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朝歌和越萧独自出门,深夜不归,这可急坏了连澜和碧禾。
兰汀追丢了越萧,此时也现了身,横臂拦住刚出樊楼的连澜,气急败坏道:“他去哪儿了?”
连澜被拦住去路,看了她一眼,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我也想知道。”
他这语气实在称不上良善,要是平日,兰汀一定会和他来几个回合。可眼下她急于找人,于是把目光看向六神无主的碧禾。
碧禾被她看得发毛,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
兰汀不信,“你是长公主唯一的贴身丫鬟,你会不知道?”
碧禾不喜欢被怀疑,心里也担心暗渊会不会对长公主不利,因而没什么耐性,一听急眼了:“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知道你现在去找,我也想知道长公主去哪了呢!”
晨光熹微。
醉春楼里,越朝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眼皮很沉,头有些疼。
“碧禾,什么时辰了?”
意料之外,一个低沉短促的声音响起,“辰时。”
越朝歌乍然惊起,昨夜的记忆悉数回笼。
她重重躺回床上,抬手揉了揉鬓边:“天已经亮了啊。你在外头坐了一整夜吗?”
越萧点头道:“嗯。”
越朝歌问:“何不进屋里坐着,外面风大。”
越萧闻言一怔,抬眸看了眼她的脸。
她倒是坦坦荡荡,一副至真至诚的模样,显然已经忘记了昨晚让他滚的事情。
越萧神色复杂,道:“无妨。”
越朝歌听着他毫无波澜的声音,身子也有些乏,“你这么淡漠的人——昨日那水要是你喝了,不知我们的高龄黑莲花暗渊先生,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调笑了这么一句,她总算是从早起的疲倦里脱离出来,重新打起精神,在床上翻滚了两个来回,起了身。
越萧耳根却红了个透。
昨日越朝歌喝了水后,面色潮红,媚态横生。精致的脸上长睫微垂,往日黑晶灵透的眼睛变得很是迷离,红唇越发妖冶了,沾着水光,小巧调皮的舌头时不时□□着饱满的唇。
越萧从未近过女子的身,更未贴身看过这样姿容妖妍的女子。
他心中一窒,用尽所有理智转移了注意力,速速默背往日看过的兵书。可眼下看来,她的美妍根深蒂固,默背的兵书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甚至连他背的什么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面对着越朝歌,阳光从他身后泼洒过来,笼罩着他修长精悍的腰身长腿,染透了他的耳朵。
越朝歌垂下脚,看着榻下的绣鞋发呆。
她忽然想起昨晚遗留的历史问题——
她该怎么跟越蒿交代?
越萧本就不自在,加之被太阳晒得有些热,回过神来,见越朝歌盯着鞋子纹丝不动,长眉微微皱了皱。
他想:长公主娇生惯养,穿衣饮食都有人侍候,不会穿鞋不足为奇。
他走到榻前,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
入手是筋骨分明的骨感,脚仅他的巴掌长,她身上似乎哪里都是小小的,腰也是。越萧在心里给出客观论断。
他的行为吓得越朝歌一惊,脚微微缩起。
越萧握着她的脚踝没松手,隐隐有些霸道,“穿鞋。”
他说着,一手托着她的鞋子,一手握着纤细骨感的脚踝,帮她穿上了鞋。
越朝歌随他去,盯着她身前那颗冠发高束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你这三千青丝,当真同你的脸和身材一样好看。”
越萧一僵,没有躲闪,垂着脑袋帮她穿上了另外一只脚的鞋子。
越朝歌的手从他头上移开,落回榻沿上。
越萧只觉得头皮蓦然一松,紧随而来的,竟然还有一众怅然若失的失落感。他没有立刻起身,垂下眉眼道:“穿好了。”
越朝歌目光盯着他都上的黑金铜冠,道:“小弟弟,你试过戴玉冠吗?白玉冠,或者紫玉冠,绯色玉冠也好看。”
越萧听言,又沉默了片刻,道:“我适合黑色。玉太脆弱,我不适合。”
越朝歌伸出手指点点他的冠,骄横道:“本宫说合适就合适。”
就在此时,掌柜的匆忙闯门进来。
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气度卓越的男子正单膝跪地给女子穿鞋,女子娇柔妍丽,恶作剧一般地把玩男子头上的发丝和束冠。
她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
“那个……两位主儿,下头来了一队官兵,想是京城里丢了什么大人物,说要挨个门搜查。两位看着,方便么?”
掌柜的这话刚说完,就想赏自己一巴掌。小两口蜜里调油了一夜,眼下正是贴耳亲密的时候,能方便么?
她讪讪笑了起来,看向两位。
越萧起身,眉眼沉着,看向越朝歌。
越朝歌则是长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想是来寻本宫的。叫他们上来吧。”
掌柜的听言,忙点头要下去请各位官爷,忽而脚步一滞,想起她自称“本宫”?
当今天下,能带着男人来这醉春楼的“本宫”,可只有郢陶府那一位。想起她非凡的耳饰,举手投足间尊贵的气度,掌柜的一下子僵在原地。她方才还扰了二人亲密,若是郢陶府发作起来,她焉有命在?
她心里千回百转,轻易不敢动弹。
越朝歌抬眼看她还没走,道:“有什么顾虑?”
事已至此,掌柜的只能硬着头皮佯装不知,忙到:“这就去,这就去。”
她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快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房门关好。
越朝歌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她看了一眼越萧身上的黑袍,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应对越蒿的说法。
“你身上有匕首吗?”她问。
越萧闻言曲腿,从靴筒里拔出一把短刃。
越朝歌眯起眼,说:“你把黑袍挂到外头的栏杆上,越皱越随意越好。匕首给本宫,本宫要在你衣服上化几个口子。”
她补充道:“我们消失了一夜,兰汀必然传回宫里,越蒿肯定疑心,我们要有避开他耳目的合理动机。”
越萧闻言,回身问道:“你很怕他?”
越朝歌一愣,笑道:“这是交易。就像你和岳若柳一样,他用财富和特权来买,我必须有适当的东西换给他。利益最大化,不在于怕。”
越萧沉默,把黑袍脱下来搭在手里,往外一扬,精准地扔到了栏杆上,姿态凌乱,像是主人嫌它碍事,急于做什么事情脱下的。
他迈开长腿走回房里,低头看着只到他胸口的越朝歌。
“嗯。我配合你。”
这就给了越朝歌“肆意胡来”的理由。她举着匕首,在他胸口轻轻划了一刀。衣帛应声而裂,隐约可见越朝歌先前在他身上黥的“王”字。
越朝歌抬眼看越萧的反应,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垂着眼皮任她上下其手。
越朝歌把匕首搁回桌上,两只小手从割裂的那个衣服口子里探了进去。她踮起脚尖,张开肘臂用尽全力,想把那个口子人工撕裂得更开些。
她太用力了,还踮着脚尖,以至于力气用完的时候,她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好巧不巧,软软的唇碰到了软软的皮肤——
她不偏不倚地吻在了那个“王”字上……
她发髻散落并未梳起,他衣衫不整长身玉立。
连澜率兵赶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这样一幕。
越萧眼疾手快,揽上越朝歌的腰,护住她的头,一个侧身,把连澜视线严严实实挡个干净。
“出去!”
他语气不善。
连澜被惊回了神,迟疑地拱手,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兰汀随后赶来,她先看到栏杆上那件七歪八扭的黑袍,转向连澜。
发现连澜心不在焉,她问:“你手抖什么?”
连澜没有理会他,眼前全是长公主依偎在暗渊怀里,温柔亲吻他的那一幕。
半晌,他回过神来,见兰汀面色阴沉,苦涩道:“都在里头,放心吧。”
屋里,越朝歌自己撤离,唇和肤分开了些许。
她不自在地退开两步,转过身,以此掩住她滚烫发红的脸。她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道:“为何让他出去?”
越萧垂眼看着被匕首割开的衣帛和若隐若现的赤.裸.皮肤。他也不知道。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尴尬的模样,也不想看着她吞下尴尬、佯装放荡的模样,最不想的,就是不想让别人对她产生遐想,意念描摹她动情的模样。
越萧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他这么做他很舒服,似乎冲破了某种克制。尤其是看见连澜的脸色时,他近乎有一种想把越朝歌摁在怀里的冲动。
越朝歌见他又成了闷罐,道:“收拾一下,回府吧。”
“碧禾,”她扬声传唤,“进来给本宫梳头。”
外头悄无声息,半晌,连澜回禀道:“回禀长公主,碧禾姑娘还在路上,尚未赶来。”
话音刚落,碧禾便气喘吁吁地拨开兰汀:“主子,奴婢来了,奴婢进来了?”
说着,她还特特斜了兰汀一眼。
得了越朝歌一声“进来”,碧禾推开门走进去。
屋里还残留着些奇怪的香气,烛台上蜡炬燃烧殆尽,两人一立一坐,一个衣衫半开,一个面色绯红。
这种场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偏偏这时候,暗渊见她进来,沉沉道:“你昨晚流了很多汗,衣裳裙襦都湿了,见你太累了我就没喊你起来,眼下不洗个澡再回府么?”
碧禾目瞪口呆。
流了很多汗……
太累了没喊起来……
她猛然闭了闭眼,挥散脑海里的桃色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