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在短暂昏迷后很快清醒过来,能迷晕十头大象的量用在他身上不过是让他打个盹。
胆敢下手算计他的人就?在身旁,且毫不设防,只要他想随时?可以首落对方,但听?到绑匪让谕吉在人质和他中间二?选一时?,不知为何,这一刻潮生犹豫了。
微动的指尖缓缓放下,潮生双眸紧闭,四肢软软下垂,呼吸平稳绵长,没有人发现这个长相?精致的少年已经醒了。
潮生闭着眼,周围一片漆黑,看?不见?东西,其?他感官便不自觉放大无数倍。
他嗅到绑匪身上混杂着血腥和火yao的呛鼻味道,他感受到游轮随着水波起伏地微微振颤,他听?到船舱里男女老?少绝望的低泣,以及......
谕吉粗重的乱了节奏的呼吸声。
他会怎么选呢?
潮生忍不住想,会像斑那样,为了理想,为了责任,为了沉重的使命感......放弃我吗?
其?实,一边是一百一十三人命一边只有一个人,放弃一个人拯救大多数人,这个选择题再简单不过,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如?果......如?果谕吉放弃他......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潮生暗暗嘲讽,只觉得?自己恶劣又可笑。
明明有能力挣脱困境,却?冷眼旁观恋人在两难境地中痛苦挣扎,以自身为饵,想要试探一颗真心,可结果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世间唯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啊......
福泽谕吉迟迟没有回答,耳边满是海浪相?击的声音,目不能视物的时?间特备难熬,潮生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现在不想知道,在福泽谕吉心里潮生和使命哪个更重要了。
潮生准备结束这场无趣的游戏,正要出手结果绑匪,忽然听?到熟悉的嗓音响起。
明明音量不高?,却?穿透海浪,穿透哀嚎,炸响在他耳边。
“我选潮生,把他还给我!”
!
潮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
咚咚。
心如?擂鼓,恨不得?下一刻就?挣破胸膛奔向?那人。
他想吻他。
“哈哈哈,口口声声喊着保卫民众的孤剑客银狼,以正义自居的福泽谕吉,撕掉伪善的外皮原来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藏人半道放声大笑,刺耳的笑声中满含嘲讽,“我就?说嘛,世界上不可能有圣人,你也不是圣人,真应该让那些人看?看?你这幅嘴脸,我真是太喜欢你现在这幅狼呃、赫赫......”
血线彪过,大量的鲜血从破裂的喉管争先恐后喷涌而出,藏人半道再也不能发出讨人厌的声音。
他怔怔低头,如?老?旧自行车上的生锈链条,缓缓的,看?见?自己被撕裂的喉咙。
低头的动作致使脖颈上连着的最后几?丝筋肉断开,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还在甲板上弹了弹,壮硕的无头身躯轰然倒下,手指无力松开,炸dan开关的按钮失去按压力量在下落过程中自然往回弹。
只要开关弹上来,整艘游轮都会爆炸!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所有人都无力阻止,按钮回弹需要多长时?间?也许0.00001秒,也许0.000001秒。
他们根本来不及接住它!
所有人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一百一十三人命即将葬身海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指甲泛着好看?粉色的手接住了zhan弹开关,这只刚刚杀过人的手没有沾惹半点血腥,干净漂亮得?晃眼,马上要弹上来的按钮被重新按了下去。
危机解除。
现实中不到一秒,人们却?感觉经历了漫长时?光,直到真正放松下来,才发现冷汗早已浸湿后背衣衫。
潮生笑容初绽,还来不及向?恋人邀功,就?被人重重抱进怀里。
“谕吉.....”
感受到对方剧烈振颤的胸膛,潮生愣了愣,一向?表情丰富的脸上出现空白,片刻之后,就?着快要勒得?他喘不过气?的力道潮生回抱住对方,轻轻安抚受惊的恋人。
“我在这里,我好好的,人质也好好的,不怕啊。”
福泽谕吉埋在少年颈侧狠狠吸口熟悉的气?息,很快冷静下来。
他本就?是内敛之人,刚才情之所至的举动已是出格,等和潮生分?开,面上已经恢复平静。
人质在军警的帮助下陆续获救,拆弹专家检查过后说游轮中的炸dan布置非常精细,好些都藏在极其?隐秘的角落,他们不确定能否找出所有安装在里面的炸dan。
于是确定游轮里没有人后,潮生松开按钮。
轰隆。
横滨近海港口绽放出美丽的烟花。
后续有专业人士处理,潮生拉着福泽谕吉匆匆往外走?,很多人看?见?了,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跑来触霉头阻止他们离开。
港口摆满了集装箱,待脱离其?他人视线范围,潮生闪身,一把将人拉进集装箱留下的狭窄巷道,拽住恋人的衣襟,亲了上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吻他。
微微怔愣过后,福泽谕吉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爱人。
两人如?两头侵略性十足的凶兽,对抗,挑衅,互不相?让,恨不得?将对方吞入腹中揉入骨血,又如?抵死缠绵的鸳鸯,挑dou,热烈,小心翼翼的暧昧,至死方休。
外面随时?可能有人路过,两人全然忘我,只想将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传递给对方。
暖黄的夕阳映照在这方天地,似燃烧的火焰,焚烧一切。
许久,潮生双眸失神,软软靠在恋人怀里,沉浸在刚才的激烈中无法回神,福泽谕吉揽着潮生的腰,同样在剧烈喘息,他的脊背紧贴在滚烫的集装箱铁皮上,心里的火随之越烧越旺。
太松懈了,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做出此等失礼的事。这么想着,福泽谕吉抱着爱人的手臂紧了紧。
潮生眼神渐渐清明,游轮上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选择救我?你知道的......我轻易死不了。”
潮生是一个没有信念的“人”,他把恋人的信念当做自己的信念,所以没有人比潮生更清楚福泽谕吉心中怀有怎样的使命感。
如?果有一天福泽谕吉身死才能换来横滨安宁,潮生想,这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奔赴死亡。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放弃大多数人生还的机会选择了他,而他......
谕吉明明很清楚,身为半妖他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救大多数人放弃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才是正解。
“但是你会痛,会受重伤,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藏人半道宣读完游戏规则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全是遍体鳞伤的潮生,重伤昏迷的潮生,失去踪迹的潮生。
福泽谕吉在少年额头烙下一吻,极轻极珍重。
他直视少年汇聚无数复杂情绪的双眸,一字一顿说道:“我希望横滨安宁,我希望民众安居乐业生命财产得?到有力保障,但这是我的理想,不是你的。”
“我可以为了我的理想从容赴死,我却?不能以‘大义’为名要求你为我牺牲去成全我的理想,我没有那样的权利,更何况......”
他笑了起来。
男人很少笑,大多数时?候他冷得?像冰坚硬得?像铁,仿佛无坚不摧,坚定而沉默地用手中剑劈开前行道路上丛生的荆棘,可只有潮生知道这人笑起来有多好看?。
仿佛沾着晨露的百合,颤颤巍巍绽放在暖风之中,极纯洁,极柔软,铠甲之下是旁人难以触碰的孩童般的天真和真挚。
世事无常,人心叵测,福泽谕吉的笑却?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更何况如?果连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了,又怎么去守护他人?我不想为自己的私心辩解......你更重要。”
一瞬间,潮生泪如?雨下。
斑的匕首捅进腹部时?没哭,被时?空乱流抛到完全陌生的世界没哭,身受重伤被当做商品摆在拍卖台上时?没哭。
现在,他却?哭了。
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原来,换一个人结局会截然不同。
他哭得?撕心裂肺,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融化紧紧包裹住心脏的坚冰。
他重新毫无保留地露出柔软的内里,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了新的铠甲。
“不哭不哭,我不说了。”福泽谕吉印象里的潮生是张扬肆意的,是口是心非的,是面对小崽子?时?柔软细腻的,他从没见?过潮生哭成这样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乖啊,别哭,你这么哭......”我心疼。
“你是笨蛋吗,你怎么能选我啊?”潮生哭得?直打嗝,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抹在男人衣襟上,“要是那些人没救回来,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大笨蛋!”
他当然知道。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世事难两全,生活不是童话,不会按照谁的想法发展出大团圆结局,能力不够却?想要太多,最终只会连原本仅剩的都保不住。
人迈向?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取舍。
而他,早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我预料到了最遭的后果,发现也不过如?此,所以抉择之后无论造成什么结果,我都承担得?起。”
福泽谕吉亲亲少年发旋,眼眸柔得?能滴出水,“我承认我不是圣人,我很自私,在民众之前,还有你,有乱步,有侦探社其?他人。你们更重要。”
“......笨蛋。”潮生藏在爱人怀里,闷闷道:“不要想着什么都自己扛啊,我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
“嗯。”福泽谕吉唇角扬起,“不哭了吗?”
他的促狭换来潮生一拳。
福泽谕吉闷笑,“我们回家吧。”
“要背~”
于是福泽谕吉俯下身,方便娇宝宝跳上自己的背。
趴在宽厚的脊背上,潮生只觉安心,“谕吉。”
“嗯?”
“对不起,其?实那时?候我是醒着的,我、我在试探你的反应。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你能不能原谅我呀~”
“那好吧。”福泽谕吉嗓音含笑,“罚你多给我一点点信任好了。”
“原来你知道?!”潮生一愣,顿时?心虚不已。
和谕吉在一起后,他发现这段恋情远没有上段感情那么投入,伤过的人,为了避免再次受到伤害会不自觉有所保留,他和谕吉之间一直是谕吉付出比较多。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全都被爱人看?在眼里。
也对,成熟包容的谕吉和斑是不一样的。
潮生抱紧男人脖子?,在对方肩颈蹭啊蹭,像干了坏事被发现撒娇请求主人原谅的小狐狸,“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哒!”
福泽谕吉笑意愈深。
夕阳下,男人银色的发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潮生看?着看?着,忽然道:“你的发色真好看?,我也想变成银发。”
变成银发,以人类的身份,陪着你慢慢变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时光大法,是真的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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