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宣并不知道宋瑾宁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她投壶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
心?中原是得意的。但转念想着宋瑾宁毕竟是女子,不?如男子的力气大,也不?如他?曾习过弓刀箭马,投壶的本领不?如他?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仗着这些?儿优势,他?即便真的赢了她好像也有些?胜之不?武啊。
便叫宋瑾宁:“你往前站几步。”
既是有输赢的游戏,为求公平,自然站在哪里投都是有规定?的。李承宣让宋瑾宁往前站几步,其实就已经是在让着她了。
宋瑾宁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还挺会照顾人的么。这下子搞的她都不好意思虐他?虐的太惨了怎么办?
但转念她又想着,这人嘛,知道自己的不?足才会激励前行,也才会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所以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吧。
不?过待会儿她可以叫人去小厨房说一声,让晚膳多准备几道李承宣爱吃的菜。
心?中打定?主意,宋瑾宁接箭杆在手。
与刚刚软绵绵的投壶手法不?同?,此次箭杆一到宋瑾宁的手中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瞄准小小的壶口,宋瑾宁干净利落的抬手,投掷。
箭杆如流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咚的一声响之后精准的落入壶口。
再掷,再中。短短几息间,十支箭杆已经全都投掷了出去,也不?出意外的全都投中。
白露没忍住,兴奋的拍手叫了一声好。
谷雨则是抬手默默的掩面。
果然相让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娘娘啊,现在只求您能轻点儿虐。
至于李承宣,震惊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间宋瑾宁身上的气势变了。那箭杆也非箭杆,而是贯日长虹,奔壑流云,不?说携风雷之威,也是常人难挡。更何况只是投到二十步外的一只壶中罢了。
李承宣心?中瞬间就有一种感觉。他?会输。
但骄傲如他?,即便明知结果那也绝不?会轻易的认输。
平稳了下自己激荡的心?情,他?咬牙拿起箭杆,万不?敢再有半分轻视之心?。
接下来他确实发挥出了自己超常的水平,但即便如此每一次他都最多只能投中九支箭杆。
反观宋瑾宁,明明见她也没有多少?花哨的手势,好像也不?怎么费力,就那么一支一支慢慢的投着,但偏偏每一支都能精准无误的投中壶口。
须臾剩下的六局都已经投掷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除却先前的那四局,后面的六局宋瑾宁全都十发十中。
宋瑾宁赢了。赢的毫无悬念。
庭院中静了好一瞬。
除却谷雨和白露对宋瑾宁的实力早就心?知肚明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没想到皇后娘娘投壶竟然这样的厉害,把陛下都给比了下去......
至于李承宣,一张俊脸微红。
倒不?是因着恼羞成怒的缘故,而是:“你先前是故意投不?中,好让我放松对你的戒心??”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宋瑾宁,问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说什么呢?什么叫让你放松对我的戒心??这不?是先前你那句轻视我的话惹到我了,我就打算虐虐你嘛。
一般的虐那多没意思,要虐就得来点儿大的。
但这话要是直接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点儿不太好?不?然她委婉一点?
于是宋瑾宁就拢手笑?道:“没有。这不?是我好些时候都没玩这个了,手有点儿生,所以前几局才会那样么。”
这算什么?李承宣心?里忿忿的想着,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就要用这种谎话来哄我。
轻哼了一声。李承宣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宋瑾宁:“你还会些?什么?”
宋瑾宁眨了眨眼。
这意思,是还没被虐够,还想找虐呢?
“陛下,您还想跟我比试其他的?”
“是!”李承宣暗中磨了磨牙,“你会些?什么都告诉朕。”
这位陛下的好胜之心?看来很强嘛。
不?过宋瑾宁还是好心?的建议着:“陛下,其实您可以跟我比琴棋书画,这些?我肯定不?及您。”
李承宣轻哼了一声。
跟你比你不?擅长的那些算什么本事,要比朕就要跟你比你擅长的那些。
哪怕现在朕输给你了,往后朕也肯定会赢回来。
两个人回转殿中,宫婢捧水过来给他?们净了手,谷雨和白露则分别奉了茶和糕点过来。
是一碟子萨其玛,一碟子芸豆卷和一碟子桂花绿豆糕。
宋瑾宁没什么胃口,不?过捡了一块芸豆卷吃吃就罢了。
至于李承宣,也不?知道是这小厨房里的师傅做的糕点十分合他?的胃口,还是刚刚投壶耗费了一番体力急需补充,又或是化悲愤为食量,总之他?吃的还挺多的。
吃一块糕点还要喝两口茶水。
这会儿他刚喝了茶水,伸手在碟子里面拿了一块桂花糕要吃,眼角余光就看到一道白影嗖的一下往宋瑾宁身上蹿了过去。
李承宣吃了一惊,忙抬眼望过去。
就见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撒娇撒痴的对着宋瑾宁卖萌。宋瑾宁仿似也极喜它,抬手从它的脑袋顺溜着一径儿摸到了它的背脊上?。
她这撸猫的手法还挺熟练的么。
这还不?算,宋瑾宁还伸手在碟子里面拿了一块儿桂花糕凑到那猫儿的嘴边,柔声细语的哄着它:“球球,来,尝一口。”
李承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桂花糕。
他?这还吃得下么?
就将还没有咬一口的桂花糕掷回了碟子里。
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球球?”
先前宋瑾宁午歇,他?不?小心碰到她,她不就是嘟哝了一句球球别闹么。
宋瑾宁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公案,听李承宣这般问起,还以为他?这是看球球可爱,又或是觉得球球这个名字取的好呢。
就握住球球的两只前腿,显摆似的拎起来给李承宣看。
“是呀。你看它全身的猫都是白的,团起来的时候像不像一颗雪球?所以我给他?取名叫雪球,小名球球。是不是很形象?”
一人一猫眼对眼的望了一会,李承宣先别开眼。
这玩意儿天天吃的啥?团起来的时候得是多大的一颗雪球啊?
关键是这货一点儿自觉都没有。明明又肥又胖,体积很大的一只,还偏偏把自己当成一只小奶猫。
不?但喵呜喵呜的叫着,还一直将自己的脑袋往宋瑾宁的手掌心?里凑。
算了还是别看了。看多了简直碍眼。
李承宣敷衍似的嗯了一声,拿了盖碗喝茶。
刚喝得一口,就见谷雨走了过来,对宋瑾宁说着:“娘娘,同?安伯夫人遣人递了牌子进来,说是听闻太后抱恙,她明儿想进宫看望。”
这同?安伯乃是宋太后和南阳郡王同?父异母的弟弟,论起来宋瑾宁要叫他一声二叔。
当年先帝驾崩,李承宣登基为帝,尊宋贤妃为太后,对宋太后的娘家人自然都有封赏。
宋瑾宁的父亲自不必说,就是她的这位二?叔也封了个同安伯的爵位。
不?过也仅仅只有个爵位,面子上?好看罢了,实权是半点没有的。
同?安伯心中自然不甘。数次面见宋太后,想要求取个一官半职。
可惜一来宋太后自小就跟这位弟弟不?亲近,二?来这位同?安伯也确实没有聪明才智,人又狂妄贪婪,宋太后担心?若是给了他?实权他?会在外面败坏他们宋家的名声,所以一直不肯松口。
到后来被同?安伯缠的烦了,就直接以外男不宜进后宫为由,见都不肯见他?。
可同安伯并没有就此死心。
外男不宜进后宫是吧?那就让他夫人和女儿时不时的递牌子进宫,求见宋太后,再拐弯抹角的说要官做的事。
到底是同姓宋,宋太后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所以十次里面还是会见个四五次的。
宋瑾宁自打进宫做了皇后,同?安伯夫人就递过好几次牌子,都被宋瑾宁找理由给挡了回去。至于现在,宋瑾宁也不?敢擅自做主。
毕竟人家打的由头是进宫来看望宋太后的。
就吩咐谷雨:“你去寿康宫跑一趟,问问太后这事的意思。”
宋太后才是当事人,她若愿意见就见,她若不愿意见,那宋瑾宁就把这事给回了。
谷雨答应着去了,宋瑾宁就继续撸雪球,偶尔李承宣问起她什么话她就回答一声。
李承宣发现和宋瑾宁相处实在是一件很轻松愉悦的事。
首先她从来不会过问朝政上的事,甚至在他面前绝口不提她娘家人和宋太后;其次她从来不会没话找话。
有话问她她就回答,没话问她她就高?高?兴兴的自己做自己的事,绝对不会主动过来烦他。
更不说会为了得到他的宠爱刻意做很多事。
李承宣几次冷眼看下来,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将他?当成皇帝来看待,也压根就不?在意他心?中会如何看她,所以在他面前她才能如此放松。甚至他每次过来未央宫,宋瑾宁还想着法儿将他?往外撵。
虽说按照宋瑾宁先前所说,他?们两个是契约夫妻,但契约成这样,李承宣还是很意外的。
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偶尔朝政累了的时候竟然想来未央宫走一走。
因为这里清净,舒适,他?想怎么着宋瑾宁都绝不?会烦他。
就譬如现在,他?曲着右腿斜倚在靠背上?出神(其实就是在发呆),宋瑾宁绝不?会规劝他?身为皇帝应该坐姿端正巴拉巴拉之类的话。反倒是她自己,身为皇后,也一点儿都没有母仪天下的自觉,也是斜歪在靠枕上?,一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一边慢慢的撸着猫儿。
那猫儿想是被撸的舒服了,阖着双目,喉中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哼声。
时值黄昏,夕阳斜照入窗,落在这一人一猫上,李承宣也不?知道怎么,脑中忽然就想到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等到反应过来,他?差点儿被自己给吓死。
就宋瑾宁这样儿的,逮着机会就要捉弄他?一番,到底有哪一点能和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