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
一绯红大雁官服的高大身影跨进帐篷,头戴一尺乌纱帽,他大手一挥,迅速涌进来大批飞燕服带刀侍卫,未等父子俩反应过来就?将萧弘反扣压下。
“刘旻,你这是作甚?!!”
燕皇蹙眉道?,对着自己儿子被当着他的面逮捕,真是又急又气,偏偏自开国以来,大燕律法中明明白白写?着御史台可先斩后奏的特殊权力,当着列祖列宗、众朝官员百姓,就?是皇帝也不能破例。
他无奈道?:“刘旻,你就?卖朕一个面子,先放开弘儿,有话好好说,何况证据也不充分不是么?”
刘旻盯着燕皇看?了一会?儿,一侧嘴角邪气上扬,朝手下扬了扬下巴,手下立刻拿出手铐脚镣将萧弘绑了起来。
“刘旻!!!你当朕死?的不成?!!!”
燕皇怒极,萧弘再怎么犯错,终究是自己儿子,他能惩罚他,可不见得乐意外人来教训他儿子。
他试图去?拔墙上的挂剑,可惜还未碰到?剑柄就?被刘旻牢牢制住,手腕被扣得死?死?的,半点?挣脱不得。
刘旻对燕皇的谩骂恍若未闻,笑眯眯地问他:“请问陛下,大燕律法中哪条标明了御史台需要卖足陛下的面子呢?”
说罢,刘旻从?袖中拿出一支羽镖,毛色纯白,与苏绾手中那支竟出奇相似!
他拔出羽毛,从?里面抽出一卷泛黄的纸条,递给燕皇,道?:“陛下,究竟如?何,您还是自个儿看?看?吧。”
燕皇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气血上涌,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脚。
刘旻收好羽镖,对下属道?:“带走。”
萧弘被勒得死?疼,眼见自己就?要被带走,朝燕皇大喊:“父皇!父皇救我!!”
可惜燕皇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对萧弘的求救声毫无反应,他就?这样被御史台拖走了。
*
“殿下好计策!相信这次那位阿三定不能再嚣张!”
单淇喜笑颜开,向萧烬连连道?贺,却被他狠狠敲了个爆栗子。
“哎呦!殿下,您干嘛打我?”
萧烬哼道?:“打你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尘埃尚未落定,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当萧弘是棉花做的?”
苏绾递上金桔茶,盛入少许蜂蜜,“给,今日尘大,润润嗓子。”
又转身对单淇道?:“你家殿下说的不错,目前陛下还未给出具体的惩罚,况且萧弘是被刘旻当面逮捕的,我们现在吃不准陛下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三皇子日前风头正盛,又颇得圣宠,搞不好陛下一个心软,又放了他。”
萧烬亦点?头附和:“没错,正是如?此。不过倒不是怕陛下放了他,有刘旻在,陛下再心疼他那阿三,也不敢随意坏了祖宗的规矩,需得小心那位丽妃娘娘,她?媚功十足,哪天在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就?怕陛下耐不住美人计的诱惑。”
单淇皱眉道?:“丽妃那边确实麻烦,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萧烬未有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苏绾。
只见苏绾将一片玉兰花瓣系在一只白鸽的爪上,白鸽撒娇地在她?掌心蹭蹭,待她?摸摸它的小脑袋,这才心满意足地飞走,直到?完全融入浓浓的夜色。
单淇问:“这是送去?那位手里?”
苏绾回身:“不错。”
单淇不安道?:“那位如?此清高,岂会?乐意掺入这等混糟事?”
苏绾听了挑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单淇不明,正想向自家殿下诉说委屈一番,却见萧烬单手遮面浑身颤抖,不由得急起来:
“殿下?!您、您别吓我,难道?是那怪病没有治好?苏小姐!你怎么治的唔……”
萧烬掸掸手,又忍不住再次上前塞在单淇嘴里的纸团摆正,这才满意点?头。
看?着单淇,萧烬再一次仰天大笑,点?上他的太阳穴,笑道?:“还是太年轻,这你就?不懂了,不过看?着是个衣冠君子,只要给他那样东西,绝对事半功倍!”
*
深夜,大内天牢。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荡的监牢内回响,牢房之间,时不时窜过几只成年男人小臂般大的老?鼠,不停地发出渗人的吱叫。
来人右脚似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重心明显偏向左半边身体。
他来到?了左拐最深处的那间牢房前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抱头鼠窜,身上的囚服早已被鞭刑抽打得破破烂烂,稻草杂乱地黏在伤口处,与早已干涸的棕色伤口糊在了一起。
男人忽的瞥见一角黑色的披风,原本惊恐不安的眼中立马跃上兴奋,他激动地爬过去?,满是伤痕地手探出栏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揪着那袍衣角,哭道?:
“救我!大人救我!!”
在他的期许中,那人蹲了下来,爱怜地抚摸过他的脸庞,男人顿觉满腔委屈都有了一个冲泄口,情绪缓和下来,满心欢喜地望着面前之人。
谁知,那人突然收手,起身便狠狠踹他一脚,狠辣的力道?直接使他撞上后背的墙,再软趴趴地落下,留下一墙血迹。
男人捂着胸口,嘴里不断渗出血来,不敢置信道?:“褚大人?!”
褚大人不屑道?:“萧弘,你不会?当真以为,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能驱使我为你做牛做马?”
他阴阳怪气地啐了一口:“真是可悲,三殿下的白日梦何时才能醒哟~!”
原来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居然是萧弘!!
萧弘眼底泛红,跳起来抓住牢房的铁栏,张牙舞爪,手背青筋暴起,似要将杆子徒手掰开,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来撕咬这位褚大人。
他大吼:“褚商赋!!你这个奸商!!!你背信弃义!!!”
褚商赋大笑:“哈哈哈哈哈!!!三殿下莫不是在说笑?我本就?是个商人,你我二人之间不过是交易的关系,又何来背信弃义之说?该说不愧是丽妃娘娘捧在手掌心宠大的小皇子,果然‘蠢真’。”
萧弘疯狂地伸出脚去?踢他,奈何腿长有限,即便是铁栏之间宽度足够,也扛不住褚商赋闲庭散步地晃来晃去?,好比在和个孩子躲猫猫,每次都故意让他碰到?衣角,可就?是踢不到?本人,真是气煞萧弘!
半刻钟过去?,萧弘终是失了耐性,长久未进食也导致他乏力不已,他沿着铁栏靠坐下来,喘气道?:
“褚大人,救我……”
褚商赋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道?:“为何?”
“如?果你救了我,我就?给你那样东西,”萧弘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那样东西?”
“嗯,是这样没错。”褚商赋瞬间变得严肃。
萧弘心中重燃希望,他就?知道?,只要说起这样东西,褚商赋这个家伙肯定会?乖乖就?范,她?果然没有骗他,这个必是他的死?穴!
“不过,”褚商赋突然笑起来,灿烂得好像盛开的菊花,“我现在不需要了。”
什么?!!!
晴天霹雳!!!
萧弘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千斤重的铁锤重重一击!!!
他瞪大眼睛,尖叫起来:“不可能!”
先前他分明相当执著于那样东西,跟淬了毒一样,只要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这个弱点?的,即便那样东西有很?大可能是根本不存在于世的,怎么……十多年的执迷不悟,才一夕之间,就?变了卦?!!!
“明明我执著了十多年,与淬毒者相差无二,却一夕之间变了卦。”
褚商赋微笑着看?他,犹如?悲天悯人的佛祖,眼神却像是剧毒无比的毒蛇,阴魂不散地环绕着他。
萧弘心中大惊,这人莫不是有读心术不成,竟然与他方才心中所想所差无几!
褚商赋蹲下身来,从?袖中掏出半个发了霉的馒头,扔过去?,挑眉道?:“昨日光鲜亮丽的皇子殿下终究也会?跌落神坛,现在的你被关在大燕最深层的天牢里,犯下那么大的罪,出老?也是渺望,分文不值,你说说看?,我一个铜臭商人,凭什么接这种费财费力不讨好的烂活,嗯?”
说罢,他悠哉离去?。
萧弘捡起滚落在脚边的发霉馒头,上面早已裹了一层厚实的灰,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形,直到?糊成一团不知形状的“泥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褚商赋,不会?真自大到?以为没了你本殿就?没办法了?哼,你也太小看?我了,等本殿从?这里出去?,有你好看?!!!”
*
燕皇专属的帐篷内,众臣被紧急召见,与燕皇围在大燕地图前,忧心忡忡,讨论?声此起彼伏,各部门大佬间吵得不可开交,一片混乱。
“鄂州大水,新修筑成的堤坝已经第三次塌方,超过半数的百姓流离失所,整个鄂州已成汪洋大海,这可怎么是好?!”
“今年不寻常啊,这都第六次大水了,南方雨水一直不停,咱北方却日日艳阳,燕京的土都干裂了,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唉。”
“你这老?头,就?不能少讲点?丧气话么,依老?夫看?呐,没准是你们工部偷工减料,不然怎么新修筑的堤坝没撑过一月就?塌了。”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
“你、你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找打?来啊,有种单挑!!!”
工部尚书当然不服,挑衅道?:“老?夫看?呐,就?是你们户部贪了赈灾的银两,才导致我们不得不草草了事!!!”
这下可好,两位年事已高的尚书当即掐起架来,两部门的官员也不甘示弱,纷纷加入战局,场面更加难控。
燕皇几次劝解无果,揉揉眉心,被吵得脑仁发疼,正要拔剑——
这时,一侍卫急急冲进帐篷:“报!——陛下,鄂州巡抚来报,大水久久不退,近日多地百姓出现腹泻、呕吐、发热、面色发紫等症状,全身脓包发烂恶臭,患病者皆未活过三日,疑似瘟疫,巡抚请求速速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