肝都要化了,他忙哄着苏锦,忽地他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握住苏锦的手道:“我有个法子,你且听我说。”

苏锦抬起脸,美目中盈盈水光,她嗔怪地看着他。

“北渊有冲喜的说法,我们大可说苏国公病重,你心急如焚,想用自己的婚礼给苏国公冲喜,在苏国公去世之前嫁给我,这不是万事大吉吗?”季乐晟按着苏锦的肩膀。

苏锦心中大喜,她怎的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她面带疑虑,像是很怕的样子,伸出手拉住季乐晟的袖角,轻轻扯了扯:“这可行吗?”

“那是自然。”

突然门外响起一个带笑的女声,那声音明媚欢快,话语转角间锋利如刀,声音不大,却能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以往都说苏家二小姐孝顺谦恭,是京都贵女的典范,谁知私底下却因为父亲病重,怕影响自己的婚事,和未婚夫婿算计自己的父亲呢?”

苏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跟被蝎子扎了一下,浑身一抖,她回眸看去,一个身着火红色骑装的女子靠在门框上,她梳着高高的马尾,发丝用金冠绾起,她肤白若雪,眉目如她这个人一样,精致艳丽,凌厉美艳。

在苏芙的目光下,苏锦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颤抖,她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裙摆:“大姊!你何时回来的?你明明是跟着逍遥王去了苦天城,太后懿旨,没有召见不得回京,你这是抗旨不尊!”

季乐晟将苏锦挡在身后,面色冷冽道:“逍遥王妃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苏芙调笑着向季乐晟行了一礼:“六皇子,您在北渊住得可还满意?”

这回换季乐晟惊讶了,他的身份只有靖王等极少的人知道,苏芙是如何得知的?

苏芙留不得!

季乐晟一只手探进袖子里去摸青玉令牌,摔碎令牌是暗卫出动的暗号,苏芙再厉害,也无法抵挡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北渊暗卫。

苏芙像是看出了季乐晟心中所想,她微微一笑:“六殿下,您看不起谁呢?难不成我会单枪匹马过来?我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季乐晟一愣,窗户那进来一人,来着一袭莲青色长袍,轻巧地落在窗台上,转而如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对苏芙道:“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苏锦惊呼一声:“苏盟主!您怎么与我大姊混在一道?”

苏梓翼目若寒潭,他半点目光都没有分给苏锦,他手中的长刀上带着血迹,他看了一眼刀,手腕一翻,将刀上的血迹擦在窗帘上。

苏芙看得眉头直皱:“你和这老板有什么仇怨啊?至于吗你。”

季乐晟冷静下来,他向着苏芙一拱手道:“王妃,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架势,是要杀了在下?”

苏芙诚恳道:“其实身为一个北渊国民,为国为家,诛杀你这只种奸细是我的本分,不过我觉得还是少一点杀戮比较好,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来呢,也就是和你做个交易,你不要紧张。”

苏锦听得冷汗直冒,苏芙和季乐晟的确没有仇,但是和她苏锦是有深仇大恨的,她可没少算计苏芙!

季乐晟放松了些,还有商议的余地,待他回南景登基以后,定要起兵攻打北渊,杀了这个名为苏芙的女人。

苏芙凤眼微眯,她递了个眼神给苏梓翼,苏梓翼一颔首,季乐晟只觉得眼前一花,回神时苏锦已经到了苏梓翼手中,苏梓翼按住苏锦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季乐晟目眦欲裂:“你做什么!”

苏芙从袖袋里掏出一根银针,拉过苏锦的手,苏锦死命地挣扎,苏梓翼钳住她的手腕,在苏梓翼的禁锢下,她这是蜉蝣撼大树,动弹不得。

银针在苏锦白皙娇嫩的手上轻轻一扎,血珠很快就溢了出来,苏芙收回银针,苏梓翼放开苏锦的手,苏锦忙跑到季乐晟的身边,躲在季乐晟的身后。

季乐晟拉起苏锦的手一看,雪白的皮肤上颤颤巍巍地立着一滴鲜红的血珠,看起来格外刺眼。

“噬心蛊,虽没有解药,但平时不会有大碍。”苏芙慢条斯理地擦着银针上的血迹,“若是六殿下你做了什么有害北渊的事情,我会催动母蛊,到时候苏锦就要遭受万箭穿心之苦,我本是不想用她来牵制您的,您大可抛下她不管,毕竟您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怎么可能被儿女情长牵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