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苏瑾欢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她身侧的人却是毫无征兆的就朝着一旁给倒了下去,紧接着,她顷刻落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鼻尖是如此让人安心的味道,苏瑾欢不用看?便知道其究竟是谁。
张易安会这么快的出现?,这是苏瑾欢没有想到的,她原以为至少要来?此间几?次才会起?效果?,没想到此间不过一次,这人便坐不住了。
对于?张易安的出现?,苏瑾欢心底瞬间便涌出了一股欢喜之感,她浑身因吸了熏香没什么力气,可?纵如此,苏瑾欢也快速的抓住了对方身前的衣襟,“你......”
张易安从窗户翻进了屋子,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看?着此时地上躺着的适才欲对苏瑾欢行不轨之举的男子,尤其是那轻微隆起?的一处,他的双眼瞬间就沉了下去。
身前之人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眼看?着其就要抬眼看?见自己,张易安连忙回神,随即一记手刀便砍了下去。
苏瑾欢这边算计了这么多,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此间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人晕了,张易安也默在了原地。
他既然已经决定不让其知道自己尚在人世,那么他们两?人,自是不见为妙。
只是,明明早就决定的事,现?如今做起?来?,心底却还是会像是钻心一般的疼。
许是因着喝了酒又闻了香的缘故,苏瑾欢此间哪怕已经晕厥,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尚有反应,张易安内心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怀中之人迷糊中的反应瞬间让他回过了神来?。
“嗯~”
腹中隐约似有火苗在燃烧,苏瑾欢面色潮红略有不适的左右蹭了蹭。张易安确信自己之前手刀的力量足以让苏瑾欢晕厥过去,此时再观其神色,仅一眼他便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该死!
“磁啦”一声,屋内的熏香被张易安毫不犹豫便浇灭了去,苏瑾欢已经吸食了熏香有了反应,此时的她在张易安看?来?美的实在是不可?方物。毫无疑问?,张易安根本不想让这个模样的苏瑾欢被旁人看?见,这是他的,这样的她只能对他展现?,纵使是清弄也不行!
一个人的占有欲与妒忌心可?以使其变得?面目全非,尽管张易安不想承认,但是,当他将苏瑾欢抱上红楼的大床便附身下去的时候,许多事却是顷刻间便发生了变化。
他是太监又如何?她是他的,她是属于?他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侵占他的位子!取代他的存在!
没有人!
他不许有别?的人享受这样美好的她,谁也不可?以。
清弄在屋外候着,屋内此时没有什么旁的动静,自家公主也没有吩咐与传唤,是以她依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外面,并没有旁的举动。
身下是某人娇小柔软的身子,张易安单手扣着苏瑾欢的后脑,两?人唇齿相依,全程只见他一路攻城略地,喘息声很快便在床帐之中想了起?来?。苏瑾欢失去了意识,可?她身体却本能的有着反应,感受到身下之人不适的摆动,再一想起?这人今晚竟然敢如此大胆的来?到这样的地方,张易安心中的怒火与妒忌瞬间又蹿高了一度。
今夜若非他出现?及时,她岂非毁在此等?跳梁小丑身上?
这可?真是好得?很呢!
动情中的苏瑾欢并不清楚张易安此间心中复杂的变化,她只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唇上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突然暴躁了起?来?。
床帐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彼此间的衣物也越来?越少,这边直到苏瑾欢秀眉微蹙唤了声“疼”,张易安才猛地回过神来?,身体突然僵硬在了原地。体内异物的入侵让苏瑾欢很不习惯,尽管张易安这边停了下来?,但苏瑾欢依旧在本能排斥着。
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张易安倏地惶恐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的手上似乎还带着特殊的体温,张易安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床上衣衫半解的某人,又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毫无征兆的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她便要毁在他的手上...
红楼的熏香与酒水之中皆有迷情的功效,然而,这也只是迷情而已,还远不到春.药的地步。苏瑾欢之所以没招架住,一是因其从未吸食,这第一次的感觉自然要比第二次第三次来?的迅猛,二则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对此物的抵抗力要弱上一些。适才其与张易安如此一番撕扯缠绵,迷情的药效很快就散了大半。
张易安对于?自己适才嫉妒之极做的事在原地僵着身子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凭借着仅甚的一丝理智,他神色沉重?的给苏瑾欢穿起?了已经散落的衣裳。
他不能要她,他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要她,今夜他能与她如此温存,已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既然决心不出现?,那么他便不能因嫉妒而动摇自己的决定,人要知足,他不可?以贪心。
夜色渐深,清弄到底有些不太放心,张易安此间刚将苏瑾欢重?新着好衣裳放回起?初其做的位置,屋外便响起?了“扣扣扣”的敲门声。
“主子,夜深了,我们得?回去了。”
清弄是有功夫的,虽说功夫不算绝顶,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张易安还是赶在其进屋之前从窗户跃了出去。而在他临走之前,他甚至不忘回看?一眼适才地上的某人,“哼!”
你的账,他后面再给你算!
清弄进屋的时候,张易安已经走了。她只看?见自家公主趴在酒桌前,而之前公主叫的那名伶人此时正躺在地上。乍一看?此,清弄还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心下一慌,顿时便跑了过去,“公主!”
毕竟苏瑾欢与张易安才在床上缠绵了一番,尽管张易安临走之前做了掩饰给苏瑾欢身上的红痕也擦了药,但是,苏瑾欢脸上的潮红却是消不去的。清弄来?到自家公主身旁的第一个动作是查看?其情况如何,这边确定呼吸平稳之后,她心中多少松了口气。
见自家公主面色泛着粉,再瞧着其身前的酒杯,清弄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主,奴婢先带您回去,此处不宜久留。”
地上的人是个什么情况,清弄才不关心,自家公主没有回话,她索性直接打横将其抱起?,随即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外方走去。
张易安在暗处看?着清弄带着苏瑾欢离开红楼,此时皇城已经落锁,不知这主仆二人要去何处落脚,他尤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苏瑾欢能半夜从皇宫出来?,自有她的门道,张易安这边跟了一路,直到看?到苏瑾欢的马车从皇宫的偏门进去,他这才放下了顾忌,没再做旁的事。
苏瑾欢是在半路的时候清醒过来?的,她的头有些晕,清弄正给她擦拭着双手。
苏瑾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清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公主,您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清弄本只是小心的做着自己的事,苏瑾欢醒来?她面上一喜,但是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乍听?闻自家公主的声音,她明显吓了一跳。
可?别?说清弄,其实就连苏瑾欢自己也吓了一跳,清弄已经快速的给她倒起?了茶水并递了过来?,苏瑾欢乖乖任其喂了两?口,当清凉的茶水划过她干涸的口腔与喉咙,她的一些记忆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回过神的苏瑾欢先是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马车之中而非红楼,她连忙握住了清弄的手腕,“清弄,本宫怎么在这里,他呢?他去哪里了?”
“什么他?”清弄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公主,“公主您醉了,奴婢瞧着天色晚了就带您离开了那处,现?在应该也快到皇宫了,公主难道不该在此处?”
听?着清弄如此解释的苏瑾欢双眼顿时就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进屋的时候,只有本宫一个人?”
“怎会?”清弄笑了笑,“公主莫不是醉糊涂了,公主您忘了,一开始那伶人可?就没出来?过,不过奴婢瞧着他也醉的厉害,便没管他了。”
以苏瑾欢做事的稳妥,不可?能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动身旁的吃的,今夜若非郑逸之先动过那酒,苏瑾欢也不会放心的品尝那么一下。但是,郑逸之毕竟混惯了烟花之地,对迷情之类的酒水熏香早就习惯,这也是苏瑾欢会有反应而他却没有的一个原因。彼时清弄也查看?过这人情况,因着喝了酒的缘故,清弄感受到的也是浑身的酒味,再加上屋内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而自家公主又好好的,是以她这才没有多想,只当是这两?人喝醉了而已。
只听?清弄前面的话,苏瑾欢心下尚有一喜,可?这后面的话一补充,她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
“公主如此反应,可?是那人惹了您不快?可?要奴婢......”
“清弄。”苏瑾欢缓缓看?向?自己身侧之人。
“公......”
“本宫问?你,你可?是一直在屋外候着。”
清弄一愣,“...是,奴婢一直在,没有离开。”
“屋内你可?听?见什么旁的动静?”苏瑾欢又问?。
清弄想了想,“回公主的话,并未。”
“一丝也没有?”苏瑾欢尤不死心。
清弄原本还颇有些笃定,但自家公主再三的询问?,却是让她有些不太肯定了。她复又回忆了一遍,最后稳妥道:“公主,红楼这种地方,外方丝竹声不绝于?耳,清弄或许有受此影响,但清弄发誓,从公主进屋之后,清弄并未听?到屋内奇怪的动静。”
清弄没听?见屋内的动静也没看?见张易安的身影,这让苏瑾欢有瞬间的怀疑自己之前的只是错觉而已。不过,她的反应倒也很快,这边再将清弄的话回顾一遍,苏瑾欢便发现?了漏洞,“等?等?!”
“嗯?”
“清弄,你说你进屋的时候,那伶人是如何的?”
“他躺在地上,浑身酒气。”前面的不肯定,但这件事清弄却可?以说的相当确信。
“当时本宫是何样?”
“公主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亦是满身酒气。”
“行了,可?以了。”事情听?到这里,苏瑾欢心中对此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虽然她没有看?见那人的容貌,但她绝不会感受错。张易安救了她,他今晚出现?了!
但是!
几?月不见,这人胆子倒是大了,竟然还敢打晕她?
这可?真是好得?很呐!!
“公主,您这是......”自己的话一说完,自家公主神色就有了变化,就像是要将什么人拆卸入腹似得?,这让清弄莫名的担忧了起?来?。
苏瑾欢深深吸了口气,反笑道:“没事,本宫无碍。”
她好的狠呢!
清弄越看?越有些玄乎,她有些不放心的问?:“公主在红楼,可?是发生了什么?”
苏瑾欢闻声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是发生了些事。”
“那......”
“清弄。”苏瑾欢抬了抬自己的下颌,打断了清弄的话,“吩咐下去,今晚那个伶人,明晚本宫不想再看?到。”
“公主你还去?”清弄震惊了。
“去,本宫为何不去?”
她要是不去,那岂不是顺了他的意?
这一句话,苏瑾欢说的时候眼睛格外的明亮,整个人似乎一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这是清弄这么几?个月来?第一次看?见自家公主露出这般的神色,她连忙紧了紧自己的双眼,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苏瑾欢余光瞥见某人如此,未免好笑道:“你这丫头,做出这样的神色是几?个意思。”
“公主您今日的......”
“和之前不大一样?”张易安还活着,他还活的好好的,仅这一个信息,便足以让苏瑾欢恢复往日的神采,在清弄面前,她虽说没有对其解释具体,但却没有隐瞒自己情绪的变化,此时其有这般感觉,并不奇怪。
清弄跟了苏瑾欢这么些年,苏瑾欢往日有什么打算,她基本能看?出个大概,但近日以来?,清弄对自家公主的一些举动却糊涂了。此时见其替自己把问?题说了出来?,她有些狐疑的看?着对方,有些不太确定道:“......是。”
苏瑾欢笑,反问?道:“清弄以为,本宫为何会如此变化?”
“公主......”清弄被苏瑾欢这个问?题稍稍难住了。
自家公主对张公公是什么样的感情,最近几?个月她看?得?明白,早前几?日其还不是这般,似乎是自其见过......何公子后才这般的?
对,就是何公子!
只是...不应该的啊...何公子的容貌只能算作普通,和张公公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公主怎会对其如此感兴趣?
相比之何公子,明明卿太傅更为俊朗,也更富才华......而根据她得?到的信息来?看?,何公子只是布衣而已,公主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张公公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如此一番分析之后,如果?真要清弄有所解释的话,那便只可?能是一种结果?......
见清弄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其倏地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苏瑾欢勾了勾自己嘴角,“想到了?”
“公主?!”清弄也不知自己想的究竟对或是不对,但看?苏瑾欢没有否定,她的语调下意识的就拔高了一度。
“嘘——”苏瑾欢将自己染了凤仙汁的手轻轻的放在了清弄的双唇之间,似笑非笑。
话点到而至,清弄识大局,懂利弊,绝不会背叛于?她,之前苏瑾欢没说,那是因着她还没有最后确定,现?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了肯定,那么她对清弄也没什么好瞒的。
清弄对于?这个结果?的意外程度,不压抑苏瑾欢之前知道的时候,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复活呢?!
“本宫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清弄少有如此讶异的时候,苏瑾欢被其这反应给逗笑了,“不巧,本宫也是。”
她慢慢的从清弄的手上拿过了茶水,其先是闭眼闻了闻茶水的芳香,随即优雅的小啜了一口,意味深长道:“或许——”
“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从上次张易安出事之后,苏瑾欢便知道她的周围有她父皇的眼线,这一次,为了不暴露张易安还活着的事,苏瑾欢起?初并未急着动作,反倒是开始对周围的人如卿九等?转变了态度。
当然,除了卿九以外,长宁殿内的其他人苏瑾欢也多少有了关注,给了众人一个长公主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开始注意美色的认知,这也刚好为今夜她的举动做了一个极好的解释。
在旁人在永安帝看?来?,她去红楼,这是为了欣赏美色去的,而她真正的目的,实则是为了逼出藏在暗处不愿承认身份的某人。
从上次的惊变后,苏瑾欢早已认识到了人手有多重?要,这八个月以来?,虽然她没有出长宁殿也没有去干涉宫内任何事情,但苏瑾欢却把守卫长宁殿的任务交给了莫予。
莫予是个才人,只是脾气颇为古怪,有上一世的经历在,苏瑾欢知道莫予为何如此,常言道打蛇打七寸,她拿住了其软肋,又恩威并施,于?是最后莫予便成功的成了长宁殿的羽林卫史。
有莫予在,苏瑾欢的后顾之忧少了许多。虽说今晚出了些纰漏与意外,让她险些被人给占了便宜,但是,撇开这个不谈,这一切都在苏瑾欢的算计范围之内。既然张易安不想出面,那她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堂堂南唐长公主,难不成还拿不下一个你?
而对于?你明明无碍却不愿与她相认这账,她这里就先给你记下了。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张易安如何与她解释!
*
苏瑾欢安全的回了皇宫,张易安却是一个人在皇宫外站了大半夜。
一座高墙,墙内是你,墙外是他。而他与她之间的阻拦,又何止一座高墙这么简单?
夜风习习,带着些许清晨露水的与青草的味道,张易安的发梢间不知不觉染上了湿气,他却尤不自知。
没人知道张易安在想些什么,他的双眸在漆黑的夜中深邃的可?怕,其身侧五尺之内,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息......
天,在不知不觉间亮了起?来?,皇城城门开启的那一刻,当值的士兵隐约间看?着一个萧瑟的身影渐渐远去,但眨眼的功夫,当其想看?清楚地时候,那抹身影却顷刻间消失殆尽,就好像,这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守城的士兵对此觉得?有些邪乎,想来?可?能是没睡醒的缘故,抱怨两?句也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至于?苏瑾欢这边,她并不知道张易安那一夜在城门处站了许久,更不知道的是,张易安这夜与她曾险些......
彼时她先是中了迷情香,后又被张易安打晕,意识处在模糊之中,且张易安收拾的时候,还曾细心的替她抹了药,那是楚离赠予他的,药效自然比寻常药物好上太多,这下一来?,除了苏瑾欢沐浴时感受到下身有些奇怪外,她身上那是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对两?人之前的擦枪走火,苏瑾欢是完全没有印象。
两?人在一起?的最大障碍是永安帝对此的阻挠,想要无后顾之忧的相处,除了解决张易安外,永安帝则是不得?不也必须解决的问?题。苏瑾欢对此很快心下有了主意,只是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具体的动作,却是突然听?到了一个对她来?说颇为意外的消息——
张易安做官了。
不,准确的来?说,其实是何璋做官了。
这位以布衣之身相助南唐解决靖南之变的少年,以十八岁的年纪位列吏部郎中,官居正五品。
没有背景,没人人脉,仅仅凭其本身的才华,便被永安帝直接官授五品,虽官职不高,可?由一介布衣至此,如此殊荣,实为南唐史上之少有。
说实话,苏瑾欢并没有想到,张易安会接受她父皇的招揽。
要知道,除了才华是真的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更别?说他与她还有牵扯,以上这些东西?,无论哪一条都是欺君之罪,到时只要被人捅了出来?,恐怕就算是她也救不了他。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挑战皇权,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苏瑾欢正在院中让一群太监给她摘树上的果?子,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双眉瞬间便拧在了一起?。
一旁已经有太监摘下了果?子朝他们二人走了,清弄连忙轻声唤道:“公主?”
苏瑾欢闻声双眸微微一动,“你继续让人注意。”
像是尤不放心,她又补充道:“仔细些。”
“是。”苏瑾欢清楚这里面的利弊,清弄自然也明白,她不敢马虎,此间回话那是相当正色。
张易安做官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拥有进宫的权力,再稍稍转换一下,这便意味着,他能有更多的可?能看?见苏瑾欢。
苏瑾欢是公主,尤其是自刺杀事件后她便少有出门,对张易安来?说,他做官,其实并不能让他每天都能看?见苏瑾欢,但是,只要过了那道高不可?攀的宫墙,只要他的官位足够大,那么总有一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着她。
张易安在城墙外站了一夜,想了一夜,许多事情,似乎一夜之间,瞬间便想通了。
他没有权,没有钱,他除了命他一无所有,他是孤家寡人,他除了苏瑾欢外无牵无挂,既然这样,那他为何不放手搏一次呢?赢了,他位极人臣,他可?以有权利做任何事,他不用担心轻易便被权势杀死,也不用担心再也无法看?见她,拥有她。反过来?,他若是不幸败了,她不会知道他曾经回来?过,曾经还活着,她不用再难过一次,伤心一次,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告诉她,他还活着!
她现?在十五岁,五年,五年就好。
他不管她这五年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五年之后,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不论那时的她嫁没嫁人,只要他有足够的权利,那么他便要定她了!
关于?张易安做官一事,苏瑾欢再如何想也不会想到,这仅仅是因为其想离她更近一些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她清楚地知道张易安这个人有多么聪明,学东西?又是多么的快。南唐现?如今表面平静,但私下其实有着各种波动,如果?再出一个九千岁,南唐不会承受得?住这番折腾。张易安不告诉她他还活着,苏瑾欢尚可?以替其解释为这是其自卑心作祟,但是,他既不告诉她他还活着又选择入朝为官,如此举动,苏瑾欢真的很难理解。
这件事一出,原本还相当淡定的苏瑾欢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了起?来?。她当然不是质疑张易安对她的感情,只是,她怕的是张易安如此若真让其做出一番举动来?,一旦她父皇知道,她该如何?
而若张易安这期间被人误导,须知一步错,步步错,她又该如何?
这样的可?能,苏瑾欢越想越是难安。这一日,她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她随即便让清弄带她一道出了宫。
而说起?出宫,这便又是一件让苏瑾欢气愤的事了。
自那日后,那个让苏瑾欢厌恶的伶人诚然没再出现?过,但是,张易安竟然也一并没有再出现??!这委实让苏瑾欢气愤不已。
苏瑾欢有时甚至想过,难不成张易安看?穿了她的算计?
亦或是,她做的这些已经不足以让其吃醋?
以上两?点,对苏瑾欢来?说,无论是哪一个,似乎都算不上好事,但是,既然这样,这一计不行那她便再生一计,她倒是不信,她会逼不出这人来?!
“公主,今夜我们还去......”
接二连三不顺心的事已经成功的让苏瑾欢脸沉了下去,此时清弄再做询问?,她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随即冷冷吩咐道:“去卿府。”
突然要去卿府,清弄并未表现?的有多意外,她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卿九是国学大儒卿卫的儿子,卿卫年逾五十方得?一子,因卿九自小体弱担心不好养活,这才按其出生顺序随便取了一个名字。毕竟是老来?得?子,又是唯一的儿子,卿卫可?以说是亲自将卿九带大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卿九的学问?自然不会太差,其品行样貌亦是上乘,这也是永安帝会看?上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在。
卿卫今年已有七十,此时已不在京城居住,转而去了京郊的别?院颐养天年,卿九这夜本独自在院中的树梢上坐着对月独酌,未曾想下人竟来?禀报,道是公主来?访。这直接吓着卿九险些从树上摔了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
“少少爷...小的说公主来?了...您快些......哎,您小心呐!”
“快,你来?找我做什么,去找小十,还不快去!”
“十...十小姐今日出门去看?老爷了,少爷你忘啦?”
“完了完了,我的衣裳,诶你扶我干嘛,快,去拿我的衣裳,还有我的靴子我的玉冠,快快快!”
“少爷少爷你等?一下,小的马上去马上去,您别?慌!”
“慌?你哪知眼睛看?见本少爷慌了?!本少爷明明是吓得?!”
“是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这公主怎么回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大半夜的来?我府上......”
苏瑾欢决计不会想到,她这突然的决定,会使屋内的人忙得?如此鸡飞狗跳,当然,也因着她这一来?,许多事情,似乎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刚好就这么巧的,便让她碰上了。
苏瑾欢会每日从皇宫内出来?去烟花之地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永安帝其实早在苏瑾欢第一次出去后便知道了,但自己女儿并未在那处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永安帝听?过之后,倒也对这件事默认了。不仅如此,苏瑾欢在红楼的许多善后,其实还是永安帝吩咐人去解决的。
苏瑾欢正是知道永安帝不会拿这件事发作,且红楼这个地方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她这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来?了一次又一次。再加上,她也有绝对的信心,以她与张易安的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避开永安帝的耳目,所以,红楼一行,苏瑾欢近来?几?乎是雷打不动。
张易安今日倒是早早的就在苏瑾欢常下脚的屋子旁定好了屋子,然而,奇怪的是,他这边等?到戌时三刻了隔壁都没有动静,这未免让他有了几?分奇怪。红楼他已经安插进了人,此间左右等?不到苏瑾欢,他随即唤了人询问?情况。
红楼在城西?,卿府在城东。等?到张易安弄清今日苏瑾欢的安排的时候,都已然是亥时一刻。
张易安有了官职,白日里要处理公务,他只能趁着苏瑾欢每夜从皇宫内出来?的时候在此处偷偷的看?上其几?眼,他原以为五年而已,苏瑾欢应该不会这么快对旁的男子动情,但是,当他知道其今夜去了卿府之后,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卿府不比风月场所,其家主卿卫乃是三朝元老,亦曾是当今天子的授业恩师,张易安一是对卿府不熟,二是公主莅临卿府守卫戒严,他此间尝试了两?次险些被发现?之后,不得?不放弃夜探卿府的决定,而对于?苏瑾欢与卿九究竟说了什么,张易安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有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张易安此间对于?苏瑾欢与卿九的事还没探出个究竟,谁知永安帝却是在这关头给他派发了一个任务。
*
卿婳是卿府的十小姐,她比卿九要小上三岁,今年刚好十六,卿大学士年过半百后先得?一子再得?一女,对于?这位小女,他在其上费的功夫并不比卿九要少,只是卿九作为卿府唯一的男丁,更为世人所知罢了。当然,世人连卿府十小姐的名字都没怎么听?过,就更不可?能知道作为最小的儿子与女儿的卿九与卿婳,在容貌上是多么的相像了。
苏瑾欢落脚卿府的那一夜,经过简单的交谈,以她的机敏细心,自是发现?了卿府不正常的地方。她来?卿府是为了刺激张易安,这人既然没点什么反应,苏瑾欢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
于?是,在卿九的各种“期待”之下,苏瑾欢在卿府就这么安心的住了下来?。
卿婳是苏瑾欢来?到卿府的第二日回府的,彼时卿九以为苏瑾欢会天亮后起?驾回宫,是以并未派人给卿婳送信,而就有这么凑巧的是,苏瑾欢在府中逛个院子的功夫,便撞到了刚接到风声小心回自家院子的卿府十小姐。
苏瑾欢再怎么说也活了两?世,她前脚正奇怪卿府的公子怎么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谁知下一刻便看?到了卿婳的容貌,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卿九闻讯赶到院中的时候,自己妹妹已经跪在了地上,他一眼看?此,眼前顿时一黑,险些就要站不住了。
苏瑾欢余光瞥见卿九的反应,唇角稍稍向?上扬了扬,“卿太傅,你来?了。”
“公主......”卿九的眼皮跳的有些厉害,他强行稳住自己的脸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家妹年纪小,若是冒犯了公主,我这个哥......”
“贵府的小姐自是没有冒犯本宫。”苏瑾欢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水。
卿九闻言嘴角瞬间就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
“啪”的一声,苏瑾欢将茶杯重?新盖了上去,她看?着眼前的两?人,似笑非笑道:“不过——”
卿九本由心的笑着,可?苏瑾欢这后面的话,却是让他的笑容一滞,顷刻间就僵硬在了原地。
苏瑾欢说:“就是不知这欺君之罪,父皇会如何决断。”
“卿十小姐,本宫可?有说错?”
*
张易安被永安帝公派了两?日,等?到他此间好不容易将吏部的事熬夜做完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全然没有完成任务后的一丝喜悦之感。
“主子,主子你要去哪里?”初二这边只是回厨房打个水的功夫,再回到院子,便只看?见自家主子在门口驾马而去的身影,他端着水盆朝前追了两?步,但很显然,两?条腿的怎么比得?过四?条腿的,初二还没追几?步,张易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尾的位置。
从卿府回宫,再到与卿九太傅相约玄虚观游玩,这是苏瑾欢这两?日来?经历的事。
自上一次刺杀之后,这是苏瑾欢时隔八月再次踏足这处地方。玄虚观以温泉闻名,此时已经初夏,来?往的人群自然比冬日要少上许多,更别?说泡温泉的了。
对张易安来?说,玄虚观是他与苏瑾欢分别?前最后一次温存的地方,这里对他二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但是,苏瑾欢是怎么做的呢?她再次来?此处倒也算了,这本没什么,可?是,她竟然将太子太傅也一并带了过去,他的线报中记载的是这两?日两?人行为举止亲密,尤似...尤似郎情妾意!
张易安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多少是有些慌了。
然而,以上这些东西?,其实都还不足以击垮张易安最后一丝防线。公主出行玄虚观,玄虚观自然也就戒严了,有上一次的经历在,张易安对玄虚观地形极熟,当他避开众人来?到苏瑾欢下榻院子的时候,他的所见所闻,却是成了压倒他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傅,你过来?,给本宫擦擦背。”
玄虚观的温泉并未在屋内,关于?这一点,早在张易安第一次来?的时候便知道,此时他站在院中的翠竹之后,听?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沐浴之声与谈话的内容,他垂在两?侧的手瞬间便死死的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背上的青筋更是隐隐跳动,筋骨在此之下,尤其分明。
“公主...这......不太好吧?”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好?”
“公主金枝玉叶,臣......”
“噗嗤~”一声,一声惬意的笑声打断了对方尚十分犹豫的话,“你这般犹豫,可?是在怕些什么?”
这是苏瑾欢的声音。同样的话,曾经对张易安来?说是心跳不已,此时却是格外的刺耳。
“公主恕罪,臣惶恐。”紧接着而来?的,是那位所谓的太傅的回话。
“你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面对苏瑾欢陡然转换的问?题,对方显然不太适应,张易安在暗处能明显的感受到其顿了一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