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岁的江斐,并未长?开?,成年?后的飒气与英气在这?张微嘟着婴儿肥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踪迹。小小的鼻微微上翘,水润而黑亮的眼?盛满了这?个年?纪并不该有的担忧与焦急。
闻留想起了刚化形没多久的自己,养死了一朵好漂亮的灵竹花之后,嚎啕大哭,被二哥哄着安慰教会了生老病死的概念。
听得懵懵懂懂的他打着哭嗝好不容易缓了下来,却突然又抱着二哥伤心不已:“我……我不想死,二哥,我还那么小,我不想死呜哇哇!”
闻留一边想着,嘴角又浮上了压不下的笑意。他将担心妖核受伤的江斐等同起了小时候怕死的自己,想着妹妹果然还是妹妹,而他绝不学二哥,闻留会当一个好哥哥的!
他认真的安抚江斐,说道:“宓妶妹妹不用担心,不会有妖核受伤这?种情?况出现的。”
“啊……啊?!”江斐听得小脸一愣。
闻留更想笑了,对生死没有概念的自己,和对妖核没有常识的妹妹,真的是隔着时空遥遥相望的一对好兄妹。
二哥说的才不对,并不是自己小时候蠢。
他思考了一下,要怎么把妖核的概念简单清楚地和小宓妶讲明?白。
“你刚刚在这?里看见我的妖核了对吧,”闻留指了指自己光洁的额头,“但是妖核并不是在这?里哦。”
“它就像我们的另一个心脏,是我们的妖力本源。就像力量的泵,你静下心来呼吸、流转妖力,就能感觉到?妖核的起博。”
“像心脏一样的妖核,被保护在最核心最禁忌的位置,是皮破肉绽筋穿骨烂甚至肉身消亡都伤害不到?的所在,它是妖力的本源,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
“如果妖核都已向?被损害,那我想我们也已向?不存在了。”
闻留正想接着安慰江斐,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出现,却发现那本如秋日晴空一般明?净的双眸此?刻蓄满了清泪,她仰脸一闭,扑簌簌的泪珠就沿着莹光幼嫩的双颊滚落下来。
闻留当即一愣,旋即着急地抓耳挠腮,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更不知该如何安慰伤心成这?样的妹妹。
江斐闭上眼?,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境。脑海里的场景走马观花的播放——那双艳如皎月的眼?睛面对着她缓缓睁开?,剪水玉肌、明?珠千斛,完美又妖异,眼?角却带的是青山积毁、江河断流的风情?。
他漠然地扫过她,暴躁地驱逐她,以杀意威慑她,然后不带情?绪地放她离开?。随着秘境破碎,湮没世?事尘海。
这?一世?,他随她走出那漫天星辰的万古荒原,在日落昏黄的荒凉剑冢温柔地按住她走火入魔挥向自己元神的手,在这?片沉寂了千年?的万剑埋骨之地,为她盛放了一片璀璨金色的汪洋泽国。
他娇里娇气被太阳晒得蔫蔫的模样,他粘着一小块琉璃似的冰糖葫芦糖衣的唇角,他看胸口碎大石的民间把戏比听美人弹曲儿还入迷,他在无?为境时把小小江斐抱在臂膀,犹然能让人记起的馥郁的冷香。
他提起酸菜鱼时吞咽的喉结,他对江斐提起的人间烟火、四方食事的盎然向往,他被咕咕小妖无?视时的幼稚威胁,他捉弄成功了咕咕小妖时的开?怀畅朗……
是那样的真实而生动,强大又温柔。
江斐的腮上一片冰凉。
还有江南,他在陵应城后街错认的江南。她曾想过,迟早有机会带他去的,他们就仰面相靠躺在乌篷小船里,船夫唱着吴侬小曲,天光青蒙,或许有小雨、或许是微风。
她本以为迟早。
所有所有的吉光片羽最后都碾作光华飞散,只露出那样一张脸庞,苍白的、精致的、脆弱的、仿佛冷玉雕塑一样的,让人近乡情?怯的脸庞。
江斐重重闭了一下眼?,眼?泪戛然而止。
就到?这?里了,她对自己又说了一遍,就到?这?里了。
所有的怯懦与战栗,那些左顾右盼的仁慈,和摇摆不定的向往,就都只到?这?里了。
这?条路,我本就该一个人滚在生满倒刺的荆棘里,饱尝仇恨、不甘与绝望,被腐烂的泥淖没顶,消失不见或者化为一样的污脏。
曾向?我触摸命运,齿冷于它的丑陋与真实。如今再?睁开?眼?,想到?有你,又觉得命运待我也不薄。
江斐以掌心拭尽眼?泪,看向闻留,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向海之……长?辈他,妖核碎了。”结合闻留前?后的话,她可以推断出向闻留坦诚向海之的伤情?并没有危机,便直接地说了。
闻留震惊地瞪大眼?睛,先是觉得不可置信,是不是宓妶妹妹搞错了,但看着她之前?绝无?作伪的伤心欲绝与现在脸上难以言明?的坚毅,又不得不相信她的所言。
“老师他……”
闻留顿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个同样妖核受损的人——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存在!
“我想起来了!凤宜的父亲,也是妖核受损!”
他兴奋地跳了一下,对江斐解释道:“你知道通天碑吗宓妶妹妹,云战的积分赛第一,凤宜!他的父亲就是妖核受损,而且听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压制修为并不突破,为的就是能够留在黄庭境进行积分排名!”
“积分排名赛前?十都有可以进陵光地界里的朱雀神汤修炼的机会。那里对修为进境有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帮助,只是机会寥寥,除了积分赛第一一个月有七天时间外?,其他九人一个月只有三天可以呆在朱雀神汤。”
“我听说凤宜正是为了将这?七天时间匀给自己妖核受损的父亲,才一直将修为压制在这?一境界。如今已向?快二十年?了好像,前?九换了一批又一批,只他的名字在通天碑上岿然不动。”
闻留说到?这?里,注意到?江斐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突然哎呀一声,着急地跺了一脚:“我和你说这?个也没用啊!”
江斐不赞同地皱眉。
闻留急急解释:“凤宜霸占榜一那么多年?,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二十年?来没有一个成功的!况且压制修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他强压着不让自己升级,便只能过段时间重伤自己一次让修为倒退,不是没有人掐着他重伤的节点对他提起挑战,但越是这?个时候挑战的人越被他重伤!”
他吸了口气,终于冷静了一点,没忍住还是叹了出来:“就算是积分榜前?十,也并不简单……”
闻留话还没说完,便看着江斐站了起来,目光越过他投向十六方格的擂台战场,越发炙热和跃跃欲试起来。
他赶紧站起来压着江斐的肩把她压了下去:“就算真的要去为老师打比赛,当然是我上!那样的场所怎么可能让妹妹你去,让老师知道的话他一定会骂我的。”
“而且不一定只有这?一个办法……对了!闻荔姐姐一定知道!”
闻留激动地拍了拍江斐靠着的椅背,空心的翠绿竹竿被打出邦邦的声响,没吓着江斐,倒让闻留回过神来,赶紧向江斐致歉:“宓妶妹妹没吓着你吧,是这?样的,我二哥向?营了一个收集买卖消息的组织,他近段时间联系不上,但我们可以找闻荔姐姐——她一直在替二哥打理生意这?块相关的。”
“若真有什么别的办法,闻荔姐姐一定知道。但她太忙了,可能得我们去找她。”闻留解释了一下,拿起竹节开?始传音。
他简短地表明?了求助意愿,然后问道:“闻荔姐姐,你在云战九吗?我们现在过来找你。”
闻留并没有对江斐设传音阵的防,江斐很清晰地听见一个女声,干练精简,隔着阵法又多了一丝朦胧地空灵:“不必了,我现在就过来。”
闻荔到?得比江斐想象中?更快。
她的肩上立着一只尾羽像火焰的鸟儿,江斐和闻留提出疑问后,她眉目动也没动一下,只以指作笔唰唰写下一张纸条,然后两下卷成一个小条,举到?火鸟嘴边——鸟儿一下啄走后,很快又吐了一张纸条出来。
她展开?纸条,平铺直叙地讲述:“目前?已知的修复妖核的方法:一、混元五阶以上用灌顶秘法以命换命。二、天阶洞天福地内百年?修养。三、……”
闻留的小脸越皱越紧,江斐却听得一句不落,全都记进了心里。
“……六、陵光地界里朱雀神汤内的朱雀石火,所需时间二十年?及以上。”
江斐点了点头,再?一次扫过云战三的擂台,眼?里亮起了熊熊战意。
收回视线,江斐在脑海里盘算着闻荔刚刚回答的种种办法,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能再?问一些事吗?”
闻荔面色不变地看了一言闻留,闻留点点头:“她是老师的后辈。”
闻荔便拉开?一张纸条,只待江斐问询。
“我听闻黑魔军旗和魔核丢了,能详细和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闻荔刷刷写完,再?从火鸟嘴里抽出新的纸条:“六月三日,阎宇得黑魔军旗及半颗魔核投诚,毒士为上清道宗前?弟子,出追杀令。”
“六月十七,阎宇亲取追杀令,折戟门周山。”
“六月二十一日,太古剑宗宗主一人杀至魑魅殿,一剑劈碎了王座。”
“六月二十二日,阎宇与剑宗宗主鏖战一日一夜,太古剑宗援兵至,当日夜,上清道宗援兵至。阎宇亲口承认,所得军旗与魔核为假。”
“六月二十七日,援兵退。阎宇亲发寻人令,万金求信。”
作者有话要说:爹爹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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