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授封

说是放假,军部正处在最忙碌的时?刻,顾遇也未能幸免于?难,在家休整两天便被唤回了军部。

“顾少将,打扮可得齐整点,今天可是你授封少将的大日子,要在媒体前?讲话的!”林希安在他旁边探头探脑,瞧着镜子里的顾遇很稀奇似的。

文工团的军虫被临时?拉来,正给顾遇好好拾掇拾掇。帝国各大媒体驻首都星的记者都候在外面,相机、摄像头严阵以待。

瞥到镜子里林希安不断探来的脑袋,顾遇扫了一眼镜子里身着军礼服的自已?,懒懒地?拖长音调道:“还用——打扮?我?瞧着不人模人样吗?”

林希安托着下颌看:“别说,换件正装,气质都不一样了。”

文工团的军虫笑?着接话说:“顾少将皮肤好得很,压根不用扑什么粉。”

林希安在心里默默道:那确实,就?顾遇那脸皮,厚得再涂一层都多余。

顾遇搁在椅子上的指尖叩了叩,有些许烦躁,没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去,又点开光脑信息界面看了看。

今早兰德尔元帅把他唤到办公室去,说典礼上除了授封他为少将外,还会?将第五军团长的职位正式交与他。

自陆沉退役后,第五军团长的职位已经空了太久。军部将级以上的高?位军官不多,而因顾遇前?军团长雄主的身份,成为了其?中最适合的那一个?。

顾遇得到这么大的提拔本该高?兴,心里却有点不好受。

他心里似乎还一直潜意识觉得,第五军团长的位置在为他家少将留着,没有任何虫可以代替。而阴差阳错的是,最终代替他家少将的,反倒成了他自已?。

他纠结了许久,才?刚把消息发出去,陆沉却还没有回信。

是了,今天一上午学校里都排满了课,他家少将是一做什么都得全神?贯注,不分一点心神?的。

“少将,这头发全梳上去行吗?”身后的军虫忽然问他,将顾遇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顾遇怔了怔,“少将”这词又让他想起了对他来说特定的那个?虫。

“可以。”顾遇稍稍回神?眼前?,点了点头。

他白色如瀑的长发被低低束成马尾,以便等会?压上一顶礼服大檐帽,额前?的碎发则悉数被梳了上去,用发胶固定成一个?背头。

“少将准备好没有?”前?台已经有军虫来催了几次。

“好了好了,这就?好了!”文工团的军虫最后替顾遇整整领子,说,“顾少将,这就?好了。”

顾遇于?是起身,伸手拿起桌上的白手套,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戴上。

他忽然猛地?抬眼,扫向镜中的自已?。

一身藏灰的正式军礼服,梳至脑后的发丝一缕不落,光洁的额头露出,眼尾向上挑起一瞥时?,连顾遇自已?打量着都觉得过于?凌厉过于?陌生了。

副官莫尔见他把白手套戴好了,随即将礼服檐帽递上,却忽然听顾遇没由头地?问了他一句怪话:“我?的气质,很不一样了吗?”

莫尔怔了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笑?了一笑?道:“少将,我?觉得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变过。”

顾遇便不说话了,默默戴上,又用食指轻轻推了一下帽檐,一半脸沉在阴影里,整个?虫显得愈发的凛然淡漠。

林希安去外面闲逛了一圈,又背着手踱了回来,遥遥瞧顾遇那神?色,不解他这么个?大好日子垮着张脸做什么,正打算走过来好好取笑?他一番。

忽然见顾遇低头,看了一眼光脑屏幕,整双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方才?还耷拉蔫着的脑袋一下振奋精神?了起来。

得了,林希安秒懂了。

能让顾遇这副模样的,除了陆中将,别无他想。

陆沉趁着课间给他回了信息。

[遇遇,我?已经知道这事了,兰德尔跟我?提过,我?也觉得你是最好的虫选,不要多想,授封典礼好好表现,我?回去还会?看直播回放的。]

顾遇很快发回去一条语音。

“我?知道了,没有多想。回家还要陆老师做好吃的庆祝。”公共场合他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掩不住其?中甜丝丝的味道,听得离他最近的莫尔中校一阵鸡皮疙瘩。

乌拉星任务之后,执行任务的小队都得到了晋升,莫尔如今也是中校职衔了。

林希安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待顾遇走近时?,他忍不住吐槽道:“顾少将,你这变脸速度还是一如既往啊,装嫩撒娇这么多年了,你说陆中将居然都没嫌腻歪过?”

顾遇送他一声呵呵:“你很闲吗,林会?长?审查会?这么多事你还天天在外没事闲逛?”

林希安感觉被插中了一箭。

自从顾遇来了军部以后,林希安深觉他们工作量一点没减少,还逐渐与日递增。特别是这次顾遇和陆沉从乌拉星带回来的两篮子蛊虫,背后意义之重大,使?得他们审查会?又不得不没日没夜加起了班。

军部第一劳碌命,非他们部门莫属。

林希安的假期,永远遥遥无望。

把林希安怼了回去,又从陆沉那儿安了一颗心,顾遇神?清气爽,压压帽檐,迈腿踩着军靴走了出去。

“咔擦——咔擦——”

各种漂浮在空中的虫眼摄像头同时?响起,顾遇半眯起眼,适应了眼前?的强光后,勾起营业的唇角微微一笑?:

“各位好,我?是新上任的第五军团长,少将顾遇。”

伴随他话音一落,来自不同方向的相机同时?又是一亮。

兰德尔一袭白色军礼服,站在不远处的台上向他温和一笑?,他身后还站了一袭皇室礼服正装的帝国皇太子——克莱斯特。

将级军官的授封虽由军部决定,但名义上却还要由皇室出席。帝国现任皇帝陛下年事已高?,皇储克莱斯特已基本代替了皇帝所有的工作,成为皇室如今的唯一代言虫。

顾遇难得正了神?色,在四面八方聚光灯的注目下缓缓走上阶梯,正步走至元帅跟前?,端正有力地?行了军礼。

兰德尔语调温和地?讲了一段军部对他功绩的表彰,最终从一旁军虫递来的托盘中拿起第五军团少将职衔的徽章,亲自别到了顾遇胸前?。

徽章依旧是顾遇无比熟悉的模样——中心那颗明亮的启明星仿若亘古不变,由两条细长柳枝牢牢拱卫,紧紧依托。

顾遇对第五军团的归属感来得极其?自然,过渡迅速,似乎从他在陆沉支持下走进?军部大门后,他的身上便已经牢牢印刻上这个?军团的名字。一开始是为了他所爱的虫,现在又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那一点了。

至于?还为了什么,顾遇也一时?说不清。可能要等很多年以后,等他老了,等陆沉老了,等他们依偎在一起说起往事时?,他或许那时?才?会?懂得还为了什么。

克莱斯特随后上前?,将代表第五军团长职衔的肩章戴到了他肩上。一个?小小的肩章,戴上了,却让顾遇隐隐察觉到了陆沉在这个?位置上所察觉到的重量。名为责任的重量。

究竟是好是坏,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克莱斯特压低声音笑?着说:“顾遇少将,恭喜恭喜,未来可期。”

顾遇垂下羽扇般的眼睫,看向克莱斯特。他比顾遇矮上一些,A级雌虫,却比他大上几岁,今年已迈过了三十的槛。

这并不是顾遇第一次见克莱斯特,小时?候他们还经常在各种首都星的贵族宴会?上碰面。

甚至,顾遇还险些和他订了婚。不过那也是一时?的玩笑?话,皇后殿下虽然很中意顾遇,但可惜他儿子克莱斯特生早了,早已和另一个?雄虫订了婚。

长大后顾遇懒癌愈加趋于?晚期,往家里懒懒一躺便外界什么事都不管,自然再没机会?见过童年玩伴克莱斯特。

但克莱斯特的婚姻算不上幸福,即使?顾遇常年宅在家里都对此有所耳闻。毕竟有关?皇太子的桃色皇室新闻,帝国大小媒体谁不爱写上大篇大篇的通稿呢?

据帝国媒体传,皇太子和他的雄主克里斯.莫瑟尔亲王常年不和,克里斯亲王虽未纳过其?他雌虫进?门,可据各种小报披露的照片来看,亲王殿下在外面极有可能养过“红颜知已?”。

当年二虫闹得最厉害时?,据说离婚协议都写好了。但双方都还没来得及签字,在一次皇太子携亲王往前?线慰问时?,艾特兰联邦突袭军事基地?,致使?克里斯.莫瑟尔亲王当场丧生。

然而这场悲剧中,令帝国所有虫民最为讶异的是,官方讣告中如此解释——当时?面临危险的其?实是皇太子殿下,亲王却以身相救,最终致使?皇太子只?受下轻伤,亲王却因此丧命了。

别说帝国虫民不信,深深觉得自已?读了这么多年的假新闻,就?连事发当场的克莱斯特本虫都是懵的。

他不可能不懵。他和克里斯.莫瑟尔纯粹是利益联姻。

这个?莫瑟尔,就?是帝国第一大资本莫瑟尔公司的莫瑟尔。全帝国最有钱的虫就?是克里斯亲王的雌父。

皇室缺钱,莫瑟尔缺名誉,当年双方很快一拍即合,将两个?小孩订了婚。

可后来发生的事都脱离了他们的预料。全帝国最有钱的虫又怎么能料到,他订下的这桩看似天作之合的婚姻,未来会?夺走他最宝贝的雄虫儿子的命呢?

授封典礼结束后,元帅兰德尔最为忙碌,与顾遇嘱托不上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克莱斯特倒是清闲,特意来后面更衣室寻到顾遇,倚着门框自来熟地?说:“顾军团长,你说咱们要不叙个?旧什么的?吃顿晚饭?算起来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对了,你哥最近还好吗?”

顾遇边解军礼服厚厚的外套,边兴致了了地?简短答:“没空,我?还要回家。多谢殿下关?心,我?和我?哥都好得很。”

克莱斯特叹了口气:“果然士别几日当刮目相看,顾少将,你说小时?候我?和你玩泥巴时?,谁又能想到你现在竟然成了第五军团长,掌管整个?帝国军权五分之一?”

顾遇将军檐帽随手丢在桌上,松开束紧的领口,懒懒不满应道:“谁小时?候玩泥巴了?那玩意儿这么脏。”

克莱斯特迁就?道:“行行行,你是没玩,你在边上看我?和你哥玩。”

顾遇发觉自已?遇到的每只?虫都异常的闲,纳罕地?看他一眼:“媒体不是天天说你忙得着不了地?吗?你怎么现在这么闲?”

克莱斯特倚着门框抱起臂,像听不懂他话里逐客之意似的,惆怅叹气:“是忙啊——可越忙越寂寞,这该怎么办?”

顾遇警惕道:“你寂寞可以去一边寂寞,别来找我?就?对了。”

克莱斯特:“……”他沉默几秒,不搭理顾遇,继续说他的:“我?最近在尝试接触一些年近三十的雄虫,跟他们聊聊天,了解了解他们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年近三十的雄虫顾遇:“……”

“懂了,你小鲜肉玩腻了,打算换个?口味。”

克莱斯特眯起他天性风流的桃花眼,不满:“怎么能这么说呢,顾少将?我?可是秉持着研究的心理去接触的,正儿八经聊天。”

顾遇懒得和他多说了,换上常服后道:“那您继续慢慢研究呗,我?还有事,先走了。”

克莱斯特由衷纳闷:“我?都不忙,你一天忙些什么,火急火燎的?”

顾遇从他身旁擦肩而过,闻言转头,脸上忽然带了笑?意,眉眼衬得越发俊美夺目,晃得克莱斯特都有些恍惚。

“我?家雌君在等我?回家吃饭呢。”他说,语气还有些洋洋自得的炫耀。

这话声音不小,附近的军虫都听得一清二楚,还都默契地?从他得意的口气里读出了言外之意——在场的你们有一个?是一个?,都没有。

呵呵,果然,这很顾少将。

克莱斯特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徒留原地?,默默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身后秘书?上前?低声催他离开,克莱斯特才?恍然回神?。

他眯起眼波流转的桃花眼,对秘书?兀自念叨道:“你说,这个?年龄的雄虫都在想些什么呢?奇奇怪怪,我?总觉得看懂了,又觉得从没看懂过。”

秘书?知道他提这茬为了什么,没能接话,只?是心里叹了口气。

克莱斯特低声又念了一句,仿佛说给自已?听:“克里斯活着的话,也有这个?年龄了吧……”

那个?他自以为读懂,又从来没读懂过的雄虫,如果还活着,即使?不爱他,也该如此鲜明而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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