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刚消失在地平线,阴冷的黑便?迫不及待降临这片土地,今晚的天空不再幽蓝静谧,它变得暗沉沉,没有一丝星光,连月亮都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之后。
似乎有什么在酝酿着,也许是暴风雨……
而?新宅那头,院中点?起了两堆篝火,那明亮的光,连黑暗也要退避三舍。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崭新的院子?里,不仅灯火通明,还觥筹交错的样子?。
可热闹了。
顾夭夭眼尖,透过矮墙她已经看到了王喜娥和顾根生老两口,还有顾永旺一家子?,怪不得发现那样动静大的事?时,对面没反应。
原来,都聚在这儿,给白眼狼大哥庆祝乔迁之喜。
今晚,她也准备了点?“礼物”,希望他们收到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得开心。
“哎哟,顾老三总算来啦,碗筷都给你准备好啦!”
张福元一见?到顾永顺,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无视他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尽显亲昵,好像之前没发生过不愉快一样。
顾永顺却不理他,目光沉沉地环视了院子?一圈,闷声?不响地拎起锤子?,一锤将?院门砸出?个窟窿,又接连两锤三锤下去,新装的木门顿时变得七零八碎。
在众人愤怒惊讶的眼神下,新漆不久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寿终正寝了。
“永顺!你想干啥?!”顾根生沉声?喝道,他背着手走出?来,一脸威严,“你这行为跟土匪有哪样区别?要是放在土改那几年?,解放军把?你抓了,也一点?不冤枉!”
“顾老三,自己儿子?乔迁,你不恭喜就算了,咋还门给砸了?我跟你讲,你要继续这样,回?头让队里民兵把?你抓起来,‘冷静’几天再放出?来。”张福元一脸正气?地站出?来“住持公道”。
“三儿,算了算了,红军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也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以?后一个村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要做绝了,这样要不得!”三叔祖语重心长地劝道。
“亲家啊,我家素芹就快生了,你不看在她叫你爸多年?的份儿上,也想想孩子?不是?万一吓出?个好歹,那也是一条人命啊!”黄三妹抹了抹眼角,这般说道。
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亲眼看到,顾夭夭还是忍不住冷笑连连。
这帮人,先威胁后恐吓、有人扮黑脸,有人扮白脸,最后还打起了亲情牌,真是手段齐出?,吃死了愚孝爹。
顾永顺依旧不说话,只把?嘴唇抿紧,提着铁锤坚定地往里走,或许是那神情架势太过吓人,一时间,无人敢上前阻止。
“永顺!酒还没喝,你就开始发酒疯!既然不是来喝酒,而?是来捣乱,就给老娘赶紧滚回?去!”
顾夭夭看向如一根圆规般叉腰立在院中的老太太,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这便?是吴素芹为极品公婆准备的“王炸”——在孝字大过天的乡村里,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能压死人!
“我告诉你永顺,今儿你要过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再说!”
就是这句杀手锏,最终让愚孝爹不甘心地铩羽而?归,也让看到此处的读者?,疯狂评论?打call,表示有被爽到,齐齐为吴素芹的给力打脸投雷庆贺。
顾永顺脸上闪过纠结痛苦等复杂情绪,紧握木柄的手青筋暴露,终于咬着牙说出?了来这里之后,唯一一句话:“为哪样要逼我!”
老太太正要破口大骂时,天上居然飘起了稻草雨,众人下意识看向那个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的纤细少女。
顾夭夭也纳闷,立刻摊手无语道:“看我干啥,跟我可没关系!”
很快,众人就发现跟她确实没关系,因为此时在屋顶上叉腰狂笑的人——是顾红志那小子?。
“没想到吧,是小爷我!今儿,就教教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怎么做人!”他把?嘴咧到耳后根,认为自己完美复刻了恶魔姐姐那日拆房顶时的邪魅狂狷。
说着,用铁锹把?码放整齐的青瓦给铲飞,吓得众人连连躲闪。他可不怕爷奶,甚至把?老头的喝骂和老太太的叫骂当?成战士的勋章,越骂他越铲得起劲儿。
“大狗,赶紧上去把?人给绑下来,我就不信他反了天了!”张福元竖着眉对侄子?吩咐道。
“叔,你等着看吧,马上给他整下来胖揍!”
张大狗二十出?头,个子?虽然不高大,但毕竟是个成年?男性,自认对付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那是不在话下。于是,翻丨墙而?出?,准备爬梯丨子?上去捉人。
顾夭夭一直盯着场中的情况,见?状朝房顶上吭哧铲瓦片的熊弟弟喊:“红志,有人上去了!”
听到这话,顾红志不慌不忙地停下来,似乎搬起了什么东西往下倾倒,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他开心的笑声?:“吃屎去吧!”
与此同时,一阵恶臭伴着疯狂地干呕声?传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这下,连顾永顺也不禁将?目光投向自家小闺女,这手笔看起来实在眼熟……
顾夭夭也惊呆了,这真不是她指使的,尤其泼屎这种恶心的主意,绝不是小仙女出?的,她捂着鼻子?几欲作呕,这个臭小子?!!
呸,这根本是赤丨裸裸地模仿作案,手段还升级了!
“我跟你们讲昂,赶紧把?我家大肉二肉放回?来!还有三花大黄小黄,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就上他家屋顶浇屎去!”看着自己造成了轰动局面,顾红志还放狠话威胁上了。
他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果然跟着他姐,不仅有吃的,还能农奴翻身把?主做,收拾欺负自家的坏人真爽!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把?下面一众长辈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一时又拿他没办法。
毕竟,谁上谁吃屎!
吴素芹快气?死了,这语气?和威胁的话,跟那个讨厌的小姑子?一模一样,果然是蛇鼠一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看着地上摔碎的瓦片,她心都急烂了,怎么会杀出?这么个变数!
她不知道,更大的变数还在后面。
局面僵持不下之时,被一道声?音打破:“这是做什么?新房新墙,不高兴庆贺,怎么还吵上了?”
一张笑意端方的面庞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巡视一圈,与顾夭夭对上时,露出?安抚之意。
“哟,是哪样风把?章组长吹来了?今天发生点?事?,这里不方便?说话,要不章组长同我去队里办事?处坐坐,咱们好好聊聊?”张福元笑着说道,起身就往外走。
“我看,大家都在,挺乐呵的,就在这儿吧,也没啥不方便?。”章少春面含笑意,不软不硬地把?他的提议拒了。
语毕,她话锋一转,看向张福元:“听说张支书把?小两口向队里赊欠的钱,算在陈大妹子?头上啦?不知,这是为何?”
张福元不慌不忙,笑得像个弥勒佛,一番解释后,他说:“你看,人家吴芹和红军就分?到五十,这哪儿成?我们当?长辈的,总不能不给做主。”
紧随其后的顾红秀跳出?来,气?愤道:“五年?前,我爸妈被分?出?来时,就分?了间漏风的牛圈,五六个陶碗,二十斤不到的粗粮,两床被子?和三十块钱时,您咋不出?来做主?我爸妈不得已向队里借钱盖房,赊粮过冬时,您咋不把?账算到我爷奶头上?”
“怎么,您那会儿是耳聋眼瞎了吗?”
“姐,你说错了,支书大爹大多数时候都耳聪目明,只是偶尔聋,偶尔瞎,大概得了一种叫‘选择性瞎’的病。”
姐妹俩一唱一和,把?张福元噎得不上不下,半天才憋出?句:“土改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顾叔和王婶只能拿出?那么多,哪能一样!”
章少春笑而?不语,也不点?破,只说:“我看这样吧,两百委实太多,五十也确实不够,就让陈大妹子?他们再添五十。至于猪,眼看就要出?栏了,就指望这几个月囤点?膘好卖钱,还是给人还回?去吧,到时候杀猪了,分?个二十斤过年?,怎么样?”
吴素芹心中生草:不怎么样!这跟她设想的不一样啊,工作组的人怎么会插手这事?!?
“这……”张福元一脸为难,好处都收了,事?情办不成,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顾根生说话了,他吸了口烟,眉头深皱:“章同志,我顾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合适插手吧?”
“您说的对,我这就去找个合适插手的人来,不知道公社书记能不能插手,我打个电话问问。”章少春说着,作势要走。
张福元一听,哪还坐得住,他急忙阻止道:“行行行,我马上让人把?猪给顾老三送回?去,就按章组长说的办!”
“既然张支书这么说了,那钱呢?子?债父背要不得啊……”章少春意味深长地说道。
“行行行,顾老三再给五十,队里赊欠的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还!”张福元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无可奈何地做出?保证。
吴素芹听闻此话,再也挺不住,两眼一翻,当?即气?晕过去。
“幺妹,真有你的!”顾红秀握着拳激动道。
顾夭夭嘴唇微扬:这是开胃菜,正餐还没上,吴素芹晕得太早。
好戏,明天开唱。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晚上还有一更,不要等,可能十一二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