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年晓泉将国内的事情打理完,启程去往意大利。
白?宴虽然没有得到?信,但还是跟着白?玄宁来了?机场送行。
年晓泉拉着邵家?老太太跟年玥说完了?话,看见那边等在走廊阴影里的白?宴,犹豫一瞬,便还是迈步走了?过去,看向他?的脖子,轻咳一声?,问到?:“娉婷说,你上次去幼儿园见媛媛,被她打了??”
白?宴双手背在身后?,眉毛微微一挑,视线扫过年晓泉开合的嘴唇,“嗯”了?一声?,而后?侧过脸去,没有再看。
年晓泉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姿态颇为勾人?。
她这一段时间月子养得不错,整个人?丰腴了?不少,脸上水色红润,胸口也渐渐生出了?些起伏的弧度,只是四肢依然修长,身上带着些清淡的奶香,丝丝缕缕似的,说话时,格外明显。
白?宴一时有些受不了?,局促地后?退了?两?步,腿上的肌肉收紧,连着尾椎的神经不断往里拉扯起来,他?见年晓泉看过来,便点了?点头,低声?说到?:“我没有和她说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我只是去看看她。”
年晓泉倒是知道白?宴对于?孩子并没有什么执念,得到?他?这一句回?话,也只是“哦”了?一声?,看着他?又问:“那你…是什么知道的?”
白?宴背在后?面的手下意识收紧,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唯独他?们这一个角落,显得格外安静,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视线望着年晓泉的下巴,隐晦似的,说到?:“是那次陪你做产检的时候。我不和你抢孩子,无论是媛媛还是布丁点点,我都只是…只是看一看他?们。”
年晓泉得到?白?宴这样的话,抿了?抿嘴唇,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其实?有一些日子没有见到?白?宴了?。如今,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她便很是突兀地觉得,这个男人?比之前清瘦了?不少。白?宴现在脸上已经没有了?少年时期的青涩柔美,五官的轮廓俊挺分明起来,气质的凛冽里杂糅了?些时间的沉淀,美得优雅而又失落,随意的站在那里,便像是身上每一段时光,都有故事可以讲。
年晓泉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低头将自己?耳边的发丝撩上去,“哦”了?一声?,右脚往里收了?收,思考一瞬,问他?:“我爸…林时语那时候把你单独叫进去,说了?些什么?”
林时语两?个月前决定自首,他?那时曾经要?求见过年玥一面,只是那时白?玄宁没有答应,年晓泉便带了?白?宴过去。
林时语看见年晓泉的脸,倒是没有一点儿想象中的悔恨。
他?甚至表现得很坦然。
他?或许在决定离开家?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了?自己?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林时语大抵从来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像一个普通的农民一样,跟年玥简简单单的在一个村子里过完一生。
从他?认识乔静的那一天起,他?便成为了?傅家?手里的一把刀。他?曾经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但在傅家?人?的眼中,这一切只是徒劳挣扎的笑话。所?以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明白?,当?初高考前那一碗汤的真相,但他?显然已经不在意。
也许,在这些张牙舞爪的高等人?面前,他?永远成不了?一个反抗者,于?是他?成为了?一只心怀怨恨的蚂蚁。
白?宴听见年晓泉的话,沉默了?一晌,低声?告诉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年晓泉明白?,这句话并不是真相,但她自知现在的身份,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容媛此时小跑过来,抱着年晓泉的腿,望着眼前的白?宴眨了?眨眼,兴许是想起自己?之前一拳头“打”在白?宴脖子上的事,脸上露出些许心虚的表情。
年晓泉弯腰将她抱起来,说了?一句:“媛媛,跟叔叔说再见。”
容媛伸手抱住年晓泉的脖子,将脸蛋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而后?抬起来,还是小声?说了?一句“叔叔再见。”
白?宴背在后?面的手指一点点握紧,他?勾着嘴唇边的肌肉,尽力地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脸。
可容媛没有被他?安抚,她吓得快要?哭了?,一扭头,直接趴在年晓泉怀里,“嗝”的一声?呜咽起来。
年晓泉见状,连忙轻声?安慰了?几句,带着容媛跟身边的人?挨个道了?声?“再见”,而后?挥一挥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候机厅里。
吕教授在机场接到?年晓泉的时候,外面的天空正好放了?晴。
她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容媛接过来,放在怀里拍了?拍,对着那边有些狼狈的年晓泉问到?:“累了?吧。”
年晓泉摇摇头,轻声?回?答:“还好,只是坐我对面的那个大哥实?在太能聊,我们两?个说了?一路蹩脚的英文,刚才下飞机,他?还一个劲的说要?送我。”
吕教授见状打开身边的车门,把容媛放进后?面的儿童座椅里,打趣起来:“这边的人?,生性都比较浪漫,你这么漂亮,会受到?男士青睐不奇怪,对方长得怎么样?”
年晓泉想到?男人?那一圈意识流的大胡子,忍不住苦笑起来,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回?答:“您可别吓我,我们两?审美方向完全?不一样。”
吕教授见到?年晓泉这么个躲避不及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坐进车里,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惬意地说到?:“嗯,那就再等等,总能遇到?一两?个投你眼缘的男士的。”
年晓泉被吕教授说的脸上发红,拉上安全?带,小声?嘀咕:“您就放过我吧。”
吕教授被年晓泉这语气逗得直乐,两?人?回?到?家?里,先是随便做了?些吃的,然后?,年晓泉带着容媛洗漱完,将提前邮寄过来的几个箱子打开,一点一点整理出来,等容媛来了?睡意,她便将人?哄着睡下,而后?从卧室里出来,见到?那边在清理后?院的吕教授,走过去,叹了?一口气,说到?:“真是麻烦您了?,因为我们过来,还得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吕教授低着脑袋,没有看她,“我自己?也要?住的,有什么麻烦。”
年晓泉走过去,也在她身边蹲下,拿了?一把小刷子跟着她擦拭地砖缝隙里的泥土。
吕教授还是和过去一样,月光下的脸,虽然多出了?几根皱纹,但身上优雅惬意的气质依然完好的保存着,她见年晓泉看向自己?,便笑着问:“怎么,这些年没见,变得你认不出来了??”
年晓泉连忙摇摇头,她在吕教授面前,还是习惯性的像是一个后?辈的样子,小声?说到?:“正好相反,我觉得您一点儿都没变呢。”
吕教授咧开嘴笑起来,回?答得很是惬意:“人?活得潇洒不想事,自然就不会变。”
说完,她站起来,拿水对着地面冲刷了?一遍,笑着问:“来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会是一副被生活狠狠折磨过的样子?”
年晓泉没撒谎,小声?回?答:“狠狠折磨倒不至于?,不过,总不会像您现在这么迷人?就是了?。”
吕教授被她这副难得俏皮的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叹一口气,望着她说到?:“那你可真是被自己?的固定思维给骗了?。我啊,不但过的不错,那个酗酒的丈夫甚至还是我帮着杀的呢。”
她这话说完,年晓泉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她忽的睁大眼睛,一脸诧异地喃喃问到?:“您…您说什么?”
吕教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点燃之后?,缓缓地放进嘴里,靠在身后?的烧烤架上,望着天空,无比平静地回?答到?:“晓泉,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这件事我不想瞒着你。当?初,凯勒喝酒之后?,车上的那把枪,是我放在那里的。”
说完,她笑了?笑,看向年晓泉,歪着脑袋道:“如果…你接受不了?,我明天可以搬出去。”
年晓泉望着吕教授此时烟雾中的侧脸,深吸一口气,沉默许久之后?,摇着脑袋回?答了?一声?:“不,我理解您的。”
年晓泉其实?曾经也有过不解,为什么和容绪拥有多年好感的吕教授,可以在离开中国后?,转眼之间跟自己?的学生组成一个家?庭。而在自己?的丈夫死后?,她又为什么可以毫无惦念的选择离开。
但现在,她或许明白?了?,她明白?自己?,也许只是没有看清吕教授对于?自己?的忠诚。
她忠于?自己?的需求,忠于?自己?的选择,也忠于?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专情,她博爱,她自私,却也高尚。
年晓泉伸出手来,跟吕教授要?了?一根烟放在手里,沉默一晌后?,轻声?说到?:“如果您那个酗酒丈夫不在酒后?跟别人?发生矛盾,那一把枪其实?也只是一把枪。”
吕教授听见她的话,忽的笑了?出来,她吐出口中的烟雾,看着眼前缭绕的迷蒙,缓慢地说到?:“我的辩护律师当?时也是这样跟法官说的。”
说完,她重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烟蒂扔进一旁的小铁篓里,侧过头来,看着依然蹲在地上的年晓泉道:“晓泉,如果你能理解我,那我想,你应该也能理解你自己?。道德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只是普世价值的奴隶,它并不适合每一个拥有稀缺灵魂的人?,杀/人?可以是被原谅的,婚内跟自己?的初恋情人?旧情复燃,也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女人?大可不必将那些枷锁主?动戴在自己?身上。其实?我们生活里很多的苦恼,都只是源于?我们选择不放过自己?。”
年晓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吕教授,茫然地点了?点头,直到?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才站起身来,靠在院子的长椅上,望着漫天斑驳的星点,将嘴里的烟点燃,而后?在眼前不断飘散开的烟雾里,缓缓地轻声?笑了?出来。
第二天起来,年晓泉跟着吕教授拜访了?她即将在学校见面的导师米艾尔。
米艾尔本?人?是英国人?,多年前移居意大利,对中国文化又有着格外深厚的热情,见到?年晓泉过来,颇为热情的将她迎进家?中,她将年晓泉整理出来的作品集看了?一遍,即便年晓泉英语说的磕磕巴巴,米艾尔却还是大方地表示了?自己?的赞赏。
从米艾尔家?中出来,吕教授给身边的年晓泉比了?个大拇指,告诉她道:“米艾尔平时是个很和蔼的人?,你只要?不跟她聊爱情和忠贞,她会对你很好的。”
年晓泉一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问:“为什么?这有什么说法吗?”
吕教授举起自己?的手指,挥了?挥,笑着道:“她结过五次婚,现在的男朋友是个脱衣/舞郎,她说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自由?的抚慰。”
年晓泉低头苦笑一声?,说到?:“这听起来真是个很浪漫的理由?。”
吕教授也跟着她自我调笑起来:“你没听他?们说么,我们搞艺术的,就是一辈子追求浪漫的灵魂,结婚那种庸俗的事,可一定不能找我们这种人?。”
年晓泉见状也跟着打趣,她坐进车里,指着自己?回?答:“原来我算得上异类。”
吕教授摇了?摇头,面露叹息道:“你这是被美人?耽误了?,一叶障目而已。不过好在,美人?总会变老,但我们浪漫的灵魂不变,总有一天,你会拥抱新的爱情。”
年晓泉将手捂在自己?胸口,忍不住感叹一声?:“容哥要?是听见您这些话,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吕教授一挑眉毛,显得很不在意似的,“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后?天入学,说不定就会遇着各种美人?追求者,要?知道,像你这样的亚洲美人?在这里,可是一向很吃香的。”
年晓泉笑着挥了?挥手,脸上表情显得不大相信,可她没想到?,吕教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真。
入学之后?,年晓泉短短两?个月,就遇见了?不下五个对她表示好感的意大利男人?,甚至她来时飞机上的那个大胡子男人?也此行列之中。
男人?此时已经打理干净自己?,露出俊秀白?皙的脸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身上虽然没有白?宴那样一眼荡魂的清美,但是笑起来,却也足够让人?觉得帅气。
可年晓泉到?底没能在男人?坚持不懈的追求中生出什么有关“爱”的情绪,她反而在这样的时候,越发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对于?白?宴感情,或许跟其他?任何人?的都不相同。他?至于?她,就像一个囚笼,可他?至于?她,也同样是最浪漫的灵魂。
年晓泉于?是怀揣这样的认知,心情变得很是复杂。
对于?白?宴的电话,她接的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一个星期一通,到?后?来的半个月一通,再到?最近一个月也没有一通。
年晓泉接到?国内傅娉婷的电话时,她已经入学了?大半年。
那边的傅娉婷见她接起来,像是有些欲言又止,磕磕巴巴许久,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年姐,你劝劝我哥吧。”
年晓泉脸上表情一时有些茫然,她轻咳一声?,轻声?地问:“他?…怎么了??”
傅娉婷咬了?咬牙,坦诚说道:“他?把你送出国,怕你受到?牵连,但是自己?一个人?在国内,一个劲的想搞死乔家?后?面的人?。”
“乔家?后?面的人??”
傅娉婷点点头,皱眉答道:“嗯,就是柳梦莹她那个姥爷后?面的人?,你跟我哥说说,让他?有些事别再追着不放了?,那些人?能把傅家?都拖出来顶枪,他?一个人?,肯定搞不过的。”
年晓泉知道乔静的父母当?年曾经在沿海走/私,认过一个大哥,据说背景深不可测,后?来,乔家?被那个大哥介绍给了?傅家?老爷子,而等傅家?垮台之后?,即便当?时的一群人?都受到?了?波及,可乔家?却全?身而退,乔静也被“摘”出来,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年晓泉此时听见傅娉婷的话,深吸一口气,她望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等耳边传来傅娉婷的喊声?,她才闭眼轻轻地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强调一下,文里每个人都不完美,有各种缺点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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