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安听不?见苏瑾欢说的话,可是,屋内只有二人,光凭其口型,他也能猜到一二。
他前?面装作不?认识她已经有那么长一段时间,现如?今宣武帝驾崩,张易安知道,若苏瑾欢心?底不?在意,便?不?会遭这么一番罪。他是唯一在这世上能够看见她的人,若这个?时候他还继续装作看不?见她,那么她便?只能独自忍受。这不?是张易安所愿见到的。
他想成为她的倚靠,想可以安慰她,宽解她,以上种?种?,若继续装作看不?见人,无疑不?太现实。
根据往日中的观察,张易安并不?能肯定?,苏瑾欢是否发现了他便?是那八年间与她隔墙谈心?的人,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他一面想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其相处,一面也想证实一下?这个?事情。
苏瑾欢在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感受到此,张易安先是“愣了愣”,像是意识到对方在询问自己,他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随即拧眉就着一旁身侧的纸笔写了几?个?字——
你是谁?
一笔落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张易安又补充道:你为何在我府中?
他之前?只是一个?小太监,无权无势,苏瑾欢并没有注意过他,他按理也没机会可以看见南唐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而后他成为了藏书阁执笔太监,两人隔着一堵宫墙,她并未看过他的样子,他也默契的没去打探,所以,他这会儿?如?此反应,实属正常。
苏瑾欢作为孤魂好几?年,她当然也知道生人听不?见她说话,之前?突然的开口,实则是因为被眼前?之人能看见自己的事给?弄得有些惊讶,以至于一时之间忘了这茬。她的话刚落下?,她自己其实便?意识到了,只是让她没想到都是,这人竟然在纸上问自己是谁。
如?此来说,这是不?认识她了。
不?认识......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某人的神色,她从半空中飘了下?来,随即给?自己变了一个?椅子出来,优雅的坐了上去,“你说的我能听见,不?必写字。”
对方先是看了看自己脸,最后才对自己说话,张易安心?下?明了,他从容的将毛笔放下?,将单手负在身后,质问道:“这是我千岁府,你非常人,来我处有何贵干。”
苏瑾欢歪了歪自己的脑袋,挑眉道:“你似乎不?怕我?”
正常人看见孤魂野鬼,能如?此淡定??
听不?见对方说话,这是两人交流中最大的障碍,关于这一点,张易安在今日之前?便?已察觉,是以他私下?也曾独自一人练过口型,虽说怕人察觉什么他没有找专人教授,但一些基本的话,经过他的观察之后他还是能够看懂。苏瑾欢在他身边也呆了这么久,不?可能不?清楚他的为人处世,所以,他不?仅得揣摩好他见到她该有的反应,还得努力的维持好自己千岁的威严与形象。
张易安慢慢将自己的拇指与食指摩擦了一二,“你面相尊贵不?似恶鬼,从出现到现在,你也未曾伤害于我,我为何要怕。”
苏瑾欢没想到张易安会这么说,她看着他,轻轻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哦?”
“那如?果——”
语调微扬,似笑非笑,张易安鲜有见到这样的苏瑾欢,他此间还没来得及细看,他的眼前?却是倏地?一阵冷风划过,再抬眼看去,入眼却是一片血盆大口。
张易安并没有动,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苏瑾欢特意扮丑的样子。早在之前?,他便?发现,或许是由?于成了孤魂没人能看见她的缘故,卸去了长公主身份的苏瑾欢性?格开始渐渐恢复这个?年纪姑娘该有的样子,她也会笑,也会有丰富的旁的表情,更会有好奇,有伤心?,有淘气的时候。就拿这鬼脸来说,这和?之前?苏瑾欢发现自己能够穿墙时是一样的,无意间多了一个?新技能,她有段时间便?喜欢看见人就变幻一下?。不?过,因着没人看见她,所以苏瑾欢此举多是自娱自乐。
张易安第?一次见时,那会儿?苏瑾欢并不?是对他做,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洋洋得意的出现在人前?,也亏得他目睹了全程,不?然后面苏瑾欢冷不?丁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铁定?是要被吓一跳。
苏瑾欢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见人当真不?怕,未免有些败兴的又变了回来,“九千岁倒是好胆色。”
张易安浅笑道:“是姑娘并无害人之心?,非是我胆识过人。”
“你能听见我说话?”
“不?能。”见人不?解,张易安又道:“不?过在下?略通一些口型,姑娘的话,在下?能猜到一些。”
苏瑾欢在千岁府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还不?知张易安竟然有这个?本事,她在人身侧飘了一圈,轻笑道:“有点意思。”
人就在自己周围飘着,张易安心?下?紧张,可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自己表面的情绪,缓缓道:“看姑娘的样子,穿着显贵,想来生前?定?是权贵之家的女子,既已逝去,何故会出现在在下?府中。”
这人她还在世的时候并没见过,料想是在她死后才出现,不?认识她长公主的身份,如?此也好,她身为长公主时劲敌并不?少,她现如?今只是一抹孤魂,没有任何可以调遣的属下?,这人又是南唐权倾一时的九千岁,他们?的立场不?一定?相同,若其有旁的想法,她一个?孤魂,再如?何也没有办法。
脑中思绪不?过片刻,苏瑾欢心?下?很快就做出选择,她略微有些高傲的扬了扬自己的下?颌,似笑非笑道:“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九千岁担心?了。”
她没有戳穿他的话,说明她并不?知道,那八年陪伴她的人就是他,意识到此,张易安心?底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姑娘不?愿说,在下?便?不?问了,千岁府占地?大,闲人养的,自然也养的姑娘,若是姑娘不?嫌弃,那便?住下?,届时什么时候想走,全凭姑娘的意思。”
如?此淡然处之,全然不?失风范,苏瑾欢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些看不?懂张易安了。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其眉间阴郁沉闷,整个?人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阴鸷的气息,可现在呢,什么时候开始,这人眉眼见的那抹阴沉之感竟然退了去,虽说其气势现如?今依旧凌人,但与早初的感觉相比,却是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这种?转变就像是潜移默化似得,等到苏瑾欢意识到的时候,似乎早就习惯了现如?今对方的样子。
心?下?有些怪怪的,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看着人噙起了一抹冷笑,“千岁这么放心?,就不?怕我祸害你府上的人?”
张易安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姑娘会么?”
“妖魔鬼怪皆是以吸人精气为生,千岁以为呢?”论口舌功夫,张易安能把问题推回来,苏瑾欢便?能把问题再推回去。
头一次与苏瑾欢如?此光明正大的说这么多话,张易安稍稍抿了抿唇,压下?了自己即将上仰的嘴角,“人各有命,姑娘若想害人,十个?在下?也阻拦不?了,姑娘又何必再问?”
确实是这个?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个?好,张易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瑾欢自然不?会再抓着不?放,她啪啪拍了拍两下?手,难得称赞道:“不?愧是叱咤朝堂的九千岁。”
“姑娘谬赞。”张易安再次颔了颔首。
说完了没有什么价值的话,面对张易安的客套,苏瑾欢渐渐正色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我的。”
“刚才。”
莫名其妙便?看见自己了,对苏瑾欢来说,其实这并不?是坏事,她需要报仇,既然有人能看见自己,那便?意味着她后面可以做许多事,但在这之前?,她还得确定?一件事才行。“为何之前?你看不?见我,刚才便?能看见。”
“在下?也不?知道这是何缘故,只是近日以来,总感觉自己的玉佩有些奇怪,刚才也只是凭着感觉碰了碰,未曾想倒是瞬间看到了姑娘你。”
张易安身上有佛珠,其带着佛珠的时候,苏瑾欢一碰对方便?会被佛光击开,她只能离人近,不?能触碰。换句话说,这也就意味着苏瑾欢无法动张易安。她之前?便?怀疑这人能碰见自己,现在更好,直接是看见了,想来其定?是有奇缘才能有这番遭遇,于是,对方会看见自己,这也就不?奇怪了。
眼前?之人目光澄净,没有缥缈不?定?,不?似作假,苏瑾欢收回了注视的目光,“我竟不?知,堂堂九千岁,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张易安不?为所动,反而浅笑道:“姑娘你来去自由?,又非我手下?,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与其不?识好歹,何不?一开始便?找对位置?”
这人能屈能伸,不?怪乎能在朝堂站稳脚跟。苏瑾欢喜欢张易安这个?回答,她重新飘到了这人身前?,“好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易安的手段如?何,苏瑾欢大概也清楚,她本身也是踩着鲜血才稳定?的南唐,所以对于张易安的一些做法,苏瑾欢倒也不?觉得残忍,两人说了这么会儿?话,她对这人的胆量与胆色又有了全新的认识,是以稍作思忖之后,她看着人似是漫不?经心?道:“既然这样,我这里有一个?交易,不?知九千岁可有兴趣?”
按理说,苏瑾欢作为一个?曾经成功的上位者,这种?交易的事,最先提出的人,定?然是最先坐不?住的,也绝对是在交易中退让最多的,这么多年的朝堂斗争,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一想到裴钰之已经登基,而她却依旧只能困在这小小的一个?地?方,她的整个?人便?止不?住的愤怒,苏瑾晏是她的弟弟,他如?此不?信任她这个?长姐,先别说他该不?该死,就算是该,也绝轮不?到他裴钰之来做。她的,苏瑾晏的,或许还有生死不?明的清弄,新仇旧恨,一桩桩,一件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苏瑾欢,她不?能再拖下?去!
上天既然让张易安看见她,那么这就是她的机会,不?论张易安是好是坏,她裴钰之的敌人,那便?是她苏瑾欢的朋友。
张易安隐约猜到了苏瑾欢想做什么,但猜到是一回事,说却是不?能由?他来说,他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配合道:“姑娘不?妨说说,我们?二人,还能有什么样的交易。”
虽说失了先机,但可不?代表苏瑾欢全程处于被动,她有她的观察,也有她的判断,苏瑾欢不?慌不?忙的重新坐回了自己变出的椅子上,她勾了勾自己的红唇,“我想——”
“千岁应该对我所说的事,很感兴趣才是。”
*
苏瑾欢要说的事,无疑与裴钰之有关,但是,她并没有立马将自己的底牌露出来,而是换了个?说辞,道是自己有一个?仇人,她身前?被其所害,现如?今需得见其死去才能释怀投胎,而她所谓的交易则是,她帮张易安出谋划策对付政敌,事成之后,他需得帮他了解那人性?命。
两人的目标其实都是一致的,可未免张易安发现自己的身份,也未免其摸清她的砝码,苏瑾欢只将事说了一半。
张易安本身就是在为苏瑾欢报仇,只是,以他原本的做事风格与苏瑾欢做事小心?谨慎的习惯来说,两人势必得好好讨价还价一番才正常,当然,事情的最后,合作肯定?无疑就是了。
在局面僵持了这么多年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说不?开心?,那绝对是假的,但现如?今张易安能看见自己,苏瑾欢便?又将自己的性?格给?收敛了回去。
能光明正大的与人说话,和?人交流,还能以平等的身份站在对方身前?,这是张易安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裴钰之初登基的那一年,是苏瑾欢神色最沉闷的时候,两人时常在书房商量着事情,其中多是与政事有关,每次一商量完,苏瑾欢也就离开了,少有留下?来与人说旁的话。
张易安见此,暗中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可最后并没有哪一个?有什么效果。
人鬼殊途,他能用现世的主意讨姑娘欢喜,但却无法将同样的东西放在孤魂的身上。苏瑾欢不?饿不?累不?困不?冷不?热不?老,美食熏香胭脂种?种?,她都用不?上,说起来,两人后面的关系,反倒是更像同僚一般。
苏瑾欢一心?只是指望着张易安能帮自己报仇,旁的事她不?怎么关系也没心?情去关心?,自然没注意到有的时候,张易安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真要说起来,从现身后到第?一次对张易安有了别样的看法,这还得多亏了府中一次偶然的怪事。
那时,府中不?知怎么得传出了有女鬼的消息,从一开始的长发披肩,最爱夜间出没到后面的暗中伤人,吸人精气,事情越传越严重,不?日便?传到了张易安的耳中。
说来也巧,那几?日凑巧苏瑾欢偏偏没怎么与张易安商量事情,而下?人禀报的时候,苏瑾欢刚好又在一旁,听着人有模有样的描述,甚至连多少人被吸了精气都列了出来,张易安的脸色很快就沉了下?去。
苏瑾欢吸人精气么?当然不?了。她靠的是人的供奉维持自己的形态,吸人精气这是妖魔才爱做的事,她一个?孤魂哪有那个?能耐做这些。之前?之所以这么说,那全是为了恫吓住某人罢了。
这会儿?听人这么说,她自己可以肯定?这千岁府除了她以外没旁的孤魂,也可以肯定?她没有做这种?事,但是,这都只是她单方面而已,并不?代表张易安也这么看。
来禀报的人说完了话,原以为自家千岁定?然会大发雷霆,谁知全然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反而十分淡然的让他退下?。
自家主子的意思下?人自是不?敢违背,张易安的话一落,其随即也就退了下?去。
两人之前?本在讨论如?何拔起裴钰之在边疆的势力,经这一打岔,见张易安看不?出喜怒的继续拿起了笔,苏瑾欢的心?思反倒是褪了下?来,渐渐的停在原地?。
“你怎么了?”余光瞥见人的情况不?对劲,张易安随即问出了声。
苏瑾欢好笑的看了人一眼,“九千岁难不?成不?好奇,是谁吸了你府中之人的精气?”
张易安闻言噙了噙自己的嘴角,“有什么好奇的,又不?是你。”
“哦?”冷不?丁听到这个?,苏瑾欢挑了挑眉,“九千岁怎么如?此肯定??”
见苏瑾欢一直抓着这个?问题,张易安未免笑着反问道:“那你告诉我,下?人说的人,是你么?”
他清楚她的为人,这种?事,她若是做早就做了,自然不?会等到现在。
苏瑾欢从未想过,信任这个?词,会从张易安的身上看见,她本是随意的一问,没想到,最后对方的问题与神色却将她给?问住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酥酥的,麻麻的,有些新奇,还有一两分温暖......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心?下?略微有些迷惘拉起来。
府中闹鬼的事,只要想查,其实很容易查出事情始末。原来,事情开始于一个?姑娘与府外人私通,那姑娘是别的官员送到千岁府的,名义?上是张易安的人,因为私通,其不?小心?怀了孩子,但张易安是太监,不?论为了什么,那孩子都不?能留,可是,未免打掉孩子后虚弱被人看出,其索性?就编制了这么一个?谎言。
谎言出现的本意很简单,可架不?住被府中有歪心?思的心?人利用,这才变成了这样。对这些事,张易安本不?怎么在意,可是,为了证明这事与苏瑾欢这没关系,他如?此留意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千岁府还养着这样一群所谓的“他的人”。事情很快是解决了,可看着苏瑾欢看自己的揶揄的眼光,张易安心?下?顿时便?急了,他干咳了一声,眼神有些缥缈,“咳...不?是......”
见人似是怕自己误会难得慌神的急欲解释,苏瑾欢歪了歪自己的脑袋,笑道:“不?是什么?”
与姑娘家说这种?事,张易安的话刚一开口便?意识到了或许有些不?妥,是以他很快就敛神将话收了回来,改口道:“凶手不?是你,我的话没有说错。”
苏瑾欢闻声认同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自己是不?是凶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不?用人说。
张易安对此轻“嗯”了一声,随即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人负手道:“天师算出三日后天有异象,是百年难遇的天雨。”
话说到这里,张易安顿了顿,而后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问道:“...想去看看么。”
“天雨?”苏瑾欢飘到了人的身侧。
她博览群书,对天雨有所耳闻,由?于其出现时仿若雨满星辰,所以便?称其为天雨,这是异象,极其难得,有的人或许穷尽一生都遇不?见这样的景色,此时听这人的话,若在曾经,苏瑾欢指不?定?立马就应下?了,可现如?今她大仇未报,对这种?事的兴趣便?减了大半。
张易安发现了苏瑾欢的犹豫,他不?动声色的紧了紧自己垂在一侧的右手,“不?喜欢?”
苏瑾欢轻轻的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天雨再难得,再美,也只是一瞬,这种?瞬间的东西,我应该喜欢么?”
张易安慢慢转过了身子,他看着她,“难道不?应该是因为只有瞬间,才更显难得与珍贵?”
尽管只有几?句话,可苏瑾欢却渐渐的回过了味来,她挑了挑自己的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千岁说这些,这是在劝我去看?”
一话落进,苏瑾欢又将话里的意思转换了一下?,她轻笑了一声,赶在张易安开口前?道:“千岁可是在邀请在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掩盖也就没了意思,张易安浅笑着看着人,顺势道:“那若是我邀请姑娘,姑娘可愿来?”
对于这个?问题,苏瑾欢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调侃道:“我是孤魂,这种?景色,千岁不?该邀请的是后院的那些佳人?”
府中出了闹鬼一事,牵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到院子中的那些女人,张易安本就怕苏瑾欢误会,这会儿?对方这么一提,他心?下?顿时就又紧张了起来。
苏瑾欢只见张易安先是敛了敛目,随后冷笑了一声,“那些人,与我何干?”
对方是太监,苏瑾欢在千岁府这么些日子,确实没见着张易安对旁的女人有什么想法,调侃归调侃,未免把人惹急了,还得有个?度才行。是以苏瑾欢含笑着点了点头,“千岁如?此待我,我若再不?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明明现在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自己变化太快而引来怀疑,他并没怎么表现出对其特别之处,可对方此时的话却又像是他有什么似得,张易安没戳穿苏瑾欢心?底的小算盘,他看了其一眼,“姑娘既然这么说,那在下?且当姑娘答应了。”
苏瑾欢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再挑了挑眉轻“唔”了一声,“千岁说是,那便?是了。”
两人现在的相处没什么矛盾,真要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见人应下?,张易安心?下?一喜,他此间本还欲说上两句,怎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着对方道:“今日与你看了这出戏,我也乏了,就先回去了,千岁请便?吧。”
像是存心?要考验张易安的能力,这一次关于抓鬼的事,苏瑾欢虽说曾经听墙角知道过前?因后果,但她全程并没出手帮忙。张易安全然是凭他的本事找出的始作俑者,其出手快准狠,两人这番谈话之前?,苏瑾欢其实陪在张易安身侧看了好一会儿?的过程,浪费在这件事上的时间并不?少,作为孤魂,由?于惧怕阳光,所以一般来说精神最好的定?然是在夜间,这会儿?阳光充足,不?怪苏瑾欢有此一言。
张易安注意到了苏瑾欢的脸色不?太好,趁着人还未消失之前?,他忙道:“等一下?。”
“嗯?”苏瑾欢闻声停下?了身子,“千岁还有何指教?”
张易安几?步走到了苏瑾欢的身前?,他仔细看了看,最后有些疑惑的问:“你们?鬼怪...也需要休息?”
苏瑾欢将双手环在胸前?,歪头道:“千岁大人是把我们?想成神仙了么?”
张易安闻声蹙了蹙眉,“你身体当真是乏了?”而不?是别的?
“若不?然还能是其他?”话说着说着,苏瑾欢轻笑出了声,“我说千岁,今日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我了?这让我可真有些受宠若惊。”
往日中两人说的话并不?算多,纵使交流,也多是与政务有关,鲜有过问对方的生活相关,今日张易安先是询问她天雨的事,接着又关心?她的身体,这让苏瑾欢一时有些不?习惯。
自己今日的举动确实有些与往日不?同,张易安不?动声色的敛了敛自己眼中的情绪,“你现在在帮我,我如?此多的事你都知道,我难道该放心??”
理是这个?理,苏瑾欢倒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她虚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笑道:“千岁话严重了。”
“小女子命硬没事,不?会耽搁你的大业,放心?就好。”
张易安倒是想多关心?一二,但苏瑾欢把话都搬了出来,未免其顺着蛛丝马迹疑心?,他只能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紧了紧自己身后右手,面上却继续维持淡然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的谈话至此到一个?段落,见没有什么需要再说的,苏瑾欢很快便?飘走了,张易安先是在屋中站了一会儿?,最后想了想还是走出了屋子。
左右不?过三日,十年尚且眨眼一挥间,又何况区区三天。
天雨要来临的这一晚,晚霞似乎都有所感应一般,红的格外妖艳迷人。
两人一直以来都是苏瑾欢主动出现,张易安知道苏瑾欢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其既然已经答应,便?断不?可能反悔,所以,这日晚上,眼看着夜幕降临,人还未出现,他也并不?急,反而自己一个?人优哉游哉的爬上了屋顶,欣赏起了远方的圆月。
苏瑾欢找到张易安的时候,张易安正在用屋顶上的落叶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以她的琴学造诣来看,这首曲子曲调悠扬清脆,虽远远比不?得名曲,但胜在一曲一调间充斥的细腻,正所谓音传情,情传意,单论意境来说,吹奏曲子的人,显然是做到了。
苏瑾欢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见曲调似是到了结尾,她这才随意的飘了出来,落在了人的身旁饶有兴趣的道:“千岁好闲情。”
才吹了首悲伤的曲子,张易安整个?人情绪还有些陷在里面没出来,听着苏瑾欢调侃的话,他将树叶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何时来的。”
月光皎皎,蝉虫在鸣唱,苏瑾欢单手撑在桌边看着桌上的东西,“才来没多久。”
张易安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清茶,“天雨还没出现,可能还有一会儿?。”
近距离看着张易安的脸庞,对于其说的话,苏瑾欢并未怎么在意,反而反问道:“千岁今晚似乎有心?事?”
她顿了一下?,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人,“是和?什么人有关?”
“还是个?姑娘?”
张易安将倒好的清茶递到了对方身前?,“我什么都没说,你为何会有这种?认为?”
苏瑾欢看了眼被人递过来的东西,“感觉。”
“千岁的曲子我没有听全,可饶是听了一半,我也有一种?无力又无限缠绵的感觉,这种?复杂的感情,不?会是亲人,也不?会是友人,所以我猜是个?姑娘。”
话说着说着,苏瑾欢笑了,“我猜对了,是么?”
话是疑问的话,可语气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首曲子是张易安临时想的,他吹奏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被苏瑾欢听到,更没有想过其竟然能听懂他吹奏的感情,张易安双眸微垂,单手紧了紧自己手中的茶杯,“对与错,重要么?”
对错与否确实不?是那么重要,毕竟苏瑾欢心?下?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秀眉微挑,“我只是很好奇,能让千岁魂牵梦绕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张易安小啜了一口茶水,压下?了心?中涌起的各种?情绪,他瞥了人一眼,“你应该好奇的是我一个?阉人,竟然也会喜欢人。”
“不?。”苏瑾欢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张易安这个?说辞,“千岁会喜欢人,在我这里是意外,非是好奇。”
“人有七情六欲,喜欢人再正常不?过,相较于这点,我当然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叱咤朝堂的九千岁也坠了凡世,落了世俗。”
这一句话相当的长,张易安听不?见苏瑾欢说话,只能看着人的唇来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又在忐忑些什么,等到将对方话中的意思猜了个?大概,他整个?人倏地?便?松了一大口气。
她没有嫌弃看低他的意思,她没有......
说完解释,苏瑾欢本还在为自己的说辞感到完美,可是此间高兴不?过一瞬,她却是猛地?意识到张易安听不?见她说话,她之前?说了那么多,这人也只看了自己两眼,不?知道听了多少进去,感受到此,苏瑾欢的神色突然就有些复杂了起来。
“你怎么了?”因为交流问题,张易安只要与苏瑾欢在一起,他的注意力总是有一半在其身上,为的便?是不?错过其要说的话,见人脸色突变,他没忍住的询问出了声。
苏瑾欢闻声抬眼看去,她先是盯着人看了一息,随即问:“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多少?”
张易安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他略微思忖了一下?,给?了一个?保守的答案,“七成。”
好歹有七成,苏瑾欢放心?了,她嘴角重新噙起了笑,“所以,千岁不?打算说些什么么?”
两人光明正大相处以来,这是苏瑾欢第?一次对自己提要求,张易安不?忍扶了对方的意,遂缓缓道:“你想听什么?”
苏瑾欢心?知张易安定?然不?会与自己说那位姑娘具体的事,所以她退而求其次,转问道:“千岁喜欢的姑娘,可是权贵人家?”
张易安闻言默了下?去。
苏瑾欢原以为瞧对方这样子,这是不?愿说了,没想到少顷之后,却是听着人道:“是。”
这个?回答并没有特别的指明什么,但却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南唐冷心?冷情冷面的九千岁,竟然真的有喜欢的姑娘。
“那......”
苏瑾欢还想再问些旁的,不?过,张易安却是不?愿再说了,他认真的看着她,打断了其即将开口的话,“不?用再费心?试探,今后若有机会,你会见到她。”
还能亲眼见到,说明人就在南唐,张易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瑾欢自然识趣的收回了自己的好奇,转而笑道:“那好,千岁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旁的事她可以不?感兴趣,可能让南唐九千岁喜欢的姑娘,苏瑾欢觉得自己有必要要见见。
一杯茶很快就被张易安在不?知不?觉间喝完了,未免泄露自己的情绪,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绷着一张脸。这个?话题一过,两人间也就没什么可以谈论的事了。
天雨还没有要来的迹象,苏瑾欢坐了一会儿?之后,索性?躺了下?去,面朝漫天星辰。
张易安余光瞥见人的动作,他的睫毛颤了颤,双唇下?意识的泯了一下?,“我认识你已有一段时间,你还未告诉我,你叫什么。”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想叫我什么,便?叫什么。”“苏瑾欢”这三个?字说出来代表了什么,苏瑾欢自己清楚,她是傻了才告诉张易安自己的真名,反正现在也是一抹孤魂,叫什么并不?重要,随人喜欢好了。
张易安双眸微动,他拨了拨屋顶小桌上落下?的落叶,“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便?随意取一个??”
苏瑾欢闻声看了其一眼,没有回答。
不?过,既然没有否定?,这便?是默认了。
张易安将茶杯中的水到了些许在桌面上,随后用手指蘸了蘸,“你我有缘,既你无名无姓,随我张姓可好。”
“姓张?”苏瑾欢原本并不?是很在意,可一听见自己要姓张,她总感觉有些奇怪。
见苏瑾欢双眉微蹙的看了过来,张易安手下?动作一滞,“不?妥?”
毕竟是自己说的随对方叫,且这人也只是说了个?姓而已,还未说名,虽说心?下?感觉怪异,但也不?好再反悔,唯有吞吐道:“...没有。”
“好。”对方没有拒绝,张易安颔了颔首,继续在桌子上将余下?的笔画写完。
苏瑾欢见张易安写的认真,没忍住从一旁飘到了人的身旁,待看清桌上的笔画,她没忍住念了出来,“张子钰?”
“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那这个??”
“张南风?”苏瑾欢的嘴角扯了扯,无形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张易安瞧着这样的苏瑾欢,他压了压自己的嘴角,试探道:“你自己想一个??”
什么名字都比不?上自己最初的,别说两个?,就算张易安写十个?,苏瑾欢也不?见得看得上,她有些兴趣泱泱的重新飘回了一侧,认命道:“名字而已,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张易安本是小小的与人开个?玩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名字与其不?符,此时见人无所谓的放弃了要求,他也没有说穿,反而稍稍低了低头掩盖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应道:“好。”
天雨今晚要来,这是天师推算得出的结果,而在苏瑾欢来之前?,张易安便?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是人可以吃些东西打发时间,可苏瑾欢却无法食用人间美味。
看着人无所事事的在一旁躺着,张易安缓缓眨了眨眼睛,“饿了么。”
苏瑾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觉得我会饿?”
“你......”
苏瑾欢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张易安的话,“退一步说,就算我饿了,千岁能给?我吃东西么?”
张易安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让人备了些香烛。”
此间话说着说着,他便?从桌下?将东西十分正色的端了出来,随即推到了苏瑾欢的那一侧,“你来我府上这么些日子,今日才想着,未曾好好款待于你,不?过,由?于不?清楚你能吃什么,便?没有擅自准备旁的东西。”
苏瑾欢是真没想到,张易安竟然会做这样的事。看着摆在精致的盘中的香烛,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看着他,哭笑不?得道:“千岁这几?日怎么像是换了个?芯似得?”
张易安面不?改色的迎上对方的目光,“你现在替我做事,也算与我在一条路,姑娘以为,我该如?何收拢人心??”
香烛的味道渐渐飘了过来,苏瑾欢饶有兴趣的噙了噙嘴角,“所以,千岁这是在收拢在下??”
“收拢那是对旁人。”远处天边的繁星似是有一处亮了一下?,这让张易安说话时双眸闪一闪,“你的智谋丝毫不?逊色与男儿?,我二人该是朋友。”
“朋友......”苏瑾欢呢喃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和?孤魂做朋友,千岁不?怕说出去别人笑话?”
张易安缓缓垂下?了双眸,“旁人笑,是旁人的事,与我何干?”
“千岁就莫拿这种?事玩笑了。”苏瑾欢随意的碰了碰自己身前?的香烛,“千岁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以千岁的心?机与手段,还会相信‘朋友’这种?东西?”
“朝堂之争,风云变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朋友?”话说到这里,苏瑾欢自嘲的笑道:“这东西不?适合千岁你,也不?适合我。”
张易安也是一晃神便?说出了这话,话一开口,他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妥,此时见对方如?此回答,他的拇指与食指在下?方轻轻摩擦了一二,“你这么聪明,定?然知道,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死。”
苏瑾欢乜了其一眼,“怎么,千岁是对我二人成为朋友很有信心??”
“不?。”张易安轻轻抬了抬自己的下?颌眺望远处,一双黑眸渐渐深邃了起来。
“你我阴阳相隔,以你的谨慎,你不?会放心?任何人。”
“所以?”
张易安慢慢的把头转了过来,他的嘴角难得噙起一抹弧度,看着人道:“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是同类人。”
同样的权衡利弊,同样的杀伐果断,同样的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苏瑾欢想了想,最后轻“唔”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张易安这句话。
说完前?一句,张易安顿了顿,他双眸微敛,自顾自的笑了笑,“所以——”
“等到我死之后,同为孤魂,或许这个?时候,我们?会是朋友。”
苏瑾欢被张易安的这话给?逗笑了,“我说千岁,你一个?活人,怎么现在就想死之后的事了。”
“且你死之后,人死后不?由?己,你怎么就能肯定?,你死后会与我再见?”
张易安闻言转了转自己手中的茶杯,他也没有回答苏瑾欢的问,反而反问道:“那若是能见,届时你可会来迎接我这位故人?”
苏瑾欢秀眉微挑,“既是故人,若故人来,怎有不?相迎的道理?”
听着这话,张易安眼底的深邃渐渐散去,倏地?便?明亮了起来,他喝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笑道:“好。”
他等的便?是这句话。
两人说话的功夫,天边的繁星早已一颗一颗的闪烁起来,等到此间话刚说完,苏瑾欢便?瞧着一个?东西突然便?从天边滑了过去,“快看!”
在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天雨终究是出现了!
苏瑾欢的话张易安听不?见,不?过他眼前?的人影突然飘了起来,他很快也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一道,两道,三道......
就像是流光划破黑夜,黎明出现破晓,漫天的星辰,顿时便?亮丽了起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多言。
天雨也就是数息的功夫便?结束,此时的景美的不?像话,可张易安却渐渐将自己的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侧......
*
关于称呼的事,张易安当然不?可能那般的称呼苏瑾欢,他给?了她一个?姓,但关于名,他在这之后其实从未真正叫过,反而是张姑娘叫的最多。
有这一夜的交流,两人原本只是合作的关系渐渐开始向?旁的方向?发展。
比如?,商量政事完毕之余,苏瑾欢会有闲情留下?来与人说说前?一晚她听到了什么墙角,又发现了府中有什么欺上瞒下?的事。关于这一点,从苏瑾欢与张易安交流之后,便?成了千岁府有史以来最大的不?解之谜。
下?人们?不?是谁,不?管私下?说的多隐蔽,偷鸡摸狗做的事有多小心?,只要犯了错,第?二日保管会被人抓住,千岁府的一切就像是无形之中被人监视了一般,这样的事次数一多,下?人们?不?用多说便?变得十分自觉,凡是与主子相关的一切,私下?绝不?讨论,凡是千岁府的私密,绝不?对外人道也。
整个?京城,可以说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的府邸,实乃京城权宦人家一大奇观。
当然,这还只是一方面的,张易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瑾欢,这个?时候苏瑾晏已经驾崩,他们?两人的目标都只剩下?了裴钰之。苏瑾欢还是没有对张易安说她要报仇的对象,但张易安却心?知肚明的没有挑明。
在闲赋的那两年中,张易安少有召集手下?幕僚,不?过私下?的安排,并没有少上多少。
两年后,裴钰之成功的中了张易安花了大功夫求得的毒药,身体渐渐僵硬不?能动弹,药石无医,南唐九千岁重新回到朝堂,重掌大权,其扶植幼帝登基,裴钰之顺位太上皇。这个?时候,经过了裴钰之谋朝篡位的南唐早已民不?聊生,千疮百孔。张易安并没有要篡权的打算,也没有要将南唐给?中兴的想法,正所谓不?破不?立,这样的南唐,需要的是新的明君来重整,而那个?明君,不?会是裴钰之,也不?会他张易安,更不?会是裴钰之的后代。
作为被篡朝后唯一的苏氏一族皇子,苏瑾烨在某一日收到了一封匿名书信,书信言道对方可助他夺回苏氏皇族的江山,但唯一的要求便?是替南唐的护国长公主立书列传正名,揭露裴钰之于新婚之夜杀害妻子的罪行,并以新帝的身份,解除裴钰之与苏瑾欢的婚约。
毫无疑问,这封书信是张易安写给?苏瑾烨的。
这是一封很有诚心?的来信。关于要求的前?两点,并没有什么奇怪,可关于最后一点,这却是张易安出于自己的私心?另附的。
苏瑾烨男扮女装二十余载,他遭受了这么多为的便?是这个?时候,其实无论有没有张易安的相助,他推翻裴氏一族的统治几?乎成了民心?所向?。只是,有某人的相助,他会少一些弯路罢了。
外有苏瑾烨,内有张易安,史载裴氏一族的统治不?过两世而亡,前?后甚至没有十年,为历朝历代中之少有,后世称之为——裴氏乱政。
有张易安提供的裴钰之罪行,再加上苏瑾烨本身的皇室身份,其登基登的名正言顺,南唐偏居江南,苏瑾烨登基之后,年号隆庆,称元熙帝。后人对元熙帝多以雄韬伟略,善用贤人为评,其在位四十八年,前?后历经三次改革,数次出兵北伐,甚至两度御驾亲征,最后南唐吞并北燕与魏两国,结束三足鼎立局面,统一中原地?区。因南唐史上经历过裴氏乱政,且裴氏乱政前?南唐全然是两幅容貌,是以为区分这两个?阶段,后世人多以裴氏乱政为界,乱政前?偏居南方的唐朝称南唐,乱政后统一中原地?区的唐朝称北唐。
话说回来,以上这些都是后话,从控制裴钰之到使裴氏一族统治的南唐支离破碎,张易安前?后也花了三年。这三年中,苏瑾欢的魂魄从一开始的精神满满到后面的精神不?济,时间越久,情况便?越发的明显,以往两人能相处起码两三个?时辰,但时间最后竟然缩到了一柱香的功夫便?不?得不?休眠修养。为此,张易安不?知找了多少能人异士,最后,到底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位得道之人,而询问过后,张易安才知道,原来苏瑾欢会变成这样,这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他手上戴着的是佛前?开过光的佛珠,其上更是有得道高僧的舍利,有这两样东西,他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可是,万事有利自然有弊,苏瑾欢是孤魂,常年在这些东西面前?出现,她的魂魄不?虚弱那才奇怪。
于是,为了苏瑾欢的身体,张易安不?得不?将佛珠取了下?来,两人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苏瑾烨已经起兵,至其攻入南唐宫门,由?于苏瑾欢身体还未恢复的缘故,张易安都没能再见其一面。
不?过,既然苏瑾烨已经攻入了城门,这也就意味着裴氏一族的野心?彻底破灭,而为了师出有名,苏瑾烨一开始便?放出了苏瑾欢早已遇害的消息,为其正名不?过是时间为题罢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似乎都已经没有,为了报仇,张易安自己在南唐已经成为了人人唾弃的阉人,世间没有了值得他留恋的东西,所以,张易安最后索性?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千岁府。
熊熊烈火犹如?火龙喷火一般的在燃烧盘旋,张易安一个?人坐在旬日中苏瑾欢进不?去的那间屋子,看着墙上他偷偷画的画,嘴角渐渐噙起了一抹由?心?的笑容。
苏瑾欢是被周围陡然升高的温度热醒的,当她从自己阴间的屋子出来飘到地?面的时候,看着眼前?已经无法控制的火势,她的心?倏地?紧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们?的计划被那人发现?
这是破釜沉舟还是被仇人报复?
那个?人呢?
苏瑾欢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一瞬间会手足无措的想这么多事。周围的温度似乎又高了数分,她飘到了两人常谈论政事的书房门口,热浪顿时扑面而来。
苏瑾欢想进去看看,然而四周除了火海之外,浓烟更是滚滚,饶是作为阿飘的她,眼前?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不?清任何东西。
府中这时已经没有了旁人,明知道张易安不?可能听见她说的话,苏瑾欢还是不?死心?的唤了出来,“千岁——”
“张易安,你能听见么——”
怎么好好的府邸,说着火就着火呢,她不?过才睡了多久?她明明记得最后一次,那人还告诉她,让她放心?来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法看清屋中的情况,苏瑾欢只能在屋前?干着急,“张易安--”
这是成为孤魂后的苏瑾欢第?一次如?此六神无措。
苏瑾欢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事实上,哪怕是她在世时最困难最凶险的那个?时候,她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惊恐之感,这就好像有什么唯一的东西在她眼前?眼睁睁的消散似得,她着急的想要握住,可事实却是越想握住的东西,反而流失的越快,那种?苍白无力之感,顷刻间便?将她淹没。
她在府中来回的飘了又飘,最后在她全程目睹之下?,这座占地?巨大的千岁府,渐渐由?辉煌化作了灰烬。
火势燃过了最凶猛的时候,这个?时候,饶是人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打火里存活下?来。张易安在这里,这也就意味着人活不?了了,张易安若不?在这里,这也就意味着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苏瑾欢都不?会高兴。她心?情复杂的从空中飘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苏瑾欢双眸渐渐深邃,一双手不?知不?觉间便?紧紧握在了一起。
偌大的千岁府浓烟不?断,那被烧的漆黑的房梁中隐约还冒着些许火星,落败之感顿时油然而生。
来人远远的便?看见院子中间落寞的站着一个?人,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其忍不?住的将唇角勾了勾。只见一身青衣的他渐渐飘在了地?上,随后将单手负在身后,开始朝人慢慢走了去。
一步,两步,三步......
到第?九步的时候,来人停了下?来。
苏瑾欢原本在兀自的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然而她的身后传来的强烈的注视,却让她不?得不?将自己的双目一凛,瞬间呈防御状态转过了身子。
“谁!”
“是我。”人终于发现了自己,来人眼底渐渐升起了一股笑意。
眼前?是熟悉的容貌,熟悉的人,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双已经离了地?的......
从看清对方的脸的那一刻,苏瑾欢整个?人便?愣住了去,而当她将其全身扫了一个?遍的时候,她眼中除了震惊,已经再也找不?到别的情绪,“你......”
理解对方的讶异,来人将自己的手缓缓伸了出去,对着人含笑道:“不?是说要来接我么,张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