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可指指点点完这些,也没多说别的,再次说了头晕之后又心安理得地躺了下来。老妇人带着其他三个人走了后,他才睁眼,里面满是思索神色。
花轿、喜服,看样子这里的一切都跟这两样有密切的关系。既然这样,他干脆先顺其而来,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至于其他曾经来到这里的人他不打算去联系或者试图唤醒他们,一来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二来他也没有把握。被这里某种力量洗去记忆的修者,不可能这么容易找回记忆。
夜晚如常来临,有了女鬼定魂符的使用,他利用白天剩余时间又用指尖血画了其他道符。为了保存利于使用,他把身上的外衣撕了个干净,用鲜血在上面画好定魂符、驱鬼符和爆裂符等,保存好藏在怀里、腰间,把剩下的碎布处理干净后安静地坐在桌子旁。
村庄的夜晚异常安静,跟白天的人气热闹截然不同,连昆虫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像是所有的生物随着黑暗的来临蛰伏下来。但沈修可知道,改变即将到来。
“吱呀...”木质门随着外力推开发出叫声,夜晚的风灌了进来,带来槐花的香气。沈修可鼻尖动了动,觉得这股香气比白日里的更加浓郁了些。
还是白日的四个人,老妇人后来跟着那位小丫头,她手上的托盘上还放着一套喜服。不过,同是喜服,这套看起来比上次的材质要好很多,还未近看,就能看见上面隐隐的光华流转,近看时还能看见上面有祥云般的纹路。
想不到他们的速度还挺快,不过这套喜服可不是这种凡人的村庄能拿出的,如果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凡人村庄的话。
“现在可以穿上了吧?”老妇人的神态有点着急,也有点不耐烦。
沈修可没有再拿乔,颔首:“当然。”看着四人脸上明显的喜色,又说,“我要换衣服了,你们出去吧。”
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皱得更厉害,但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同意后带着其他人守在门口。
沈修可没有在穿喜服这件事情闹出幺蛾子,他让他们出去只是单纯地不想在其他人面前穿衣服,哪怕是外衣也不行。他穿得很快,不到半刻钟就朝外面喊道:“我穿好了。”
屋门再次被打开,四人一齐进来时脸上纷纷闪过惊艳之色。但老妇人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朝两个男人点头,然后他们就站在沈修可身后,以防发生变故。
村庄里十分安静,此时还不是深夜,沈修可一路走来遇到的每间屋子里竟也没有灯火透出窗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老妇人提着的两盏红灯笼发出明亮的光来,格外诡异。
沈修可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两个人,倒是看到跟在他旁边的小丫头脸色苍白,嘴唇都在打颤,像是恐惧着什么。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只手放在腰间,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很快,前面带路的老妇人停了下来。随着她把灯笼挂上的动作,沈修可知道了自己来到了哪里。
是白天在村庄中心看到的那棵大槐树,老妇人把红灯笼挂在树枝上,很像槐树长着两只红色的眼睛,正在发着幽幽而噬人的红光。
“不是让我嫁到许家吗?”沈修可脸上看不出害怕,还有心情问话。
老妇人朝树拜了拜,转过身来的神情格外虔诚,她回答:“你过来跟树主拜堂,然后就送你去许家。”
跟树拜堂?沈修可沉思不语,但老妇人根本没有他会拒绝的想法,拿过小丫头托盘上的红绸,把红绸的一端系在两灯笼中间的树枝上,另一头塞进沈修可的手里,说:“你拜三下就行。”说完退到一边。
沈修可捏着红绸带,发现这红绸带上似乎有束缚人灵魂的力量。而这力量的源头就是从槐树传来,争先恐后地想通过他的双手进入。他很确定,这力量上面还吸收过白日见到的女鬼魂体的魂力。
有了红绸做掩饰,沈修可迅速地扯出一张定魂符,直接把侵蚀的魂力定住在红绸里面。
“快点拜!”老妇人见他久久没有动作,走过来就要按住他强行拜下。小丫头似乎有点不忍,别过头去。
沈修可没有放下红绸,但也没有拜下,而是躲闪着老妇人的动作。许是顾忌他手上的红绸,但她无法迫使他继续的时候,连带着后面的两个男人都出手。
但他躲闪得太快了,几个回合之下,浪费了时间不说,三人根本接近不了他身体半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妇人脸上终于出现了惶恐的神色。
“你给我快点拜!”老妇人几乎就要尖叫起来,扑向沈修可。
沈修可再一个灵动的躲闪,老妇人脚下一滑,然后摔倒在地,另外两个男人见此,同时扑向他,可惜得到的结果比老妇人好不了多少。
此时,老妇人脸上的神情难看得宛如恶鬼在世,而其他人脸上惨白,带着惊惧。可惜的是,沈修可并未如他们所愿,反而站在一侧含笑看着他们。
“只要我不拜,就不会被种下标记控制对吗?”他拉着红绸朝他们挥挥手,“而且,只要我拿着红绸,不拜就代表仪式没有完成,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对不对?让我猜猜,待会花轿来了,它会对你们做什么呢?”
此时,他们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仿佛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几欲发疯。
沈修可通过现有的信息能推断出这些已属不易,剩下的就只有等待,见招拆招。他猜得没错,跟树主拜堂没有完成,就不能上花轿。但是花轿就要来了,没有接到要接的人自然不会让办事的人好过。
老妇人几人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沈修可自然不会如他们的愿。很快,一阵悲戕的唢呐声响起,接着一顶花轿从黑暗中飘然而来,不到一会就来到众人面前。
抬轿的轿夫们脸色比纸还白,双脚浮空而立,显然不是活人。沈修可见此,默默地朝槐树那边靠近一点。老妇人等人已经僵立在地,不得动弹。
花轿的帘子无风自动,红、白、黑三道光从里面射出融合成一道灰色的光,灰光分成四股落在老妇人四人的头上,他们齐齐惊叫一声,随后化成四片槐树叶子飘落在地。
修真界的怪事不计其数,沈修可短暂的心惊后就只剩下对花轿的防备。眼见花轿朝这边飞来,他一手拉着红绸,一手从怀中掏出先前准备的符朝花轿上一掷,随后往后面急速退去。
随着“嘭”地一声巨响,花轿四周的轿夫纷纷倒下,只剩下花轿好好地停在半空,只是外表有点破损。
沈修可站定,手指间还夹着一道符,上前一步质问出声:“装神弄鬼,想要我的魂就出来吧!”
“想不到,你没有失去记忆。不过,今天你也要死在这里被我吸收!”一阵阴风吹过,花轿顿时四分五裂,而一个身披白袍的身影站立在半空,露出的身体部分宛如骷髅上披着一层皮肤,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渗人。
是邪鬼修!人修道求仙而成为修士,人修最为契合天道,但求仙之路何其艰难,半途失去性命的不在少数。付出这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慷慨赴死,因为一旦步入轮回就不是先前的自己,于是就有资质惊才绝艳这创造出身躯死亡而魂魄修炼之法,妄图以鬼修之身得到成仙。但此举不符合天道轮回之法,虽有一线生机却困难重重,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人求道成仙都如此艰难,更何况鬼修呢!
所以,有人修走歪路,鬼修亦然。为了追求力量和进阶,有鬼修走魔修之法吸取人的魂力,以修士的魂力最佳。做这些的鬼修早就失去求道的本心,因此被其他鬼修在前面冠之“邪”字,为鬼修所不齿。
邪鬼修一路面,沈修可对这里的情况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的心忍不住一沉,不为别的,就因为有邪鬼修出现的地方但凡很少有活人,至于宗门弟子魂灯还好好的,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你的魂力肯定很美味,我感觉能让我直接进到下一阶段。”邪鬼修垂涎道,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吃了你,被发现也值得。”
沈修可没有说话,思索着接下来的办法。
邪鬼修很喜欢欣赏这些修士的垂死挣扎,舔着唇说道:“我跟槐树的约定作废,它救不了你。”只是,他想要看的沈修可的求饶没有出现,反而被一串爆裂符迎面袭来。
“嘭!嘭!嘭!”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直接把得意忘形的邪鬼修炸破皮,黑红色的雪滴滴答答地落下,发出阵阵恶臭,十分恶心。
沈修可的反抗和脸上厌恶的神情彻底激怒了他,邪鬼修的速度很快,伸出一只如枯枝般的手想要抓他,徒然放大的视觉冲击令沈修可本能地不适。
灵力被封,沈修可顾不上其他,看都不看直接抓出一把爆裂符符朝邪鬼修扔去,争取一点时间。幸好他做的最多的是爆裂符,虽对邪鬼修起不了本质的伤害,但拖延了他的步伐,同时也把他再次激得暴怒。
“等我把你吃了,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这么硬气!”邪鬼修此时宛若恶鬼。
沈修可正欲扔出所有符做最后一击,就在此时,一道剑光划破长夜,长剑直接从邪鬼修的识海穿过,剑气成浪,邪鬼修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剑气崩碎,化成粉末。
邪鬼修,被解决了?
一切结束得太快,沈修可拿符的动作被中断,他愣愣地看着从黑暗中走来的人,呆愣的脸上露出一个傻笑来。
身后是巨大的槐树,红灯笼发出艳色的光,落在喜服上更显光华流转。但这一切都没身着喜服的人来得惹眼,他一身红衣站在那,手上还拿着红绸带,眉间的菩提朱砂痣似乎更艳,两边红灯笼诡异之感顿减,所有的一切形成一幅特别的画卷。呆愣的人置于画中,画是静止的,可当那抹浅笑浮现时,画卷活了起来。
一击即中的剑回到主人身边悬浮在他一侧,感受到主人此刻心情时发不解的轻声嗡鸣。
夜色下,祁刃如墨色般的瞳孔猛地一缩,薄唇轻抿,在黑暗的掩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沈修可见到熟人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他放下红绸,朝前方跑去,像是奔向命运。
“祁刃!”他高高地喊出声,先前体力的透支在发现危险解除后才后知后觉地声音本能地发颤。
祁刃的脚像是被定住般站在原地,任由眼帘中那抹红色靠近,他微微低头,就听见那人喉咙里发着颤音:“你们之前去哪了?我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
要是能早点找到,让祁刃直接一剑给那恶心的邪鬼修一个痛快,哪里还有刚才的事情。当然,万事自然不能靠他人,沈修可也只是做了个假设。
但祁刃以为他是害怕,他原来只想解决完问题后离开,只是触碰到那双满是信任的眼眸后竟忍不住开口解释:“邪鬼修藏得很深,我必须等他主动现身才能一击毙命。”
“哦。”沈修可也没多想,只是笑着说,“刚才多谢你。”
祁刃微微侧过头,冷硬的下颌线绷紧,说:“不用谢,我本来就是要击杀他的。”
沈修可也没跟他争,但他知道,自己这次到底承来了祁刃的救命之恩。如此一想,突然察觉两人之间因为天道任务牵扯颇深,因果缠绕。
等修补好残本,完成任务后,一切都会清晰起来吧。
说完这些,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祁刃抬脚朝槐树走去,沈修可想了想,转身跟在后面,直到看见他提剑刺树才出声阻止。
祁刃扭头看他,显然在等他的说法。
“等一下,我们出去还要靠它。”沈修可解释道,说完正欲把红绸先解下来。
手还没拾起红绸,黑剑再次随心而动,红绸直接被割碎,落满一地。
沈修可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向祁刃的目光十分懵逼不解。
祁刃收好剑,淡淡地回了句:“看着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