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媛的话一出,大厅内一片寂静。
一时?之间,其实沈沅嘉也?不知该对方之媛的话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样贸贸然就承认自己不好?看,一点也?没有以前盛气凌人的傲气,这让沈沅嘉着实错愕不已。
沈清璇:“……”
也?许找这几个人来对付沈沅嘉,是她失策了。
方之媛脱口而出之后,虽然有些懊恼,但也?不后悔。她这话也?说得没错,她出身书香世家,让人称赞的是满身的才气,样貌在盛京城中?,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远不及沈沅嘉这般绝色,自是需要合适的衣裳来装衬托她的容貌。
织锦阁里的衣裳是最适合她的,她万万不能忍受以后织锦阁不卖自己衣裳!
陆筵也?不知是被她话语中?的“太子?妃”取悦了,还是觉得方之媛难得识时?务让他消了火气,他手指摩挲了一下,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们。
方之媛可不敢再?挑衅沈沅嘉了,以前她和?沈沅嘉斗嘴斗心机,最多只是被气一气,如今沈沅嘉背后有太子?殿下,自己再?去对付她,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臣女告退。”方之媛行礼后,也?如蒋明月一样,匆匆离去。
傅诗诗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她见沈清璇脸色铁青,也?连忙告退离开。
一时?之间,方才还是一起?说笑?的四个人,走得只剩下沈清璇一人。
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几步走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沈三姑娘,织锦阁日后不做您的生意了,所以请您先行出去,另去他出买衣服吧。”
沈清璇被人这样赶出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如今她无权无势,只能咬咬牙,转身离去。
沈沅嘉见沈清璇灰溜溜的离开,心中?愉悦不已。
上辈子?沈清璇仗着邓氏的宠爱、江云澈的偏袒,多次让她吃亏,她寄人篱下,受人软禁,无法硬气地反抗,每次都是有苦不能言。如今陆筵站在她身后,以权压人,着实替她出了口气。
果然,嫁给?陆筵,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沈沅嘉内心喜滋滋,忍不住转头对陆筵说道:“殿下,您以后若是想见我?,知会我?一声便好?,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及时?赶来。”
既然陆筵给?了她足够的权势,那她也?该尽好?她“替身”的职责,万不能让陆筵亏了本!
陆筵眉头紧紧蹙起?,实在是不理解沈沅嘉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是何意思?。她何时?这般主动了?以往分明矜持得很?,在他面前许多动作都放不开,十分拘谨。
难道是因为两人有了婚约,所以她便放开了?
索性他不知缘由,不过沈沅嘉这些话他听了心中?欢喜,也?便不做多想了。
“时?候不早了,可是要去用膳?”
沈沅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才发觉日头高?照,已然到了用膳的时?候。
——临江阁——
临江阁是盛京城最大的酒楼,上下六层楼高?,按照身份等级,依次往上,身份便也?更?加尊贵。
临江阁的小二见了陆筵二人,眼睛一亮,刚要上前招待,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便先一步拦住了他,“一边去!这里我?来招呼就好?。”
小二只好?点了点头,远远地走开了。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疾步行至陆筵身前,行礼道:“属下见过殿下。”
沈沅嘉听到掌柜的口中?的称呼,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临江阁沈沅嘉也?来过几次,从未有哪一次见掌柜的这般慎重对待过客人。虽然临江阁达官贵人来得多,但这掌柜的一直不卑不亢。身份贵重些的,掌柜的也?是按照规矩来,可谓是一视同仁,这般不偏颇的做法将临江阁经营的很?好?。
如今想来,这临江阁,怕是陆筵的产业……
“不必多礼。”陆筵随手摆了摆手,便示意掌柜的起?身。
他话音一转,忽然错身让出身后的沈沅嘉,语气郑重了许多,道:“赵诚安,以后孤的太子?妃来临江阁,你便像对待孤一样对她。”
掌柜的,也?就是赵诚安抬眸看了一眼沈沅嘉,眼底闪过一抹不解,但仍是按照陆筵的话,恭恭敬敬地朝着沈沅嘉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沈沅嘉在这短短几息之间,便看出来了陆筵的御下有方,即便下属心存疑惑仍是依命行事,绝无二话。
“殿下,属下已经传信给?了其他人,恐不出半个时?辰,他们自会过来。您此次前来,可是照旧?”赵诚安问道。
陆筵颔首,不用旁人领路,便自顾自地往楼上而去。沈沅嘉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去,方才赵诚安的问话,怕是有要事要与陆筵商议。
正在她迟疑之际,头顶上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还不快些跟上”。沈沅嘉见状,侧首朝赵诚安点了点头,才折身追上陆筵的身形。
一路越往上,周围的声音便越小,几番转折,便到了一间奢华的屋子?。
陆筵径直推开门,沈沅嘉便看见了屋内的布置,略有些眼熟。
“可还记得上次你和?江云澈在临江阁拉拉扯扯的事情?”
沈沅嘉瞬间记起?来这里为何熟悉了。原来上次她与江云澈解除婚约的地方就是在临江阁。她如今厌恶江云澈,自是下意识地将那些有关他的记忆都忘记,如今被陆筵一问,那些模糊的记忆便都清晰了。
沈沅嘉刚要回话,一抬眸就看见陆筵正倚着窗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是想起?来了?孤可是记得,上次你们可是闹了好?大的动静呢!孤在六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沅嘉无辜地眨了眨眼,她怎么在陆筵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快?
不会吧?难道上次声音太大,真的吵到他了?
不过今日她尝到了陆筵的好?,便也?较之以往更?乐意哄着他。沈沅嘉缓步走到陆筵身前,微微前倾了上半身,一张芙蓉面便离陆筵几拳之隔。她唇瓣微扬,眼角眉梢都是清甜的笑?意,“好?殿下,都是我?的错,下次我?定然会控制好?声音,不会惊扰到您。”
陆筵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恼,自己这话的意思?哪里是让她往声音方面想,明明是……
他看着面前雪肤乌发的少?女,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他蓦的别?开了眼,罢了,再?计较下去,只会气到自己。
“你跟江云澈可是天生不和?,无缘无分,八字犯冲,你以后可要离他远一些。”陆筵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些词说得杀气腾腾。
沈沅嘉杏眸瞪圆了些,忙不迭点头,可不是天生不和?,八字犯冲。若不是如此,自己上辈子?何至于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都听殿下的!”
陆筵见她答应得迅速,心情蓦然变得愉悦起?来,他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这么乖?孤若是要害你,你也?听?”
沈沅嘉反问:“那殿下会害我?吗?”
陆筵不答,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这动作看上去用力,实则跟片树叶子?落在头顶上的力道差不多。
沈沅嘉佯装吃痛地捂着额头,弯着唇吃吃的笑?。这不说话,且加上动作中?无形的纵容,都在明晃晃地昭示着陆筵的心思?。
正当两人笑?闹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陆筵随意地说了一声“进来”,屋外鱼贯而入几位手捧托盘的侍者,为首的便是赵诚安。
赵诚安一入内,就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暖融融的,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以往自己哪次推开门,不是胆战心惊,生怕里面砸出来什么物件儿。
陆筵喜怒无常,性子?古怪,最爱砸东西,偏生他对属下严格要求,稍稍有不满意的地方,都会毫不留情。是以每次议事,都格外费玉器瓷器。
“殿下,今日的菜肴依旧是按照您往日的惯例。”赵诚安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将菜呈上来。
沈沅嘉闻到了香味,瞬间来了精神。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六个菜,奶汁鱼片,花菇鸭掌,莲蓬豆腐,龙井竹荪,荷叶珍珠鸡和?凤尾鱼翅。
她不由咂舌,都是宫廷御膳,看来这临江阁能够成为盛京第?一大楼,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陆筵觑了一眼赵诚安,忽然道:“再?上一道金丝酥雀,一道枣泥糕,一道杏仁佛手。”
赵诚安被陆筵这样一看,服侍他多年的经验让他察觉到了,陆筵此时?的不悦。
他听完陆筵另外点的三样菜,发现全是香甜可口的糕点。他有些疑惑,陆筵不喜欢甜腻的糕点,每次饭桌上都不会备有糕点。当他瞥见了一旁的沈沅嘉,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这三样点心,怕是专门为沈沅嘉点的。
赵诚安连忙道:“属下这就去传膳。”
沈沅嘉倒是没有察觉到陆筵这是特意为她点的糕点,只当是陆筵自己喜欢吃。
今日逛了一天,她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得了陆筵的同意,便兴致冲冲地握着木箸开始吃饭。
她的教养刻在骨子?里,即使饥饿难耐,她的动作依旧优雅。汤匙在碗中?晃了一圈,也?听不见磕碰声,杏眸微垂,低头咀嚼间便见娴雅,所有的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陆筵见状,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沈沅嘉并不是在勋贵人家里熏陶着长大,她半路闯进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短短几年,就将周身的气度礼仪,打磨得至臻至善,成为所有贵女的典范。其中?耗费的心血努力,不言而喻。
沈沅嘉察觉到陆筵的视线,茫然抬头,就见陆筵神色怪异,身前的碗里除了白米饭,没有菜。
沈沅嘉当即恍然,恐怕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身边没了伺候的人,不习惯了。
沈沅嘉唇瓣勾了勾,杏眸里就带了几分促狭,她用玉勺盛了一勺奶汁鱼片,手腕微动,鱼片尽数落在陆筵身前的碟子?里。
“殿下,这奶汁鱼片鲜香可口,口感极佳,殿下不妨尝一尝?”
陆筵捕捉到她眼底的促狭,心中?满是无奈。不过他近来脾气也?好?了不少?,刚刚生的几分怜惜萦绕在心尖,他便是有再?大的怒意,也?发不出来了。
陆筵握着木箸,夹起?鱼片。
鱼肉入口,尽管临江阁的大厨厨艺高?超,但陆筵还是尝出了一丝鱼腥味。
陆筵挑剔地皱了皱眉,但仍是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沈沅嘉夹来的鱼肉。
沈沅嘉见状,心下一喜,又夹了几块珍珠鸡给?他,“殿下,这珍珠鸡也?美味,您尝尝。”
陆筵慢悠悠地吃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筵太过乖觉,还是看着陆筵进食的动作是一场视觉盛宴,沈沅嘉竟在这布菜间寻得了几分乐趣。
一时?之间,屋内不断响起?沈沅嘉推荐菜肴的清甜声。
赵诚安进门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他服侍陆筵多年,明白陆筵最不喜用膳时?周围太过吵闹,用陆筵的话来说,周围聒噪的话,太影响他的食欲。
可瞧瞧他今日看到了什么?
殿下这食欲好?得很?啊!
以前嫌弃得不行的奶汁鱼片,哪次不是就象征性地动动筷子?,可今日都快被他吃光了!
赵诚安拍拍手,示意身后的小二将糕点摆放在桌上,“殿下,属下告退。”
陆筵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正认真地剔着鸭掌。
赵诚安:“……”
他见陆筵此刻没有功夫搭理他,便识时?务地领着小二退下了。
赵诚安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就看到太子?殿下的近身侍卫陆一领着几个人往六楼来。
陆一见了赵诚安,朝他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
陆一绕过赵诚安,伸手便要敲门,可手距离门还有一掌宽时?,蓦地身边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的手。
陆一拧起?眉头,“赵掌柜,你这是何意?我?有要事与殿下商议,你拦着我?做甚?”
赵诚安害怕惊动里面的人,便抱着陆一的手臂,想要将他拉至一旁说话。
陆一纹丝不动。
赵诚安无奈,只能压低声音道:“你个榆木脑袋!我?劝你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屋内还有太子?妃。”
陆一不解,道:“太子?妃即便在,那也?不妨碍我?汇报要事。”
赵诚安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太子?妃当然不妨碍你,可你妨碍太子?殿下啊!
“就是因为太子?妃在,你才更?不应该进去,太子?与太子?妃正在用膳,你进去做什么?”赵诚安道。
陆一闻言,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太子?妃陪着殿下用膳?”
陆一做为陆筵的贴身侍卫,更?是清楚陆筵的怪癖。他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皱眉,“可若是耽误了要事……”
赵诚安拉着他往外走,道:“放心,太子?殿下不会怪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赵诚安:优秀的打工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揣摩老板的心思。
陆一: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