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二卷完(三合一)

两月后。

盛夏时节,山中的蝉鸣不绝于耳,从早到晚,仿若不知疲倦。

江斐以前听说,夜间的蝉是不会叫的。但大自然仿佛就是这样,有一?些流常的规则,又在偶尔跳出规则之外。

她紧紧握着向冥剑,轻抖手腕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银辉落地,月色的薄纱轻披于万物。沉而黑的剑身在这样的夜里,也?从剑花处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温柔。

江斐将向冥剑往前一?送,剑气凝于一?点,气芒无声却又去?势惊人,向海之顺着这一?剑看过去?,百米开外正对着的一?颗古榕树身被穿透了一?个洞。洞眼前大后小,入的地方指尖大小,出来?后洞如拳眼,正是剑气去?势受阻所造成的。

但凝剑气于一?点,经百米而不散,已是对剑气十分精巧的把控了。

江斐将向冥剑从右手换到左手,甩了甩手腕。她已经练这一?招练了一?天了,一?路上霍霍的树木巨石不知凡几?,不免右手有些疲软。

“对了前辈,这一?剑式叫什么呀?”江斐突然想起,便问了向海之。

这几?日行程愈近营州,一?路上其实并不太平。我们常说妖魔横行,越靠近妖界的位置,魔族的活动也?变得更频繁起来?。

江斐若想要去?妖界所在的青州,从营州借道是步行最快的方式。

但不知为?何,从前些日子起,她一?路碰上不少魔族。大都?是一?言不合就开干,拦路身前便刀戟劈来?。当然了,江斐虽然是个好?脾气,但也?是个隐藏的战斗狂热分子。

自识海秘境里用地心灵浆剜肉削骨一?样拓开灵窍,又被扔进?剑阵生死进?境,她虽修为?大涨,剑意进?阶,却从未实实在在打过一?场酣畅淋漓地实战。

魔族善解人意地送上门?来?,江斐自然是却之不恭,正中下怀。

但渐渐地,江斐感觉到了不对劲。起初,她以为?魔族拦路是因为?本性好?战,可之后出手的魔族越来?越多,境界也?越来?越高,下手也?越发狠毒阴辣,简直是招招都?带着澎湃的杀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挖了魔族老?祖的祖坟!

“唔……”向海之似乎是没想到江斐会问这个,沉吟了一?下回答:“没有名字,这能有什么名字。”

他?随手拾起地上一?根枯木枝,沿着刚刚江斐比划的路径随意一?送,一?道剑气激射出去?,从古榕那前小后大的洞眼里轻松穿过,又携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噗嗤噗嗤接连洞穿了好?几?棵树,一?直打到岩壁上留下寸深的洞痕。

向海之并没有灌之多少灵气,但枯木枝还是受不住剑意的寸劲,洋洋洒洒化为?飞灰。

江斐哑口无言,看了看手里的向冥剑,又看了看地上的枯枝余灰,叹了口气,然后屏气凝思,又复锤炼起这一?招来?。

说起这一?剑,就要提到今日晌午时分。

正午的骄阳火辣,挂在树梢的叶片被晒得一?个比一?个蔫巴,落在地上的更是被日光灼得焦蜷枯干——是向海之最讨厌的天气。

江斐在溪边的一?处林荫下练剑,旁边咕噜咕噜响着的是一?锅正在熬的绿豆汤。就等绿豆熬得浓稠了,放一?些她之前存在玉镯里的冰块,便是一?份炎夏专属的冰镇绿豆汤。

向海之之前尝过一?次,觉得特别?喜欢,但因为?是一?大堆吃食打包带走的,早已路过了那家卖绿豆汤的店铺。后来?又在一?家镇上碰到一?次,但店家放的冰糖齁甜,向海之吃得很?是失望。江斐便在农家处买了一?些绿豆,说是若有机会便给他?作汤。

今天是江斐第一?次熬绿豆汤,她把柴火一?应弄好?,便苦练不缀地又拿起了向冥剑——若无意外,这就是她的本命之剑了,她想做到绝对的熟稔,剑如臂指。同?时,不管什么高超的剑招其本质都?是基础剑式的组合,江靖易曾用一?把木剑折断了它峰长老?的陨铁精剑,又用最基础的剑招打翻了一?个又一?个慕名上宗门?挑战的剑客,她还记得爹爹看着她摸着他?手上磨出的剑茧,笑着回答她的疑问:“无它,唯手熟尔。”

第一?千零八下,第一?千零九下,第一?千零一?十……

第三千九百七十一?下,第三千九百……

江斐本来?数着,差不多挥剑第三千九百九十九下的时候,就可以把绿豆汤盛出来?了。没想到还没做完,向海之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剑。

江斐看他?被晒得蔫蔫的,眼巴巴望着绿豆汤,连盛汤的瓷碗都?已经挨挨放在了锅边,不免觉得好?笑。便顺势让他?取走向冥剑,挽起袖子,走到溪边濯水洗手。

刚站起身,一?股生死之间的危机感逼近江斐心头!

几?乎是瞬时之间,江斐一?个后翻,往后激射退去?。

咻!咻!咻!咻!咻!

泛着毒光的乱弩深深射入江斐之前身处的溪边,只剩尾羽还在土层外颤颤。还有一?些飞到临近之处,好?巧不巧一?箭洞穿了咕噜噜熬着绿豆汤的砂锅。

蹲在锅前幸福敲着碗满脸期待的向海之:?

江斐侧眼一?看,有一?瞬间的哭笑不得。

密林里走出了一?个耳如蒲扇,獠牙锋利的青脸壮汉,头上两侧锃亮,正中留有一?簇短硬的鬃毛。他?手中举着一?对刻有青面獠牙恶鬼的青铜大锤,魔族祭骨期大圆满的威压气息铺面而来?。

在他?身旁靠着一?位耳朵尖尖,身材娇小的女子。肤色惨白,脸上的妆容因为?太重而显露出几?分不自然。她的衣着大胆,漏了很?大一?圈腰腹,却并不显得诱惑,垂下的手里紧握着一?把深紫色的箭|弩,背负的箭囊里箭身还闪着淬毒的寒光——刚刚那些乱弩显而易见出自她手。

江斐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比之旁边的青面壮汉更强,魔族的祭骨期大约对应修者的开光,而娇小女子的修为?至少是对应修者的神海以及以上。

女子向前跨出一?步,微眯了一?下眼,眼里流露出相当的狠意:“开光的废物?能躲过我的鬼哭弩,到底是有几?分本事在,不怪能活到现在。”

她从箭囊里取出两支黑气缭绕的骨箭,边搭边说:“不过,也?就到此为?止……”

“呃!!”一?声痛苦地闷哼打断了她的宣判。

女子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话未说完,一?道拳头大的洞已经狠狠贯穿了她的胸膛!剑气激射而出,毫不停顿地在她身后男子的右腹处也?复制了一?个同?样的伤口。

魔修炼□□,寻常的武器连入门?魔修的皮肉也?难伤分毫。随着修为?上涨,魔修的□□已经可谓之为?钢筋铁骨铜浇铁铸。

倘若是同?阶相敌,伤口也?往往只能留在皮肉表面,难以寸进?。像他?们胸前这样的伤口,贯穿而出,毫无凝滞,其剑气之凝实简直是闻所未闻!

江斐也?微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在女魔修搭箭欲出的同?时,她就飞身一?道移云步靠近了向海之的所在──向冥剑还搭在他?的膝上。

但江斐还未来?得及接过向冥剑,向海之就已经把这道夺命的剑气甩了出去?,“唰唰”直接洞穿了女魔修的心脏。

除了无为?境里江斐还是个幼童那次,这是向海之第一?次插手江斐的战斗。

之前的魔修来?犯,他?不是隐去?身形躲在树荫里乘凉,就是蹲在树梢吃着零食,看得惬意。几?次生死之间全靠江斐过人的战斗意识扭转战局。

向海之并不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

尽管他?的神识与修为?强出现在的江斐太多,但他?从不觉得她是柔弱而需要被保护的对象。江斐愿意战斗,也?渴望战斗,她想要且一?直走在这条拼搏不凡的路上,所以他?从不插手。

今天是个例外,但我们不难从那罐淌了满地的绿豆汤汁中寻找到答案……

女魔修几?乎是当场毙命,魔修大部分都?炼□□,强大有劲的心脏是他?们力量的来?源,心脏前后像护盾一?样的□□也?是他?们全身最坚硬厚实的部位。

被向海之这样一?道剑气贯穿心脏部位后,甚至可以窥见其身后的密林景象,看清洞内的血肉筋骨,女魔修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剩下那个腰腹受伤的男魔修见此情景,认清了自己更不是对方的一?击之敌,当机立断地捏了一?个血遁符抱着他?受伤的同?伴遁逃了。

火辣辣的太阳还悬在高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向海之捡起卧倒在焦黑湿漉的柴堆上的半片砂锅,面无表情。

江斐都?有些哭笑不得地心疼。

她翻出一?个琉璃杯打了满杯的豆浆,连冰块都?来?不及加,直接用聚灵阵降低了豆浆的温度。杯壁上很?快浸出了微凉的水珠。

向海之“啪”地一?下松开手指,瓦片跌落在地。他?转身仰头看向江斐,正欲说话,鼻尖就对上了这一?杯沁凉的豆浆。

他?微微挑眉,面色并没有大的变化,但江斐还是很?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多云转晴。

捧住豆浆,跟着江斐继续往前。向海之幸福地嘬了大半杯,满足的回味了一?下,想起那罐如美梦幻灭的冰镇绿豆汤,又狠狠的切了切牙:“让我知道是什么宵小在背后作祟,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江斐抚着后背给他?顺了顺气,真没想到向前辈的气性这么大。

但这一?路走来?确实诡异,江斐不免自我反省起来?,是不是走错山头坏了人家的规矩,还是哪年哪月结的旧仇撞到了别?人的家门?口。

理了一?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江斐索性不想了,专心在新学的这一?式剑招上。

勉强能使出向海之那一?剑的两成半功力,迟迟进?阶不到三成。江斐左思右想,始终领略不到精要,却想起了旁的事情:“前辈,原来?你会用剑啊!”

夜凉如水,带走了几?分白日的酷热,向海之也?不再像白日里一?样懒洋洋:“嗯?怎么这样问?”

江斐归剑入鞘,“也?没有,就是之前在无为?境里,闻留不是说得不到妖术传承的小妖才会用剑术作为?过渡吗?”

“但向前辈解说云战擂台的时候,看起来?对各阶妖术都?分外熟稔,不太像用得上剑的样子。”

向海之摸了摸鼻子:“以前吧,觉得用剑挺帅的。”

“看别?人用着,就跟着学了。”

他?随手捡起一?条枯枝,对着江斐的向冥剑剑鞘比划了一?下:“给你喂喂招?”

江斐自然求之不得:“好?啊好?啊!”但旋即又有些犹疑地看向枯树枝:“这个…能行吗?”

向海之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喂喂招而已,不准用灵气。”

他?负剑站定,未有灵气鼓荡却仍旧衣袂飘飞。一?根枯树枝被他?握在手里,却犹然握出了一?股鲸饮吞海剑气横秋的气势。

江斐身体笔直,手腕翻转,向冥剑的剑端直指地底。树叶哗啦啦摇摆作响,在寂静深黑地夜里摇出了魑魅魍魉百鬼夜行的鬼影,江斐才惊觉刮起了狂风。

向海之微噙着笑意,刚刚抬起手,却从指尖一?寸寸僵直,连发丝都?顿在了空中。

江斐本来?全阵以待,见此场景一?愣之后飞扑过去?:“前辈?前辈你怎么了?”

“向前辈?!”

向海之一?动不动,犹如雕塑。手中的枯木枝也?垂落在地。

“原来?是这位姑娘。”一?道俊朗地声音响起,江斐握紧向冥剑挡在向海之身前,循声望过去?,发声那人从远处缓步走来?,正是他?们在阳涞城碰见的那位冒充明南的风流公子。

江斐根本不与他?虚与委蛇,抽出向冥剑横于胸前,灵窍洞开蓄势待发:“你把他?怎么了?!”

男子站在原地无辜地歪了歪头:“美人,别?这么凶嘛。”

他?用折扇敲了敲额头,状若苦恼地思考:“这怎么说呢,还是让他?们来?解释吧。”

他?冲江斐扬起笑脸,暗处也?随之走出了一?道青面獠牙的孔武身影──正是今天中午血遁跑掉的那位男魔修。

他?腹间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看起来?并不像刚受伤时血肉模糊地狰狞,但他?的神色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地阴恻凶狠。

“哼,小娘皮。”他?先是呲着牙哼笑了一?声,接着脸上露出了奇异地得逞的色彩:“你这老?相好?,若是全盛时期,我们这里的人加起来?都?讨不了好?。”

“但他?现在,只是灵体吧?”他?舔了一?舔那根獠牙的牙根,“我可是亲眼见过,三千恶鬼煞魂炼得剑灵,别?人或许认不出,但谁让我撞上了呢?”

他?缓缓地摸过头顶那缕鬃毛,“我不过是向王上提了一?提,也?不敢确认。哪有剑灵有如此威压!但现在玄阴缚灵阵既然起了效果,那我的推测也?绝计无错了。”

“今日他?如此重伤婴女,王上已经答应我若是缚灵阵有效,便将此灵交给我挖眼去?耳断手短足养作猪彘,放以粪坑取乐……”

“放肆!”

江斐听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滔天的怒意并杀意凝聚在她双手并握的向冥剑剑刃,随着她飞身向绿脸男魔劈脸砍去?,空气中仿佛浓缩的□□被引燃,天地间这道杀意一?时无匹!

绿脸男诡谲得意的脸上血色尽失,晌午的血遁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精血与修为?,江斐这一?剑的威力寻常神海都?硬接不下,更遑论?现在的他?。

眼看着灰飞烟灭地当口,一?把折扇举重若轻地拦住了江斐这一?剑。

正是那位自诩风流的俊朗公子:“既然叫我一?声王上,那便是我忠心的臣下。姑娘当着我的面折杀我的臣民?,怕是有所不妥吧?”

江斐剑势受阻,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灵窍不知疼痛地疯狂旋转,灵气如潮水喷涌至江斐的身体灵脉,她借着这股灵力大涨的劲,把扇身往下狠狠地压了一?寸。

但不够,还是不够!

绿脸魔修的表情也?冷静下来?,随即浮上了一?分对江斐不自量力的讥诮。

江斐缓缓闭上眼睛,“轰”得一?声一?只远古火凤在她身后冲天而起,展翅寰宇。随着火凤仰头一?声清唳,江斐身上的灵窍“蓬蓬”接连炸开了血雾,江斐的背脊骨都?痛得痉挛蜷缩,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沉稳平和?──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不知道多少朵血雾蓬开,天上竟然传来?了声声闷雷──江斐原来?在越阶强行突破!

这声声天雷正是修者突破神海的雷劫!

火凤清唳,雷声轰鸣,江斐双臂紧握,在一?片雪白亮光中握紧向冥剑往下狠狠一?压!

闪电照亮了她清醒而坚毅地脸庞,雷劫也?紧接着滚滚而至,从她的头顶直直劈下。

江斐未作任何防护的姿势,用肉身硬接了这第一?道天雷,在灵魂都?被劈地战栗、摇摇欲碎的痛苦中把这道雷霆之力引到指尖剑刃,借着天道之力狠狠往下压去?!

噼啪。

是扇身碎裂地声音。

绿脸男魔的那分讥诮还完美的保存在脸上,这顶项上人头连着这具魁梧身体已经从头到尾被劈成了两半。

江斐这才横剑向天,接住了第二道雷劫。

那位被称为?王上的魔修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接过隐在暗中的暗卫递来?的绢帕,他?动作缓慢地擦去?了嘴角的鲜血,然后将这张绢帕随风一?扔,翻来?覆去?看了看手中只剩半截的扇身,笑道:“真是……有趣。”

他?并不是接不住江斐借雷劫往下的这一?压,但天道自有法则,若是他?挡住了这一?天雷,那天道将会判定江斐在使用外力渡劫。作为?帮江斐渡劫的那个邪门?歪道的“外力”,他?将要接受江斐七个雷劫基础之上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江斐还在迎天挡住第五道雷劫,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强行跨阶强开灵窍强斩恶敌,没有一?项不是燃烧着江斐的心血精元。但江斐不敢倒下,若是平日里不应雷劫或许只是境界倒退,修为?有损,但今日她若倒下,想必向前辈和?她绝无再生还的可能。

扔掉断扇的男子眯了眯眼,看着江斐将要迎接第六道天雷。

在雷劫期强行出手是最沾染因果的恶行,况且就算江斐成功度过雷劫跨到神海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男子抬头望着天上并不着急。

但这也?不妨碍他?言语干扰江斐的心神。

“姑娘就不好?奇这些时日的遭遇吗?”

“我听着倒是可乐地紧。”

“本来?以为?派出去?那么多人,就算不能追杀成功,想必也?是万分狼狈。”

“我却听着姑娘一?路游山玩水悠闲万分。”

“说实在话,若不是我一?统魔界的大业实在缺不得那魔君残核和?剩下半面黑魔军旗,我也?舍不得动姑娘的小命。”

“没办法,江山美人总是千古难题。”

“有人以此为?礼,买姑娘的命,我也?着实难办呀。”

“不过,若是姑娘愿意以你那相好?的项上人头投诚于我,做我的王后,那这江山我们两人慢慢打也?不是不可以。”

正说着,那人手里一?道光芒闪过。他?瞥了一?眼,随即惊讶的哎呀了一?声。

“不好?了,姑娘。那位要买你性命的小娘子改了主意,她要活捉你回魔界,让你受千千万万魔奴折辱……”

“啧,”他?似乎有点心疼:“这就有点过分了,那还怎么当我的王后?”

“不如先允诺了?待我拿到了黑魔军旗,再将她送去?魔奴营,把姑娘接出来?好?生安待着?”

江斐双眼紧闭,状若未闻。但并不妨碍男子一?人也?说得开心。

最后一?道雷劫应下,江斐丹田灵脉成海,气息较之之前浑厚深沉了不知几?分,但隐隐仍透露出了一?丝道基不稳虚弱的隐患。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先看向了向海之。

他?还是那副一?动不动的模样,未改分毫。

底下叭叭不停的男子见状,也?笑了一?笑:“那看来?姑娘真是情深不改了,可真是让人感动地紧呢。”

“可惜红尘繁琐,皆是迷障。还是让我来?助姑娘渡劫吧。”

话音未落,他?一?扬手,万千条面目狰狞的双头水蛇汹涌爬出,向着向海之摇头摆尾嘶嘶爬去?。

江斐举剑一?挥,正是江靖易教会的第一?招──平沙落雁!

这一?剑曾砍倒了飞霞峰上的一?排绿竹,被如今神海期的江斐使出来?,威力更是今非昔比,扬着双头的水蛇纷纷被砍成两截,跌落在地。

还不带江斐稍歇口气,这些落地的水蛇头尾相生,一?化二,二化四,竟是又活了过来?。

眼看着它们朝着向海之嘶鸣再去?,江斐不敢再凭空一?剑,害怕又助长了它们的数量。

她略一?沉吟,火凤再起,金色的火焰包裹住了向冥剑剑身。她再一?划,随着剑意激荡而出的是道道炙热火焰。

果然,被接触到的水蛇在火焰的炙烤下很?快蒸发散于无形。眼看着这一?招有用,江斐便放心大胆的使了出来?。

男子抚掌笑道:“姑娘,真是妙人!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了呢。”

江斐紧闭着嘴,并不搭理。眼前这人的修为?高深莫测,堪称诡谲。如果只是见招拆招,那她和?向海之今天都?走不出这里。

到底有什么可以破局的办法呢?

眼看男子手里爬出一?缕缕状似活物的黑亮长发,江斐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

“你说的那女子,是叫苏又晴吧?”

男子听到江斐提问,愣了一?愣,收回了头发。

“不知道,或许吧。只知道她之前是上清道宗的弟子。”

江斐深深吐了口气,继续反问:“你确信她手里的魔核和?黑魔军旗是真的吗?”

男子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江斐又问了一?遍:“你亲眼看见实物了吗?”

男子思索了一?下:“我确实没有亲眼看见,但她让我感受了,是魔核和?军旗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

江斐略一?沉吟,解释:“其实这个人的异动,她的宗门?早已发现了一?二。我们通过一?些途径确认了她有盗取魔核和?黑魔军旗的心思,所以早就做了防备。”

她认真的看向他?:“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她提供给你的并不是真正的魔君魔核和?黑魔军旗。”

“你就不怕被骗,枉为?他?人打白工吗?”

男子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两秒,继而又扯起了笑容:“任何欺骗我的人,我会让她活得生不如死。比之前她描述的更过千倍万倍。”

“但是,”他?打了一?个停顿,“真假不论?,姑娘还是先和?我回魔族看看吧。”

话音未落,他?手上泛起可怖的冰涌黑潮,迅雷不及掩耳地迅猛扑向了向海之,显然是江斐的话对他?有了几?分刺激,让他?担心起夜长梦多,便直接下了狠手不再逗弄着拖泥带水。

江斐惊声,向冥剑脱手而出:“燃!魂!祭!灵!”

向冥剑像个燃烧的旋转火轮,以江斐的生寿魄魂为?祭,唰唰转过,炽热的气息烧灼扭曲了它周身的空气,也?切断燃烧殆尽了冰涌不息的黑潮,为?江斐转到向海之身前争取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在巨大的修为?差距面前,天资与战斗素养仿佛都?成了笑话,毫无意义。除了燃烧生魂与寿命,江斐甚至找不出第二个苟延残喘的办法。

眼看着他?第二次举起手,江斐复又举起剑,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或许今日她与向前辈不得不命丧于此。

只是对不起他?了,受此拖累。这一?切本来?与向海之并无任何关系。

但!就算如此,她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江斐咬紧牙关,再度祭出寿命与魂魄,眼看就要燃烧出生命最后的绚烂光华。她却突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是向海之熟悉地华裳宽袖。

心上一?松的江斐突然感觉失重,头脑猛地发晕,她回头望去?,那黑色冰潮在洞口裂缝处便化为?了飞灰不得寸入。

再左右一?望,原来?是向海之带她坠入了空间洪流,江斐终于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昏倒在了向海之怀中。

……

一?个月前。

顾以寒站在禅定的密室,抚摸着江斐作为?兔子花灯的谢礼为?他?亲手编织的腰带。

自陵应城一?别?,顾以寒再未作起前世的梦魇。

但那落梅居上的冰轮一?枚,其实已经给出了诸多无言的答案。

顾以寒垂头,看着腰带上精致繁复的花纹,不难看出编织者的用心。他?看着看着,又看向了自己握着腰带的几?根手指,就是这几?根手指,在那夜一?晚竟无力抓起泥地里的一?捻薄土。

顾以寒缓缓吐了一?口气,情发当时,他?自然感觉到了苏又晴给他?下的情蛊。在她的意念催动下,那蛰伏多时的情蛊在他?的血脉中鲜活起来?,丝丝麻麻蚀咬着他?的每一?股神经。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变成一?股股温流洗刷往复。

但是,顾以寒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心脏猛地一?刺痛,或许连上一?世的苏又晴都?并不知道,他?自小便对蛊虫毒物等一?应免疫。

他?以前不知为?何,在这一?世却得到了答案。天妖血脉转世,本就不受蛊毒等低等妖物支配影响,又怎么可能中得了苏又晴的情蛊!

让他?灵气泄露无能为?力的软骨散为?真,他?在月圆之下对苏又晴的情动邪念也?为?真!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的自以为?是和?自大妄为?,滋生了这诸般恶念做了温床。

是他?自以为?自己对苏又晴只是单纯的抚育之情与疼爱之情,是他?自大地纵容了苏又晴的依恋与渴盼,是他?不自知地阴暗妄念贪婪地想得到所有,他?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恶人。

苏又晴,稚子无辜,是他?没有做到为?人师、为?人父正确的引导责任。她会下情蛊,走上歧途,纵然有她的不对,根由却在他?的身上。

是自己给了她不应贪妄的得到。

若是他?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根绝,小晴永远都?只会是那个满脸带笑的可爱小女孩,不会在这人世的不伦欲恋中挣扎沉沦。

顾以寒下定决心,找到了随一?众师兄弟历练归来?的苏又晴,一?字一?句宣判,将她逐出师门?。

“此生此世,山河不见,日月永分。”

他?知道师父清颐道尊和?齐掌教已经作好?了防范,但他?也?已和?苏又晴说得明明白白,他?希望她永远快乐,天真,单纯,无忧。他?不希望她做傻事,而因此背上永生永世仇恨不休的枷锁。

他?也?相信,没有经历过上一?世那一?夜的苏又晴,不会执拗至此,盗窃教中秘物。

但他?还是失算了。不光他?失算了,似乎师父和?掌教也?都?失算了。

苏又晴不知何处学来?的易容秘法,竟然装作守卫巡逻大弟子的未婚妻,骗到了禁卫深严的魔君魔核和?黑魔军旗。

师父对他?那深深的一?叹让他?心悸至此,或许天下混乱,都?将由此而起!

这一?次,没等任何人宣判,他?主动去?刑堂领了本教最为?严厉的责罚,足足七十二根追魂摄魄透骨钉,打在了人体所有至关重要的大穴。

他?要负刑十年,直至天下承平。

期间,他?的师父总是欲言又止,多方奔波想为?他?减轻刑罚。但他?已经为?师不严教下了一?个这样的孽徒,他?又怎么舍得让他?的师父承受同?样的痛苦。

顾以寒闭关炁洞,已近一?月。

这里恶鬼横行,如地狱泥淖,炁洞深处更是人迹罕至。

顾以寒动了动耳朵,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是少有素服打扮面色苍白的齐娇娇。

她冷冷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顾以寒也?只沉默的回望,没有发声。

齐娇娇看了他?很?久,突然扯出一?个笑容:“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顾以寒还是只有沉默。七十二根骨钉的痛苦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开口也?是语不成句。

齐娇娇似乎也?知道,所以并没有等待:“你的那个小徒弟,噢对了,是前爱徒,被魔族阎宇抓去?了。”

顾以寒转过头,恍若未闻。

齐娇娇努力扯住脸上这个讽刺的笑,继续道:“哦,一?直没人告诉你,你那个爱徒偷走的魔核和?黑魔军旗是假的。我爹和?清颐道尊做了一?些手脚。”

顾以寒这才偏回了头,看了一?眼齐娇娇,又收回了视线。

齐娇娇插了一?句,“你若觉得受到了欺骗,不想再插着骨钉也?可以。”见顾以寒没有反应,齐娇娇撇了撇嘴角,又笑了:“现在,你那位前爱徒拿着假信物与别?人做交易,被抓了个现行,你不管了?”

顾以寒的手指紧了一?紧,又缓缓放开,他?垂下眼目,摇了摇头。

齐娇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苍白脸上的笑容愈加讽刺,甚至触目惊心地带上了刻骨痛意:“知道你那好?徒弟做的交易是什么吗?”

“她要那魔王阎宇,抓走江斐,受千千万万魔奴凌\'辱,求生不得,向死无门?。”

齐娇娇一?字一?句,切齿拊心,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顾以寒耳闻三息,不可置信,身形委顿,睚眦俱裂!

几?乎是一?瞬间,顾以寒的眼耳鼻口同?时渗出鲜血,齐娇娇看得一?惊,还未开口,顾以寒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结束啦撒花~

第三卷是成长篇,苏和顾的悲惨前世与悲惨今生都会在这一卷交待清楚哒,他俩的篇幅也短短。主要是讲斐斐的成长和奇幻冒险和一点点恋爱前景!感谢在2021-04-2823:59:13~2021-05-0410:3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招财进宝二宝子124瓶;Joyce019610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