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她想回家

唐羡身着一席墨色长衫,鎏金暗红的衣纹精细华丽,使他整个人的气质看着更加深沉尊贵,威严不可冒犯。

午后的日头着实有些烈,即便仆人撑着伞,他的额上也还是冒出了一层细薄的汗,偶尔一阵轻风吹拂他的衣袂,整个人像是笼罩在蒸腾的雾里,就连视线都不禁变得有些模糊。

矜贵的青年眉目如画,英俊的面庞棱角分明,然而一双剑眉却是伴随着漫长的等待,不禁又拧起,他半束的乌发平顺地垂在身后,有些发丝则因为薄汗轻轻粘在后颈上,使素来爱洁的他感到更加不适,心中又涌上一股烦躁。

仆人察言观色,适时地为主人递上一块干净的巾帕,唐羡顺手接过来,只是擦了擦湿润的掌心,便又扔回到了仆人手中。

“怎么还没出来?”

他不禁有些不耐道,刚打算叫仆人再去通传一声,却见门里面有一女孩儿步履匆匆地出来。

来到他跟前后,小桃气息不稳,还未喘息片刻,便又匆忙向他福身行礼。

“唐大人,我家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够出来见您了,您可以改天再过来看望她。”

小桃只是又遵循主子的吩咐撒谎道,此刻她低垂着脸,甚至都不敢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生怕再因为过于心虚,被他看出破绽来。

“身体不适?难道阿柔真的病了吗?”

唐羡素来心思缜密,虽然听到她身体不舒服,面上露出一抹担忧,然而心里却还是又不禁生疑。

“我许久未曾来看她了,怎么这么巧合,我一来她就偏偏病了?”

“这……我家主人确实是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是很好,不方便见客。”

小桃额上不禁冒出一丝冷汗,只是又内心忐忑地支吾道。

唐羡观察了她的脸色,不禁又皱了眉,他侧身而行,直接越过她往府里走去,门口的守卫犹豫片刻,却是也没敢出身阻拦。

“公子!我家夫人真的身体不适,现在卧病在榻,不方便见客!”

想到临行前少夫人对她的嘱咐,小桃不禁又大着胆子跑到他的身前,又伸手拦道。

“我是她的兄长,难道连我都成了外人,想见她一面都难吗?”

唐羡只是又厉声训斥道,“你让开!阿柔即便是真病了,那我更得进去看望她,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拦我。”

话落他身后的随从便又及时出手,将小桃拉至一旁,面前顿时又闪现出道路,唐羡二话不说,便又迈步匆匆朝唐柔的住处行去。

“大人!我家夫人说了,大人您真的不可进去啊!”

小桃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又焦急得有些语无伦次道,奈何被身边的男人阻拦,脱不得身,也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朝夫人的房间逼近。

唐柔端坐在榻上,没想到唐羡会进来得如此突然,直到他推门而入时,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情伤里。

看到立在门口的他时,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只是目光发愣,又呐呐道,“阿兄……你怎么来了?”

唐羡一言不发,只是又来到了她的跟前坐下,他的目光不禁流连在她的面庞上细细打量。

“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难道真的身体不舒服吗?”

他目光忧虑地关切道,不禁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在触及后才又渐渐松了口气。

“好在没有发烧……我差点真误以为你生病了呢。”

唐羡只是又道,他嗓音温存,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就似桃花流水般缱绻柔情。

“不过脸色真的有些差,怎么连妆都没有画呢?”

穿过薄薄的刘海,他的指尖不禁又触到了她的眉心,上面浅浅的花钿已然掩盖不住疤痕,能够看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她幼时因为那场意外磕到了额头,也自此留下了难以消除的伤疤,额间的梅花妆,其实也是为了遮丑的,唐柔素来爱美,即便额前有刘海的遮掩,也还是日日精心为自己画了花钿,在她的一双巧妙的手下,外人几乎已经察觉不到她脸上的疤痕。

她并非粗心大意邋遢的女孩,更没有像今日这样妆髻凌乱过,显然是没有梳妆,唐羡不禁又仔细看了一遍她的神色,更发觉到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过。

“怎么了?柔儿,到底是谁欺负你了?怎么你的模样这般悲伤?”

他不禁又移掌到她的脸庞上,温柔的目光流露出一抹心疼,只是口吻认真地维护道,“不管是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哥哥说,哥哥替你做主。”

唐柔本就压抑地心情,在听到他关怀的声音后,终是再也克制不住,顿时泪如泉涌。

她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又委屈地哭诉道,“哥哥,你带我走吧,咱们一起回家,只要能够平淡幸福地生活,什么朝堂家族,统统都不要管了,好吗?”

听她说出这些话,唐羡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阿柔一直都是懂事的女孩,以她的秉性,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断然不会轻易说出想要放弃唐家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的。

“阿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跟阿兄讲!什么朝堂家族,通通都不要了?!再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既然已经嫁给子献,做了李家的媳妇,你还要再回哪里去?”

唐羡只是又将她从怀里轻轻扶出来道,他看着她遍布泪痕的脸庞,伸手轻轻揩去她的泪。

自从叔父去世后,唐家日渐衰败,即便有他力挽狂澜,名望也还是大不如前,如今她弟弟已去了军中历练,母亲也已回了娘家养老,唐家已然空空如也,她又如何能再回去?而且自己常年在温凌身边,忙于军政,不能照顾好她,显然眼下李家是她最好的归宿。

而且他的身份敏感,声名不佳,跟在他的身边,明显是没有李游更能保护好她,老实说,以目前的局势立场,他也不该与她太过亲近,频繁往来,尤其是这李家,若非实在太想念她了,他本不愿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