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的仆人前去叫人,很快玉楼便怯生生站在了众人面前。
座上的唐羡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她,目光似笑非笑,不禁看得她心里凉飕飕的,莫名就生了些许畏惧,同时隐隐的忧虑涌上心头。
“长得倒是不错,确实与阿柔有几分神似呢。”
他轻飘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然而玉楼却是心头一颤,扑通一声竟是直接朝他跪了下去。
“你突然跪下做甚?就算是行大礼,这也太唐突了吧?”
唐羡面色平静,只是又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执杯饮了一口酒道,“叫你过来是要你弹曲的,跪礼就不必了,在座的也都不是过分拘于礼数之人。”
然而玉楼双腿打颤,却是怎么也不敢站起来,因为过于害怕,她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依旧跪在那儿,垂着脸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
“还不起身?难道你是打算要我亲自过去请你起来?”
“奴婢不敢!”
玉楼只是又声音恐惧地对他磕头道。
“……”
唐羡没再说话,他只是又仰面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紧接着那酒杯便又重重落回到了桌案上。
他的脸色已然变得冰冷,即便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众人也能明显察觉到愠怒,李父看了唐羡一眼,不禁又及时出来打圆场道,“这女子昨日刚入府,之前也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才会如此胆怯失礼,倒让贤侄你见笑了。”
“哦?是吗?”
哪料唐羡却是又冷笑一声,只是又目光不屑道,“我怎么觉得此女子正是见过的世面太多了,所以才会养成这么不知轻重的娇惯性子呢?想必她之前在青楼里,也伺候了不少的达官显贵,但今日见了我,倒是视为洪水猛兽般的惧怕。”
他又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续添了一杯酒,最后给出断定,“未免也太矫情,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玉楼在唐羡面前失礼,无疑也是损了李父一家之主的颜面,此时他也没什么心情再去维护她,反倒又脸色难看道,“你还想跪到何时?还不快起来奏乐?”
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李家的脸面都快给她丢尽了,子献怎么从外面找了这么不知礼数的野女人?
李父面色不悦的同时,不禁又牵连责怪起儿子的不知轻重来。
“……是,奴婢知错了。”
玉楼自知惹恼了众人,因为她的胆怯愚蠢,得罪了唐羡,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她也不敢再继续跪了,于是又鼓足勇气站起来道,然而她还是不敢正视唐羡的目光。
李父又挥挥手,正在奏乐的乐姬们纷纷停了手,很快乐声便戛然而止,一个个身姿曼妙的伶人便都出了屋子。
在众人的示意下,她又缓缓去到了那把箜篌前坐下。
“就弹你最擅长的曲子就好。”
唐羡只是又声音淡漠道,对于乐曲,他倒是没有对她太挑剔苛刻。
“是。”
小楼只是又嗓音怯怯地俯首道,随即便伸手抚上琴弦,婉转美妙的箜篌曲,便在她灵动翩然的指间流淌出动听的乐声。
她的琴技确实不俗,这也是在青楼时日日勤学苦练所得的才艺,一曲落罢,只见唐羡目光闲适地拍了拍掌。
“不错,果然是色艺双绝,倒是比我家那些庸脂俗粉要强得多。”
他只是又看着她面色淡淡道,然而声音却是不带任何多余暧昧的感情。
“小楼谢大人垂青。”
玉楼只是又垂眸,小心翼翼地谨慎道。
“不如你便随我回府吧,我家倒是缺你这么个琴艺出众的乐姬。”
他虽是询问她,但口吻却是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决定了她的去留。
“姑父,你看可好?”
他浅笑盈盈,不禁又回头对李宪源道。
“这……”
李父看了眼前那女子一眼,面上不禁有些犹疑。
“大人!奴婢姿色平庸,实在是不配留在大人身边伺候,还请大人收回成命吧!”
小楼闻言后,不禁又急切道。
“怎么?难道你是嫌我唐家的庙小,不想屈尊移步吗?”
唐羡见这女子冥顽不灵,不禁又冷了脸道,“既然我唐羡请不动你,那不如改日叫温大司马亲自派人来请你好了,正好他身边也还缺个可心的女人伺候,预备再纳一房妾室,我也算是好人做到底,给你找个更高的枝攀附。”
“不是,奴婢绝对没有对大人不敬的想法!奴婢只是想要留在李府,李游大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还要报答他的恩情,为此即便是荣华富贵,奴婢也可以不要,只要能够继续留在李大人身边报恩。”
玉楼只是又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她又朝唐羡磕了个头,只是泣不成声地祈求道,“求大人你别赶我走,奴婢哪里也不想去,只愿能够继续留在李游大人身边伺候,即便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呵,是啊,你这报恩,都快要报到主子的床上去了,哪里还舍得走?”
唐羡冷笑一声,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孩儿,不禁又目光讥讽道。
“不过主人说话,又岂容得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插嘴?是去是留,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做主!”
唐羡只是又冷声道,小楼闻言后,不禁越发泪流满面,可怜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婢女,贱如蝼蚁,命似浮萍,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好不容易遇到了李游大人,不用再继续漂泊无依,卖艺卖笑,他就像照亮自己黑暗人生的一缕光,然而这天涯咫尺的光明还未触及,感受到些许这光的温暖,最终却也还是一场空。
她就如一件随意的玩物,还是免不了被主人们送来送去的悲惨命运,轻易就被人决定了去留,以及后半生的幸福,对此她却连为自己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人生,继续留在李大人身边伺候。
想到这儿,她的心便如撕裂一般的疼痛,眸里豆大的泪滴落地上。
“婢女做不得自己的主,但是堂兄未免也太过僭越,有些主客不分了吧?!”
然而这时候李游却又愠怒道,小楼连忙抬头看向了他,她的目光殷切感动,如同看到了救星般。
她实在是没想到,李大人在这种关键为难的时刻,居然还能挺身而出,为她一个微弱的小小婢女维护说话。
而宴上的唐柔,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却是心口一颤。
她没有抬头朝自己的夫君李游望去,只是低垂着惨白的面容,手上又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了身上的衣裙,心里不禁染了丝丝痛楚。
李游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那酒杯往地上一扔,破碎的响声霎时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这声响也正如他心头一直压抑的怒火。
“小柔她好歹也是我的人,就算你要夺人所爱,好歹也该问过我的意见,难道堂兄是存心不将子献放在眼里?”
“你的人?我也正是还把你当自己人,为了你们夫妻好,才委屈自己引这祸水东流,李子献,你最好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所爱的究竟是谁!你若非说这女人是你所爱,那我唐羡也不强人所难,今日我便带阿柔回家,自此与你李游再无半点关系!唐家的女儿,即便是嫁入了你李家,亦是有骨气的!我唐羡的妹妹,更不是能容你肆意轻贱羞辱的!”
唐羡看着他丝毫不惧,只是又目光凛然地冷声道,事到如今,他就是要赌阿柔在他心里的分量,若他李游真将她弃如敝履,那他就算朝不保夕,也势必要将阿柔带走,不能再留妹妹在这儿受苦,容他们李家人肆意□□。
“你要带阿柔走?!你凭什么,阿柔她明明是我的妻子!”
他说要带唐柔走,这无疑又是触到了李游的逆鳞,顿时他便将所以事情皆抛却脑后,只是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炸毛跳起。
“啪——”
他又起身猛拍了一下桌案,顿时酒杯滚落到地上,也撒了一地酒水。
“你敢带她走,今日我便杀了你!”
他又目光凶狠地伸手指了他,放狠话道。
“阿兄!”
唐柔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禁又目光担忧地朝唐羡望去,眼下她心里好生后悔,这一切的争端仇视皆是因她而起,早知如此,她今日说什么也不会将心里的委屈通通诉于阿兄听的。
然而现在他们却是势如水火,李游更是目光含恨,看着他的眼神怨毒得就像是看到了仇人,要杀人似的。
若是眼神能够杀死人,只怕现在的唐羡已经被他的目光杀死几百遍了。
李父终究还是忍不住制止了儿子的冲动,他又朝他厉喝道,“子献!你在胡闹什么!”
为个女人差点大打出手,可真是丢人现眼!
李母亦没有料到儿子反应竟如此大,即便她心里不待见唐柔,更不想小柔走,却也深知唐羡开罪不得,这回她与夫君站在一起,并没有多话,只想尽快妥善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