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这次倒是没算错,将结果禀告给乾隆后没过几天就开始下雨,这场雨足足下了五天,园子里本就水系发?达,这下子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潮意?。
其他的都好说,只是绸缎、衣服、皮子一类的东西已经开始发?卷发?皱,最后还是容嬷嬷出了个主意?,她们从广储司要来许多炭用来熏衣服。
幸好这场雨结束后又是一段很长的晴天,宫女们忙着晾晒衣物,安絮不喜欢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熏香味,便只带了玉仙一个人?沿着河岸出门散步。
凌晨时分雨才停止,因此这一路树叶、草尖、花瓣上都有?盈盈的露珠滑落,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蒸腾起雾气,抬眸远望,能看见天边横架着双彩虹。
玉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默不作声的跟在?安絮身后,如果说其他人?还会劝谏,那么玉仙就是那个安絮杀人?她放火的存在?,当然,安絮一般是不会那么做的。
转过拐角就看见假山上的一座阁楼,名字叫绮梦阁,正好安絮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有?些累了,便带着玉仙坐在?阁楼里,透着窗户向外望去。
谁成想刚转眸就看见一出大戏正在?上演,假山和河道?形成的三角夹角处,有?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宫女起了冲突。
因为?距离略远,安絮只能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人?分别穿着粉色和蓝色的衣服,并不能看清她们的长相。
不过宫里有?冲突很正常,安絮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看过一眼就继续欣赏天边的云彩。然而还没看几眼,就听见一声尖叫,“柏常在?落水了!”
安絮一惊,猛的望过去,就看见岸上只剩下粉意?的女子,另外一个正在?水里挣扎,现场一片混乱。这下安絮连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跑下去,中间还不小心崴了脚,强忍着痛楚高声喊道?:“还愣着干嘛呢?会凫水的赶紧去救人?!”
听到她的这句话,才有?两个小宫女如梦初醒般跳入河中,将柏常在?救上来,救上来的时候柏常在?已经边咳边吐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安絮跪在?地?上给她拍背,喝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这时安絮才看见另外一个人?原来是鄂贵人?,她急忙跪下辩解道?。
安絮皱了皱眉,“这事以后再说,你俩去通知一下皇后娘娘。”她将玉兰带着的薄斗篷披在?柏常在?身上,然后让两个宫女扶着柏常在?去一边的阁子里。
鄂贵人?想离开,但是又怕柏常在?添油加醋,因此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起过去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皇后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着乾隆,安絮行完礼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退后一步安静的当背景板。
太医给柏常在?诊完脉后松了口?气,“常在?只是呛了水,晚上可能会开始发?热,臣现在?就开个方子。”
在?太医写方子的时候,乾隆和皇后面色阴沉的坐在?堂上,下首跪着鄂贵人?和几个宫女,“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柏常在?的宫女橘霜哭着说:“万岁爷,皇后娘娘您可要给我们主子做主啊!虽然常在?份位是比鄂贵人?低了些,但同?样都是选秀进宫的妃子,鄂贵人?凭什么让我们主子替她当牛做马。常在?身子骨弱,鄂贵人?还天天让她站在?屋外,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今天实在?是受不住了便想着跟鄂贵人?求求情,没想到鄂贵人?一气之下竟然把常在?推进河里了。”
鄂贵人?确实做的出来这种事,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就时常唤来贵人?常在?立规矩,仿佛自己就是后宫之主一样,因此乾隆和皇后心里就信了几分。
鄂贵人?忙道?:“嫔妾没有?推她,肯定是这个小贱人?陷害嫔妾!”
她恶狠狠的盯着橘霜,哪里想到橘霜一点都不怕她,梗着脖子说:“你难不成是想说我们常在?是自己跳进去的?”
柏常在?和陆常在?虽然外表合乾隆的审美,但是性子不出众,进宫以来都不算受宠,但是因为?宫里人?少,每个月也能侍寝一次。
鄂贵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显然乾隆不想再看她们互相推诿,直接皱着眉下令,“鄂贵人?品行不端降位常在?,着令人?送回紫禁城闭门思过。”
命令一下,屋子里几个人?都十分惊讶,这代表着鄂贵人?被乾隆厌弃了,送回紫禁城后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鄂贵人?从小就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长大后更?是因为?长相家世,在?朋友里身居上位,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众人?都捧着她。
“万岁爷,嫔妾知错了!”鄂贵人?,不,现在?是鄂常在?膝行到乾隆腿下,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哀求道?:“您相信我,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乾隆不想听她说话,拜拜手让吴书来把鄂常在?带下去。
鄂常在?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屋子里的气氛却依旧十分紧绷,安絮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扭伤的左脚腕开始漫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皱起眉头,将重?心放在?右脚上,准备回去后请个医女。
等?太医走出来,乾隆吩咐道?:“去给娴妃诊个脉。”
安絮惊讶了一瞬间,没想到乾隆能看出来她受了伤。
脚腕上的崴伤不算严重?,宫女随着太医去取了药油,晚上揉开很快就能好。
乾隆派人?把安絮送回院子,他自己则是回了九洲清晏殿。
安絮换下沾上水渍的衣服,终于能坐在?软榻上,玉圆正在?给她冰敷脚腕,等?麻木的时候再涂上药油开始按摩。
等?脚腕没那么疼了,安絮开口?问道?:“鄂常在?离开了吗?”
看到玉兰点头,安絮叹了口?气,未免有?些兔死?狐悲,柏常在?真?的是被鄂常在?推下去的吗?答案自然是无?从得知,但是乾隆也太薄情了吧,再怎么说鄂常在?都是他曾经宠过的人?啊。
可真?是帝王情爱,薄如蝉翼。
睡觉前,安絮摸上乾隆派人?送来的药膏,带着一股青草香,抹在?红肿的脚踝上带来一阵清凉。
其实鄂常在?是被鄂尔泰连累了,讲到这就不得不说提一下雍正当初留下的辅政大臣,鄂尔泰和张廷玉。
鄂尔泰出任军机大臣后,身边的拥护者基本上都是封疆大员与将领,更?是满族大臣的领头人?,说一句权侵朝野也不为?过,而张廷玉在?朝为?官多年,可以说是文臣的领头人?,学生弟子满朝堂。
这两人?前者更?激进,后者更?平和。
而乾隆作为?中央集权的皇帝,他自然不会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鄂尔泰自从出任军机大臣,对?朝中诸事的插手越来越深,现在?已经触碰到了乾隆那根敏感的神经。
在?前朝乾隆与鄂尔泰已经多次不欢而散。
鄂常在?被降位却被送回紫禁城这么大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圆明园,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高贵妃虽然还在?养病,但是听了这个消息,嘴角还是扬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乐得晚上多吃了半碗饭。
陆常在?带着补品去看望柏常在?,她们两个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再加上同?时进宫份位相同?,宠爱也差不多,因此关系很好。
橘霜关紧房门,自己在?外边守着。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陆常在?看着柏常在?因为?发?热而潮红的脸颊担忧道?:“摆脱她的方式这么多,你何苦要赔上自己呢。”
柏常在?低声咳嗽两声,接过陆常在?递来的热水,“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不想再让她搓磨我们了。”
别看柏常在?长了一张温柔静谧的脸,其实她的性格和她的长相天差地?别,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而陆常在?就不一样了,她是个温柔到近乎懦弱的人?。
陆常在?绞干帕子敷在?柏常在?的额头上,“你一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什么胃口?,先不吃了。”柏常在?恹恹的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好几层厚被子。
“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荷花酥嘛,今天先给你熬个清粥喝,明天再给你做荷花酥。”陆常在?轻车熟路的哄道?。
“一言为?定!”柏常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荷花酥的味道?甜而不腻,上次陆常在?送给她一盘,吃完后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只不过做法太过复杂,陆常在?很少做。
“我多做些,回头给娴妃娘娘也送一点。”
第二天,安絮就收到柏常在?送来的谢礼,来的人?竟然是陆常在?,谢礼中其他东西还好,只有?包裹在?油皮纸里的荷花酥叫她眼前一亮。
“柏常在?今天怎么样?”
“回娘娘的话,太医刚刚诊过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陆常在?有?些拘谨的回答。
安絮了解她的性格,点头道?:“那就好,这荷花酥做的真?好。”
陆常在?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娘娘若是喜欢,日后嫔妾就多做些。”
“这是你亲手做的?”安絮略有?些不可思议,“你手真?巧,我最羡慕手巧的人?了。”
聊到点心,陆常在?的话就稍微多些,两个人?从荷花酥聊到龙须糖,越聊越兴奋,“我原来没进宫的时候,尝过一种从西洋传过来的名叫蛋糕的点心,和咱们的点心不一样,蛋糕是软软的,好像是用鸡蛋和面粉制作出来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像奶似油的东西。”
陆常在?听完,想了想,开口?:“听着做法倒是挺简单的。我会去试试看,若是能做成就给您送过来。”
安絮一笑,“这可太麻烦你了,哦对?了,以后就别用敬称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人?就爱琢磨这些事。”
两个人?聊天时间过得很快,陆常在?又待了一会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