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未回??院,就宿在张萱的书房内室,晚饭挨到极晚才让人送进里屋用的。
直到第二日,张萱懒洋洋地起身,才想起昨日两人未说完的话来:“你?昨日说给魏明枝的好人选是谁来着??”
郑骧今日未上朝,正坐在窗下的榻上瞧她对着?炕桌梳妆,闻言面不改色道?:“梅少安!”
张萱不解:“怎么会是他呢?两人的家世差的也太多了……”
郑骧道?:“二人成婚,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萱想了想,“自然是情投意合,门当户对。”
“你?看,情投意合尚在门当户对之前,便知?两人若有情意的话,门当户对也并非那么重要。”郑骧说道?。
道?理没?错,张萱想点头,但?一想到魏明枝和?梅少安“情投意合”……
她对魏明枝观感?并不好,概因书中写的是“裴萱被姚品夫妻折磨致死。”这?句。
再者,以梅少安的条件,虽不一定能找到与魏明枝家将军府一般的门第的姻亲,找个官家女还是可以的。
“梅少安生性豁达爽利,那魏氏又是将门虎女,将来不愁夫唱妇随,夫妻和?谐。怎么?你?还怕梅少安被骗?放心,他若连这?点识人之能都?没?人,以??也不用在朝中做官了,早日回乡奉养老母为是。”郑骧少见地说了这?许多话,还是为了曾经不大待见的梅少安,让张萱暗自纳罕。
但?她知?道?,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认为魏明枝不好,皆源她自己的先入为主。
魏明枝到底好不好,梅少安不是傻子,当然能认得清,只要他愿意,魏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萱便点点头,算是有了谱。
除夕,司天监择吉时?封印,张萱随郑骧随皇室宗亲于太庙祭祖。
初一的大朝会,文武百官齐齐朝贺,张萱也随内命妇到??宫朝拜。
直到皇帝赐宴??,郑骧派人来寻,她才与郑骧一起,到建新帝的承德殿。
今日的建新帝,与先前张萱见过的不大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虽他面色红润,也带着?笑,?总觉得精神头颓败不少。
两人齐齐向建新帝行礼??,建新帝示意近来常常带在身旁的小皇子郑璎向二人见礼:“这?是你?的兄长与嫂嫂!”
“不敢!”“不敢!”两人齐声道?。
那郑璎不过四五岁,?十分乖觉,从御案??绕出,小手交握:“见过兄长,嫂嫂,祝兄长和?嫂嫂新年安康!”
把郑骧与张萱看得,皆会心一笑。
建新帝心情似乎不错,先扯了朝上朝下,再扯扯家常,最??还说了许多勉励的话。
郑璎毕竟才几岁,不一会儿便露出孩子心性,坐不住了。
建新帝也不拘着?他,让蒋德福带出去玩,留下郑骧张萱两人说话。
蒋德福二人走??,建新帝不复先前方?笑殷殷,自顾盯着?面前的龙案出神,半晌方?道?:“晋王……是个糊涂的,朕将他圈在府里,就是怕他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郑骧垂目不语。
建新帝微叹,瞧瞧张萱道?:“听?说你?从前与晋王妃是手帕交?既然成了妯娌,如今过年,不若去瞧瞧他们,也是你?们好过一场……”
张萱恭敬道?:“是!”心中?暗自腹诽“果然还是亲儿子,面上再装作不在意,也放心不下!”
从宫里出来,张萱便拉着?不情不愿的郑骧往晋王府去。
“圣上口谕,不听?不好……”张萱如是说。
郑骧自然知?道?这?个理儿,?仍板着?脸,享受她絮絮的“规劝”,半推半就地上了车。
晋王府大门易入,屋门?难进:
进大门不过亮个身份而?已,正厅房门?紧闭——据说郑顼听?说燕王夫妇来访,忙命人关门,不许他们进去,但?院门?来不及了,只好关紧了房门不肯打开。
“……少来这?里假惺惺地猫哭耗子,你?们安的什么心,当我不知?道?怎地?”隔着?房门,郑顼大声咒骂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唱兄友弟恭那一套,做给谁瞧?怎么?你?屡屡设计害我,如今我被父皇关起来不算,还想要赶尽杀绝不成?”
郑骧懒得理会,转头便要走,张萱拉住他的袖子,朝门内高声道?:“晋王殿下多虑了,燕王殿下和?我,因想着?过年来探望探望殿下和?王妃,见您过得好,我们才能放心;
再说,我们对您向来恭敬有加,何来设计害人之说?您自恃身份,从来不肯与我们亲近,我们哪敢强求。如今听?您讲话中气十足,想来平日必定饭吃得饱,衣穿得暖,身体十分康健,如此我们便放心了。既然殿下不愿见我们,我们去??院瞧瞧晋王妃嫂嫂,略尽一尽心……”
“哐啷——”
张萱话尚未说完,屋门突然从内打开,泄出浓浓的酒味。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奸邪小人,下九流出身的东西,也配来我府上说三道?四!”郑顼站在门内,眼?睛通红,身上依旧穿着?亲王常服,衣摆皱巴巴地粘在一起,头发挽了髻,?松松垮垮,一边的头发已垂了下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院内的二人,恨不能将他们身上剜出两个窟窿,面色?十分颓废灰败,双手紧紧抓着?门框,随时?要冲出来一般。
见他骂张萱下九流,郑骧身形微动,要上前去,?被张萱拉住。
她微微一笑,声音不复刚才那么洪亮,?足以让郑顼听?见:“我出身下九流,做的?是替人成就姻缘的好事;晋王殿下出身倒是上流,可惜,干得尽是不入流的坏事,所以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可叹呐,若百年??任人评说,也不知?是我更上流些?,还是你?更下流些?呢……”
“你?这?个小人,休得胡言——”郑顼被她气得暴怒,一拳捶在镂花门上,竟给捶出个窟窿。
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早已挡在张萱身前的郑骧,一步一步踏出房门,朝二人走来。
张萱躲在郑骧身??,探头看时?,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
她不怕他,?不愿让郑骧在晋王府中与他动手。
眼?见他要走近,郑骧也摆起架势,张萱忙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晋王殿下疯了——要暴起伤人!晋王殿下失心疯了——”
候在院外的羽林卫霎时?冲进来,拦住了衣衫不整,冲向燕王夫妇的郑顼。
郑顼红着?眼?,嘶吼道?:“你?这?个奸诈卑鄙的小人,你?们不得好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郑骧收起手,冷着?脸对侍卫道?:“请晋王殿下回房。他这?样子,怕是真的失心疯了,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的好……”
闻讯赶到的羽林卫小队首领擦了擦汗,道?:“是!”
看守晋王府不算个好差:
晋王毕竟是建新帝唯一成年的皇长子,虽暂时?失了势,他日未必不能起复,所以,看守晋王府,轻不得,重不得,这?个度极难拿捏。
羽林卫这?个小队首领因得罪了上峰,才被派来做这?差事。
今日大年初一,天色又不算早,他便安排好手下弟兄轮值,自家提早回家团年,未曾想燕王夫妇竟亲上门探望晋王。
哪知?晋王失心疯,竟暴起伤人。
幸好他极时?赶到,未酿出大祸。
小队首领忙命手下将晋王“扶”回房,又大张旗鼓地派人往宫中禀报,说晋王突然失心疯,需得尽快派太医来瞧。
安排完,才赶紧上前,向燕王夫妇请罪。
谁知?燕王夫妇并不怪罪,燕王妃甚至问了他的姓名???,安慰他道?:“费将军辛苦了!是我们夫妇不好,大年下惹得将军来回折腾。只是未曾想,晋王殿下竟……唉,也是可叹!”
“不敢,不敢!”小队首领费安哪敢应辛苦,只得连道?“不敢”。
在晋王府大门外目道?燕王夫妇车驾远去??,感?叹道?:“燕王殿下权势已极,不想他们夫妇二人竟如此平易近人,真真是可叹可敬……”
而???,又催着?手下赶紧再往宫中送信儿。
过了一夜,年初二,京中遍传“晋王殿下得了失心疯,在府中暴起伤人,宫中连夜派太医往晋王府,?不大见效……”
待到初三初四,一直到上元节,燕王府开了赏灯宴,张萱无意中还听?到妇人们悄悄议论:“……听?说派了几拨太医去,都?不得法……”
“什么不得法,听?说……越发严重了,太医被打伤了好几个。我们隔壁府上就是陈太医家,陈太医那回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就是被……打的……”
“……”
这?是过年间最大的谈资,张萱消息比他们灵通,早就知?道?了:所谓失心疯打伤太医,不过是晋王被关,心内不平,若有人敢明里暗里刺激几句,不暴起才怪。
刚开始建新帝还不大信,他的长子怎地突然就“失心疯”了,也曾怀疑是否郑骧夫妇二人从中作祟。
?耐不住太医们“诊病”??禀报,“晋王殿下确实……不大正常!”
甚至有的太医面见圣上时?,还带了新伤。
这?就由不得建新帝不信了。
三番五次之??,连建新帝都?确信郑顼得了失心疯,何况他人?
这?样最好,即便以??“医”好了,再想翻身也是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建新帝那边念着?亲儿子,想给他一次机会,只怕朝中也不会同意有过“失心疯”的皇子临朝。
张萱弹弹衣袖,扶着?侍女走向主位,得体地应对着?贵妇们的恭维,再将自家陪养出来的人手慢慢推向社交圈。
“……这?位是张娘子,这?位是余娘子……皆是我的得力助手……”
燕王妃虽出身算是官家女,?从小长在市井之中,还开着?“婚介铺”,做着?替人保媒的生意——这?从张萱被赐婚开始,便不是秘密。
但?她?从不遮掩,还大大方?方?地替自家招徕生意。
从前,贵妇们甚至还有些?看不上她,但?现在随着?燕王殿下重权在握,她们巴结还来不及:“果然是王府里出来的人儿,虽出身不显,人品?贵重……”
能被张萱选上的,都?是人精,她们只需一个桥梁,便能和?各色人等搭上话。
更何况,张、余两位娘子有张萱这?个燕王妃撑腰,两人很快便如鱼得水,在贵妇中交际应对自如。
待宴毕,两人基本摸清了各人的脾性和?喜好,再有就是各家的联络细枝末节,则需时?日才能理得清。
“这?个无妨,慢慢来就是了!”张萱道?。
回到??院时?,郑骧已经回来了。
上元节,宫中本也要办宴,但?不知?为何,几日前忽然取消了,张萱这?才能在燕王府办宴。
但?郑骧仍旧被建新帝召进宫,不知?为何事,?到这?早晚才回府。
郑骧已换了家常衣裳,手握茶盅,坐在炕桌旁发呆。
张萱缓步上前,轻轻将他已凉透了的茶盅拿下时?,他才恍然:“你?前院的事忙好了?”
张萱点点头,将茶盅放下,回身将大衣裳脱下,换上家常外衣:“我这?回办宴,就是把人暂时?先混个脸熟,以??慢慢再来那么一两回,就差不多了。”
郑骧眼?不转地看着?她换衣裳又走过来,便伸出手,握住她凉丝丝的小手,将她拉进怀中,道?:“那你?西城的店近日可以考虑开张了?”
提起铺子,张萱眼?中满是骄傲,她抬起下巴,笑道?:“当然,我打算过了二月二就开张!”
郑骧勾唇一笑,抬手捏住她的小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一点,随即深深吻了下去。
半晌,张萱喘着?粗气,推开他,道?:“别……现在天还亮着?呢……”
上回两人就从下午折腾到夜半,这?回她可不想再饿着?肚子折腾了。
郑骧见她认真,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将她拥进怀中,才道?:“好!”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像打擂台般,此起彼伏。
渐渐平息??,张萱想起他进宫的事,问道?:“今日,圣上叫你?进宫做甚么?”
郑骧默了一默,方?道?:“还是那点子事——他想立太子了……”
张萱坐直身体,看着?他的眼?睛道?:“圣上春秋鼎盛,两个小皇子还年幼,怎会这?时?候立太子?”
郑骧想了想,道?:“前几日,我听?方?太医说,圣上近来常常犯头疼病,?从不让人说!”
张萱默然半晌,重又小心地看着?他,道?:“约莫是他自己觉得不大好了?那你?……”
郑骧将她按进自己怀中,道?:“还是那句话,我不愿,他也只是我叔父!”
“嗯,”张萱应,想了会儿,终还是说道?:“我也不想,就是怕以??……万一咱们不在了,孩子怎么办?”
她相信郑骧的能力,即便不做皇帝,他也能护着?自己周全?,但?他们百年之??呢?
“孩子?”郑骧一怔,猛地看向她,眼?中充满激动。
张萱吓了一跳,忙分辩:“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哪有那么快!”
郑骧盯着?她若有所指地笑道?:“是么……也可以快一点的!”
说完,深深地吻了下去。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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