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暂时没有举动,日子还算风平浪静,但军队里仍然少?不了的营帐密谋,众将领忙着招新兵,训练士兵,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九皇子将打算不久带兵出?城埋伏北漠,正在为了出?城路线,埋伏的方式,几乎夜夜与幕僚们?秉烛夜谈。
这?夜,已是亥时,九皇子西边的书房仍旧燃着灯,将领们?刚从?书房中解散,最?后只剩下阮栩与九皇子。
阮栩如往常般结束后,便开始整理沙盘,地盘桌上的东西,书房内跳跃的灯花,昏黄地笼罩在他的脸上,睫毛微垂,有些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即使是隔着一张易容皮也让九皇子感觉到阮栩的异常。
“阿栩,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九皇子望着阮栩,柔声问着。
这?些天,阮栩似乎如平常无异,谦逊有礼,分?析战事时也头头是道,可这?风平浪静下面多少?有些逆流,就像此时阮栩的不专心一样,旁人或许无法察觉出?,但九皇子平日里与阮栩相对较多,自是察觉出?了这?细微的变化。
阮栩摇头,否认着:“无事。”
九皇子笑着说:“那为何看你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
阮栩哑言,只好说:“许是这?几日休息不好,等缓过来就可以了。”
九皇子脸上的笑收敛,正经地提醒着他:“那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这?正是紧要关头,若是你病了,可就麻烦了。这?样,明天许你一天假罢,好好休息。”
阮栩说:“无碍,兴许明日就好了。若是明日还这?样,我会自动休息的,到时候更不用你开口,我自己也爱惜自己。收拾完这?些,我就回去歇息了。”
九皇子宽心一笑,道:“那自是最?好。”
阮栩将东西收拾好放一旁,往常此刻的他应该已经离开,但此时他眼帘微垂,思索着,在安静的书房里,声音依旧温润,引得低头看书的九皇子不由望向他。
阮栩问着:“阿钧,你知道安然在身边有个亲卫吗?”
九皇子自是伶俐,一下子就想?到了陪着阮栩回来的那个亲卫,让阮栩跟他发怒的人,自然是不一般的,所以九皇子也留心着。
虽是联想?到了,但是九皇子也明说,自然地顺着阮栩的话说下去。
“似乎听那些将领说过些,不过都是些茶余饭后的碎言碎语,还是切勿当真为好。”
阮栩不由自主地问:“是何事?”
九皇子戏谑地看了他一眼,阮栩自觉失态,不禁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九皇子调侃他:“想?不到青城有名的阮大少?也喜欢听坊间八卦呀。”
阮栩无奈,九皇子也不多调侃他,说两句过了瘾便算了。
“听说这?安然在府上就藏着一位男子,毕竟大靖内他好男风之事早已无人不晓。这?男子是他路上所见,带到了府上,为了跟他形影不离,还让他做了自己身边的亲卫,白天在军营相伴……”说到这?里九皇子便不说了,微蹙眉,似乎想?到些不好的事情,便说:“到底是些传闻,算不得数,不知被添油加醋了多少?,这?其?中你听过便算了。”
阮栩却明白了他没说的话的内容,茶余饭后的谈资,无非是香艳的传闻,尤其?还是安然在名声不甚好的人,这?若是没有两人的鱼水之欢的内容,可着实不能让那些人尽兴了。
九皇子看了看他,道:“你无须在意,兴许只是亲卫罢了。而安然在又很信任他,所以才出?入相伴吧。”
阮栩笑了下,笑容浅浅,没回答九皇子的话,倒说自己累了,先告辞下去歇息。
望着阮栩下去的背影,九皇子揉了揉眉间,十分?劳累的样子,挥手?喊来管事。
“老爷,喊老奴可是有什么?吩咐?”
“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如何了?”
“老奴都按照您说的去办了,严先生昨日向陈副卫长?打听了那个亲卫的事情。听说严先生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
九皇子点点头,这?样就够了。
“你下去吧。”
管事福身,恭敬地退了下去了。
九皇子微眯,眼睛睁开,里面一片冷漠,虽是一样的面容,到底多了几分?极地寒冰的冰冷。
阮栩如今算是他最?亲切的人,也是只能最?信任的人,他们?是一胎所出?,他并非要阻止他动情,只是此刻他并不适合动情。
要知道,人一旦牵扯了“情”字就会变得犹豫不决,至少?在取得大业之前,阮栩不适合太过动情。
更何况,他觉得他的阿栩值得更好的。
阿栩可能不过是一时被这?种假象所迷惑,等到时间过了,自然就会冷淡下来了。到时候他会给他全大宏国最?好的姑娘,最?好的姻缘。
*
等到易冷得知,九皇子将带着几万士兵出?赫州伏击北漠的军队时,时间已经十分?紧迫,第二日九皇子将带兵出?城。
而易冷自那天安然在演戏之后,与阮栩几乎没有正式碰面,阮栩似乎很忙,毕竟他身为九皇子信任的幕僚,战事在即,易冷也理解阮栩忙得抽不开身。
应该不会是因?上次的事情所误会才对,阮栩那么?聪明,能看出?安然在那种低劣的把戏的。
但眼见着九皇子要带兵出?城,而阮栩势必是跟着去的,易冷觉得兴许阮栩忙得暂时忘了来不及告诉他这?回事,那他也不是矫情的人,非得等人家上门来见面,他完全可以亲自去见对方,跟对方道个别?。
这?样一想?,易冷反而坦然了。
男人就该坦荡荡的,朋友之间见个面怎么?了?旁人还能说闲话不成?
想?通之后,易冷便买了些礼品,打算上门拜访。
得知阮栩住在九皇子的府上,易冷敲开了九皇子府的后门。
易冷不是没想?到,要不趁着月黑风高夜□□进去,但是他知道,九皇子这?种人多少?有些武功高强的暗卫,再不济也有身手?不凡的侍卫守卫着,上次宴会他就察觉出?他身边有高手?。
要是被抓住,这?样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省的旁人觉得他们?有什么?私情。
开门的是一位小奴仆,得知易冷的来意后,打量了易冷几眼,便进去通报了。接着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管事前来,细小的眼睛浑浊,但却精明无比,他十分?抱歉地告知易冷。
“严先生出?去了还未回来。”
易冷问:“那几时回来呢?”
管事摇摇头,有些为难说:“说不准,有时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有时候到了晚上才回来。”随即问易冷:“要不公?子进去坐着喝杯茶慢慢等?”
易冷看了眼天色,已是申时,夏末的傍晚来的晚一些,但此时的日光也有衰败之意。
他想?了想?,还是拒绝进去坐着等了。
“不了,我还有事情。到时候若是严先生回来了,还望跟他说一声,让他来找我。”想?到府上安然在可能会在,到时候又不知道作?什么?妖,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回来了,就让他去长?乐酒坊找我。”
管事问:“若是严先生回来晚了……”
易冷浅笑,虽已是易容,不过清俊,但一笑仍有隐约的芙蓉拨开清露之色,让管事稍晃了眼,他说:“无事,长?乐酒坊开到戌时,我等他。”
“那好,等严先生回来,我会转告他。”
易冷拱手?,“劳烦您了。”
管事连忙说:“这?是在下应该的,不需谢不需谢……”
看着那抹挺拔的身影远去,管事眯眼,在安然在身边的亲卫他听说都是有几分?姿色,虽他未见过其?他的亲卫,但他觉得这?陈亲卫在其?中必定是佼佼者。
美?人在骨,不在皮。
“管事?可还有什么?事?”见着管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小奴仆有些疑惑地出?声。
管事转身,恍若刚刚的愣神不存在,只吩咐小奴仆:“刚刚那位陈亲卫来的事情,别?对任何人讲。严先生也不可以!”小奴仆懵懂地点头,说罢,他便去书房请示九皇子。
易冷离开九皇子府时,绕了路去长?乐酒坊,正巧经过府上的正门,不远处传来讨论的声音,本来无意地回头一看,却看到了几人行色匆匆地往九皇子府上快步走去,几人中间裹挟的人素衣长?袍,脸色微黄,面容普通,但是声音温润坚定,一开口旁人便停下来认真倾听。
易冷停住了脚步,看着几人讨论着进入了府内,而出?来迎接的正是那管事。
看来阮栩没留意到他,随即易冷一想?便释然,虽说陆舍治了阮栩的眼睛,但到底不是根治,所以他的眼神也不是很好,看不到他也实属正常。
看样子,阮栩还有得忙,估计进府还得再谈事,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
这?边阮栩与众人进府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幸亏身旁的人及时扶住。
有人看出?阮栩的心神不宁,问:“严先生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阮栩摇头,强忍心中有些雀跃的情绪,道:“无他,只是想?着事情有些入神,是以忘了脚下。”说这?话时,他再假装无意地转头,却看不到那人在原地了。
他想?不到易冷竟然会来找他,这?几天他也想?去找易冷,但终究心里难得发了小孩脾性,觉得为何对方不挂念他呢?这?一耽搁便到了这?个时候,如今见到易冷的身影,所有的气都瞬间消了,甚至有点暗暗的懊悔自己是不是有些介意那些谣言了。他应该早些去找对方才是,何至于拖到现在。
于是阮栩进门,便催促着各位:“今日我们?快些议完,大家早些回去歇息,毕竟明日还要上路。”
这?话让诸位一愣,难得见到阮栩着急的一面,他向来不紧不慢,如今看来这?反应倒是新鲜。
*
长?乐酒坊,算是这?城内除了青楼开的最?晚的酒坊了。本来是供文人雅士饮酒作?诗的场所,但这?些文人往往酒量略差,而喝起来又不管不顾,死要面子地对饮,所以往往闹得很晚,是以这?酒坊渐渐便开的越来越晚了。
易冷挑了个窗边的绝好位置,叫了几碟小菜和?一壶酒,便自顾自地自饮。期间也有人过来跟他攀谈,似乎以为他也是爱好吟诗作?对的文人,但都被易冷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们?坐下。
其?中不乏,脸皮厚者,硬要坐下来。
就如眼前这?位。
“倒看不出?你有这?等闲情逸致在这?小酌,我还以为你只会威吓勒索呢。”师爷捋着长?须,翻着他的小眼睛斜睨着易冷,话语一如既往的连讽带刺。
易冷无奈,“余先生,我们?可真有缘。在这?都能撞见。”
师爷伸手?制止他的话,划清界限,十分?清高道:“老夫跟你不同,老夫是在这?吟诗作?对,寻找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兴致。与你这?等在此的目的不同。”
易冷无语,这?师爷是越来越会端着这?文人的架势了。他曾经就听说过,人越是没有哪样东西,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有那样东西。而师爷曾经在山贼窝里待过,恐怕更想?洗脱那身山贼味儿?了,所以才在这?酒坊里扎根,好沾上些文人味儿?。
“余先生,您这?话说得不在理,我能有什么?目的,顶多就是在这?喝喝酒也听听这?些人的诗词歌赋,熏陶我个人的性情,即使赶不上先生的一根毫毛,但也能跟先生说上两句,不至于每次都让先生冷嘲热讽不是?”易冷给师爷倒酒,师爷瞥他一眼,似笑非笑。
“你若是真想?熏陶性情,何至于旁人想?要跟你谈论诗词歌赋时,你冷着脸一句就打发走了。”
原来师爷早就到了,一早就看到了易冷拒绝地这?些读书人的谈论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以至于后面都没几人敢上前搭讪易冷了。
易冷笑,笑容浅浅,像是话家常,反问:“何以余先生跟我一样在旁独酌呢?”
果然,师爷被噎住了。
易冷猜这?师爷估计也是太端着,再加上这?臭脾气,一开始确实会有人跟他攀谈,但到了后来,都忍受不了反而都不上前了。
师爷冷哼一声,很是不屑:“老夫岂是这?些寻常人能捉摸得透,自是知音难觅。”
易冷给他台阶,道:“是是是……不过最?近军营里不是事务繁忙吗?众多幕僚整日商讨至深夜,怎地先生如此悠闲地在这?饮酒?”
师爷盯着易冷,笑得不怀好意:“你怎知幕僚会商讨至深夜?”
这?还真是老狐狸,易冷只好说:“听安将军提过,再者看到安将军这?么?忙,自是知晓。”
“你这?种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不是主动探知,何以如此上心?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猜透即可。”师爷说,“事情都成了定局,何必继续商讨,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是决定的事情。倒不如好好享受现下这?种安稳喝酒的日子。”
易冷不解,道:“我们?不是不出?城吗?”不是只有九皇子带兵出?城埋伏?
师爷点头,爽快地说:“是啊。但享受这?事都得珍惜当下呀。”师爷眯着眼,饮酒,像是狐狸喝酒般惬意,不再回答易冷这?些问题,只是偶尔跟易冷拌拌嘴。
易冷一人独自饮酒也算无聊,他也不讨厌师爷,虽然师爷事大爱挑刺,嘴还欠,但是有人陪着喝酒,时间打发倒是挺快的。
转眼便到夜幕降临,酒坊便掌上了灯,四处依旧是一片亮堂。
随着越来越晚,人也越来越少?,许多人都是喝醉了被人架着走,而师爷早就困乏了,这?会子也支撑不下去,提前离开。
“可是需要喊人来扶先生回去?”易冷想?着师爷岁数也不小了,要是摔一跤什么?的,这?可能直接就西去了。
师爷似乎看出?了易冷的想?法,哼一声,“老夫清醒得很,还不至于这?么?不中用,不过安全些总归是好的。你去喊人来吧。”
易冷:“……”
最?后给了些银两托了个小二送师爷回去,他坐在窗边独酌,看着小二一手?搀扶着师爷离去,夜风骤起,顺着风,师爷那婉转的戏腔,似乎送进了酒坊。
“等等等……你休怪那郎君铁无面,日落西山不肯来……只缘他被奸人害呀……”
……
“公?子……”掌柜提醒着他,“公?子,小店打烊了。若是还想?喝个尽兴,不如明日再来?”又见易冷在这?坐了一整天,不禁说:“若公?子等的那人没来,兴许是记错日子了也说不定。明日兴许就出?现了。”
易冷看了眼见底的酒杯,淡笑,抬头望向有些错愕的掌柜,道:“明日他不可能来了。”
说罢,便放下了银钱,转身离去。
今夜的月光暗淡无色,让人看不清前路,易冷想?着幸好自己的视力不错,自个儿?能看清前路,不用在那里想?着夜深了待会送眼睛不好的人回去,也不用想?着解释那晚安然在的事情,想?着他有没有误会,这?些事情通通都不再烦心。
既然生气便让他生气个够!易冷难得也冒了火气。
而他不知的是,在相反的方向的一家永乐酒坊,小二也对着一素衣白袍的男子道:“公?子,你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我们?要打烊了。”
许久,那人出?声,令小二意想?不到的是,这?普通的面容竟然意外地有着如此悦耳的声音。
声音止不住的失望,呢喃着:“不是约了在这?吗……为什么?没有来…………”
作者有话要说:顺了大纲,近期会恢复更新。
今天是大肥章。
最后,误会是小情侣升温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