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厘头焦尸

门内的两人僵持着,陆绾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酸楚,鼻子一红,想到了她爹。

萧彦北手指渐渐松开,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你要是只有这点用处,趁早离开。”

“我不会走,”陆绾用手背抹着刚流到脸上的泪痕,语气肯定,眼神倔强地看着他,“王爷,小人求王爷允许我一同前去查看。”

她说着便弓腰拦在他面前,“求王爷成全。”

萧彦北低头瞟了一眼,从她跟前走到门口,“你若是想呆在里面,那便一直不要出屋。”

接着他便打开了大门,和门外那位皇子寒暄了几句。

陆绾立马撑着膝盖起身跟着出去了。

萧楚怀看着着急忙慌赶来的随从,好奇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眼眶有点血丝,身形娇小,皮肤柔嫩胜雪,活脱脱一个女子像,打趣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随从这么瘦小,怕是你护他吧。”

萧彦北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端着手往大门口走去。

“三哥,你等等我,你这性子还一如从前。”

陆绾沉默着提快步子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说是城门口,其实是城南一处被遗弃的残破寺庙,离城门口较近,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陆绾还在心中泛着嘀咕,昨夜分明下了一夜的雨,若是在城郊尸体又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两位王爷从马车上下来,各自的随从给他们撑着伞,由于陆绾身形娇小,一开始撑伞都是踮着脚尖,可萧彦北并不领情,自己便将雨伞全部打在自己头上,萧彦北许是感觉到脸上有些凉,回望看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直接忽视她大步流星往庙里走去。

萧楚怀看着紧握油伞的陆绾,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

陆绾弓着腰嗯了一句,“小人阿才。”

“你身上好香啊,”萧楚怀一脸痞笑着往她跟前走了几步,这话让陆绾在心中又默默翻着白眼,又是一个举止轻浮的王爷,连忙对他行了个礼便上前追赶萧彦北。

残破的寺庙只有一个前院,在一棵老槐杨树身后是一间漏雨的禅房,里面堆满了稻草,正中央还有一尊已经褪色的佛像。

那具焦尸便在靠近漏雨的地方,周围稻草有被烧过的痕迹,雨水浇灭了不断扩延的火势,在尸体周围形成半拱形状。

黝黑的尸体散发着一股类似烤猪炸糊的腐烂味,混合着地上潮湿的雨水,皮肤变得没有那么酥脆。

另一个随从不断往后远离,而陆绾秉着气颤抖着脚步往前,她蹲在尸体头骨处,已经看不清尸体的面目了,整个身形偏瘦小,嘴巴微张开,手上戴着刻有念字的镯子,而那被熏黑看不见成色的手镯正是陆海送给自己的诞辰之礼。

怎么会这样?那镯子自己都有随身携带,可后来手受伤无奈被取下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女子手上,按理说应该会在寨子里才对。

陆绾想伸手去碰那手镯,被萧楚怀一把抓住手,“阿才,就算你胆子大,这尸体也暂不能动,让仵作来。”

她识趣地想要缩回手,可萧楚怀拉着不放,一脸坏笑,“三哥待你好吗?”

“怀王觉得呢?”

萧楚怀看着不慌不乱陆绾,笑得倒是挺正经,“倘若三哥待你不好,不如跟着本王好了,反正他有的是随从。”

而一旁的萧彦北没有心思管正在打趣玩闹的两人,他环顾四周,用手捻着他附近的稻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陆绾也没有搭理他,只是礼貌性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松开手的萧楚怀这才意识到这股味道实在难闻,捂着鼻子退到门口透气。

“王爷,”陆绾冲正在打量观察环境的萧彦北喊着,“这具尸体应该是先被人残害后再点火焚烧的。”

不等他开口询问,萧楚怀倒来了兴趣往尸体旁近距离观察了一眼,挑着眉道:“小小随从,你懂仵作技法?”

陆绾起身弓着身,“小人只是学过一些皮毛。”

“理由。”萧彦北淡淡回了句。

“一般被火烧的人会大喊大叫,可等到失去知觉时,她的嘴应该会慢慢紧闭,更何况这周围并没有溅起尸油,”陆绾瞟了一眼周围,接着道:“人死后会出现尸僵情况,嘴边就有可能会微张,大火烧掉周围的皮肤,可骨头撑着形状不会改变。”

两人听了她这番言论都上前仔细瞧着那尸体,上唇确实微微抬起。

正当他们观察之际,仵作便在门口提着工具箱进来。

在给两位王爷行完礼后,便直接动手解剖那具焦尸,陆绾紧张得直掰着手指尖,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仵作的手和那具任人宰割的焦尸。

一个时辰后,漂浮的小雨终于收住了脚,一阵凉风从门口和露瓦处吹进来,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王爷,”仵作拿着镊子对站立跟前的两位皇子说道:“这名焦尸确实是女尸,她的口鼻没有大量风尘进入,要是是被活活烧死的话,应该是不可能的,她的胃里有□□,应该是昨日中午时服用的。”

萧彦北在佛像底端找到一封被压着隐藏起来的信,上面是用血写的绝笔信,说她是本是和兵部侍郎千金一样是官家之女,她爹更是遭忘恩负义的兵部侍郎背弃,一人成为山寇,一人却还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这才一怒之下斩草除根,便伙同自己的父亲用毒将所有人灌倒后再用风筝线一一勒死,至于李顾两家是陆海去做的,因当年他娘子在世时被他们的夫人所羞辱,咽不下那口气,就先为发妻报了仇,知道自己难逃罪责便服毒自尽。

萧楚怀也确实从一堆稻草中找到一罐□□,那女子手指上除了有被刀划伤的伤痕,还有手腕也有被瓷器划过的伤痕,和自己腕上的伤痕吻合。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连她手上的划痕都知道。

陆绾咬着唇齿手上紧握着拳头,这人实在有些可怕,有些事情她都不知道。

萧楚怀叹着气,“三哥,想来你也听说了陆府的案子,牵扯到朝廷命官,父皇把这苦差事交给我和六扇门,我们找寻良久都没有任何线索,陆府一把火烧得不成样子……”

“怀王可有找仵作?”陆绾蹲在地面脸朝向萧楚怀问道,她知道这不符合礼制尊卑,可就是压制不住心中要问之话。

萧楚怀双手环抱在胸前,“你好像很关心这桩案子。”

“小人只是,只是想看看诛杀全家之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罢了。”

萧彦北抬眼看着脸色不好的陆绾,语气没有起伏,“听闻兵部侍郎和太傅关系紧密,那就找他一探究竟。”

几人在漏风处等待着兵部侍郎,陆绾身上没有力气靠着那尊石像,嘴唇都快咬破了,就只为压抑心中的不忿。

萧彦北连喊几声让他去催促侍卫带兵部侍郎过来,可她一直呆愣在此处。

倚靠在门框边的萧楚怀觉察到她的情绪,一脸疑惑地走向她,还没近跟前,萧彦北大吼一声她脚下没有站稳,被惊吓到头磕在石像樽前,先前的淤青还没有消散,这回又结结实实磕在原处,鲜血从眉骨顺着脸颊流下来。

“靖王府不养闲人也不收留身体有疾之人,不想待趁早走。”萧彦北抖动着袍子,斜视了她一眼。

萧楚怀连忙上前扶起她,拿出手帕擦掉她脸上的鲜血,半带玩笑道:“三哥,如是你不想要,不如送于我好了,正巧我还缺一个。”

陆绾脑袋闷闷的,耳鸣目眩,撑着石头,“王爷要是信守诺言,小人自然也不会碍王爷的眼。”

迎面便看到萧彦北那双要吃人的眼睛,想到以后还有可能会有求于他,语气软糯下来,“王爷,刚才小人开了一个小玩笑,那是一般人才会说出的话,小人既是王府之人,得懂礼。”

随后又谢过怀王,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准备去催,只见侍卫带着一个小厮踏着步子进来了。

屋中怀王起身笑着看着走出去那人,打趣萧彦北这个随从倒是很有意思。

“王爷,太傅昨日已经辞官归乡,人已经不在京城了,”他和那小厮半跪在地上,双手拱道:“这小厮在寺庙门口鬼鬼祟祟,抓住他时手中还有一包首饰。”

那小厮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五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说他只是受陆姑娘之托,等她死后便用火烧掉,那东西就是她给的。

那包东西被侍卫拿出堆放在两位王爷面前,那些首饰也确实是陆绾平日里所戴之物。

萧彦北咳嗽几声,“你确认所烧之人就是陆姑娘?”

“小,小人确定,之前见过画像,她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错不了。”那小厮脑袋直叩着地板,砸得很响。

萧楚怀拍手称快,高兴地拍着萧彦北的肩头,“三哥,果然你回来案子就不攻自破了,总算是了解一桩大事,这下我就放心了。”

他转身就要带小厮下去,可被萧彦北喊住,说此案还有很多疑点,就算此人是陆绾,为何陆海还没有下落,她就要先畏罪自杀,既然下过毒又为何还要亲自动手,又为何会选择用风筝线。

“三哥,”萧楚怀终于收起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地同他说:“这个案子惊动整个京城,父皇很重视,既然找到元凶,还自裁谢罪,皆大欢喜不是吗?三哥,你刚回来,身体还抱恙,今日是臣弟考虑不周,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说完跟他行了个兄弟之礼便让侍卫带着小厮出去了,吩咐仵作带着那具焦尸一并去到六扇门,临行前还在陆绾耳旁说了句她生得好看。

此刻破庙中只有两人,陆绾苦涩地笑了一下,也不知这具尸体对自己有益还是无益,但肯定的是,案子一旦被六扇门封卷,会很难启动,更何况以刚才怀王所言,日后翻案只怕难上加难。

“案子了结了,你可以走了。”萧彦北背着双手从里面走出来,头也不回地经过陆绾身旁朝寺庙大门走去。

“王爷,”陆绾跟了出来,在后面清着着嗓子喊道:“请让小人跟着王爷一起查案,小人懂些仵作技法,您胞弟案子,小人或许能找出线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