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亮

面对女生突如其来的娇媚声音,气氛瞬时变得微妙起来,男人大致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他那张薄怒的脸表情一下子定格住。

车内陷入默声。

良久,季斯槐都没有回应她。

枕枝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看向车窗外,风刺刺煽过她的脸颊,她觉得皮肤有些打脸的疼,顿时也不得不开始后悔刚才那句自发无趣的挑拨。

然而,在这个时候男人的电话忽而震动起来。

车在一个红绿灯的位置停下,他拿起手机接听。

枕枝虽然头面向车窗外,但耳朵却不受控制的仔细聆听着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嗯,在外面还有点事要办。”

“你先吃。”

“晚一点看看。”

这对话里的每一句都会让枕枝大脑神经紧绷,她心底很清楚今天是情人节,能在这个饭点时间给他打电话要等他一起吃饭的人,必然是女朋友。

于是,她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起了上次在红月剧院撞见他和赵菱歌时的那一幕。

女生背部瞬时发冷,攥紧了手指。

男人挂掉电话后,面色变得柔缓起来,他刚把手机放置一旁,只听副驾驶座女生调侃的声音响起,“嫂子打电话催了?”

季斯槐转过头去,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女生脸上挤出一抹狭促的冷笑,“把我放前面路口就行,我可不想耽误哥哥和嫂子共度情人节。”

季司槐瞬时明白她话中寓意。

他解释道:“你伯母打来的,问我要不要回去吃饭。”

枕枝听着他的话,脸色几分别扭,她连忙说道:“谁给你打电话都不关我事,不用和我解释。”

然而,季斯槐那双深邃的黑眸却是沉静看着她,声音分外柔和,“从你出国后,哥哥就一直没有交女朋友。”

枕枝心一颤,她回过头去,恰好对上了季斯槐双如墨般深沉的双眸。

与之对视后,她喉咙更是紧张的发紧。

瞬时,她有些没出息的侧过头,回避了对方的眼神。

枕枝只听见心跳声在胸口慌动不安的跳动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她的闪躲,男人亦丝毫不介意,他仍然有些眼巴巴的望着女生白皙如雪的脸颊,询问道:“小公主,今天情人节,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吃个饭。”

枕枝立即又将头转了过头去,惊诧的美眸带着一丝慌张看向他。

他声音闷闷,继续道:“就当可怜可怜哥哥这个单身狗。”

枕枝:“……”

‘小公主’是季斯槐对她专属的称呼,从和季斯槐熟识以后,他就一直叫她妹妹,然而在两人关系变得更加亲密无间后,他会时不时在枕枝调皮时揶揄她,嘴里蹦跶出‘小公主’这个称呼。

只不过,这个称呼他拢共对没枕枝说过几次。

但每次一开口,都是极尽宠溺的语气。

这让枕枝分外害羞。

面对对方的话,枕枝先是怔了一会儿,她思索着,季斯槐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处女朋友,难道他和赵菱歌还没有在一起么?

不过,她现在无法思索这么多。

因为刚刚季斯槐的一番话,让她原本清醒的头脑有些泛起迷糊来,她无法忽略对方宠溺的称呼、温柔的语气、以及在这个特殊节日里还会带有一丝丝暧昧的话语。

她觉得自己无法不多想,但过往那些多想的结果最后都会让枕枝自讨无趣,感到痛苦。

对方的话令车内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甚至觉得有些窒息。

面对季斯槐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没继续敢看他,果断的回头拒绝了对方,“不了,找你该找的人陪你吧。”

说着,她指了下前方路口,“就在这里停车,我到了。”

女生的回绝在季斯槐预料之中。

自从这次和枕枝偶然重逢后,他就发现她全然变了一个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成天粘着他的小女生了。

以前如果他邀请她一起吃饭,她断然不会拒绝,会一脸欢天喜地的答应他。

然而现在面对她对自己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男人心底很落寞。

他将车停靠在了前方路口的位置。

女生迅速打开车门,她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淡然的说了句“再见”,就匆匆下了他的车。

望着女生离去的背影,男人将车停泊在那里没有发动。

夜色里,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烟草味瞬时弥漫整个车内,他含着烟蒂猛吸了一大口,火光亮起,烟雾在狭促的眸子间缭绕起来,他头仰在车背上,眉眼几分忧郁。

不一会儿,他伸出手,摁动了下车载音响。

一首《月半小夜曲》的音乐声缓缓播放起来……

枕枝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小区的路上,其实,这么多年来,她都很反感情人节这个节日。

其原因还是因为季斯槐。

对于那年情人节的记忆,已经深深的刻在枕枝的心底,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四年前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在那年情人节前一晚,枕枝偶然间看见了赵菱歌给季斯槐发的信息,对方邀请他明天一起看电影。

枕枝知道明天就是情人节,赵菱歌在这个时间邀请他看电影,很明显就是想要和季斯槐共度过情人节。

然而那时候,赵菱歌和季斯槐并没有在一起。

虽然,警校里都传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枕枝在看见这条信息后,一整宿都陷入了失眠,她很害怕季斯槐和赵菱歌在情人节约会后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男女朋友。

这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不敢想的噩耗。

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担忧了整晚后,隔日,枕枝费尽全身力气,编出各种理由让季斯槐带她一起出去玩。

当然,季斯槐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并没有拒绝她。

于是她就这样在情人节当天一路都跟着赵菱歌和季斯槐,充当着‘电灯泡’的角色,她硬生的站在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距离。

甚至,处于占有欲的心理,枕枝在打电动时和吃饭时都不受控制的使用了小心机,让季斯槐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她身上。

一起玩电动时,赵菱歌想要玩赛车,但她却哭闹的拉着季斯槐的手,让他甩下赵菱歌,陪她去夹娃娃;投篮球时,她非要和季斯槐一个篮球框,两人齐齐上阵,而枕枝个子不够,屡屡都投不中,她又要求季斯槐抱着她投篮,在季斯槐的加持下,她开心的投中了好几个。

从电玩城出来后,三人一起吃海底捞。

枕枝又不停地让季斯槐给她夹自己喜欢的菜,而最后吃不下的,她又当着赵菱歌的面,将那些菜扔至他的碗里,里面甚至有枕枝咬过一半的食物。

但,季斯槐没有任何嫌弃,他理所当然的吃下她的剩菜。

而枕枝做的最出格的事并不是这些。

那日晚上吃完饭后,三人一起去看电影,当时季斯槐坐在最左侧的位置,枕枝想坐在他身旁,但赵菱歌却快她一步坐在了季斯槐身边。

电影开始后,赵菱歌不时的和季斯槐讨论着剧情,说说笑笑。

枕枝在身旁嫉妒的牙痒痒。

她对季斯槐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不仅是赵菱歌,任何一个女生靠近她,都会燃起枕枝心底的战火。

枕枝觉得,他只能是她一个人。

这一点对于她说,异常偏执。

在电影演到中途时,赵菱歌仍在对着季斯槐说说笑笑,而枕枝想吸引季斯槐注意力,她提出要上厕所,想让季斯槐陪她去,但赵菱歌却先一步说道陪她一起去厕所。

于是,枕枝不情不愿的和赵菱歌一同去了厕所。

枕枝上完厕所后,赵菱歌尚未出来。

于是,她撇下赵菱歌,独自回到了演播厅,而当枕枝走进演播厅没多久后,忽而她眼前一暗,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电影院突然停电了。

面对停电的情况,枕枝急匆匆凭借着手机的微光摸黑寻找座位。

这时,工作人员出现了,她在大门处安抚着大家,说道:“大家别慌,电路出了点小问题,我们很快就会修复,演播厅光线太暗,为了保证安全,大家先坐在原位不要乱动。”

于是,众人喧嚣的声音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枕枝也凭借那抹微光找到了位置,她猫着身子站在季斯槐面前。

男生低醇的嗓音则询问道:“回来了?”

黑暗里,她凝视着季斯槐。

几乎是一瞬间,她大脑里忽而燃起了一个疯狂地想法。

她想趁黑偷亲他。

这个想法就如同野火被点燃后迅速燎原般,她心跳飞快的蹿到喉咙管的位置,‘砰砰砰’地快要从嘴里跳跃而出。

枕枝并没有坐回自己的位置,她默默无声地坐在离季斯槐更近的赵菱歌座位上。

而季斯槐在这时候将头侧过来,向她问道:“菱歌,枕枝人呢?”

话一出后的下一秒——

女生柔软的唇瓣瞬时就覆了过去!

黑暗中,她迅速伸出双手勾勒住季斯槐的脖颈,像一只带着侵略性的小野猫,动作生疏又有些野蛮的紧贴着男生薄唇,用力亲吻着。

季斯槐有刹那的震惊。

足足几十秒的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枕枝在吻他时十分的害怕,但同时又很胆大,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动于衷而停止疯狂的动作,反而圈紧他的脖颈,试着打开他湿润的薄唇,从里面探进去。

他的把关并不严格。

在枕枝试了几下后就开始松动起来,女生便是笨拙的将舌尖探了进去,在与触碰到季斯槐唇齿更深,那冰冰凉凉的部分时。

她全身都开始紧张的颤抖。

那一刻,不得不说,枕枝有些害怕了。

她喜欢他,一直期待着能与他有更深的纠缠和触碰,但是真当打开这个禁区后,她却忽然没了胆子。

就在枕枝欲退缩时,但破天荒的是——

季斯槐回应了她。

他手轻轻握住了枕枝纤细的后腰,相对比她的青涩,对方引领般温柔在她唇瓣上辗转着,他吻得很有节奏,冰凉柔软的舌尖轻轻勾缠她的那部分。

一时之间她唇齿沾满了对方的气息。

带着浓厚的、灼烈的、属于他独有的那种荷尔蒙味道。

一点点将她席卷。

就在季斯槐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两人都更加深陷时,枕枝的脑门犹如当头一棒挥来,她思绪猛然清醒!

刚刚,季斯槐称呼她的那句“菱歌”,分明是把她认错成了赵菱歌。

所以……

他现在接受这个吻,这么沉醉和她接吻是因为!

他以为自己是赵菱歌!

意识到这个可怖的想法后,枕枝一下子就推开了季斯槐。

这个吻迅速的在这里戛然而止。

之后没多久,赵菱歌回来了,枕枝坐回了自己的原位,而电路也在赵菱歌回来没多久后被修复,灯光亮起后,三人无声的看着电影。

方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

唯独枕枝一直低着头,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看电影。

……

思绪一点点从回忆里脱离出来,枕枝已经回到家洗完了一个澡。

她从浴室里走出来,拿着啤酒站在窗台的位置凝视着城市的夜晚,仍然想着那年情人节发生的事情。

她想,季斯槐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个吻。

是她吧。

那是枕枝的初吻。

而,她却做了赵菱歌的替身。

自那后,她都不再想过情人节,因为,她讨厌这一幕,讨厌回忆里的自己。

记忆里的她,对季斯槐的占有欲是那么的偏执霸道,就像是失去理智的一个小疯子,而现在回想起来,又显得那么的卑微可怜。

她眼眶红润,低头喝了口酒。

彼时,窗外的月很亮很圆,但她的心却浸着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