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跌落云端

感受到下?落的失重,似乎无边无际似的,使?得易冷的心脏像是?一直往下?压的沉重,他曾尝试推开那双捆住他的双臂,可是?那双臂宛如铜墙铁壁似的坚固,他推了两下?没推动,内心被下?落的恐惧充斥了。

在巨大的风声中,身边隐隐约约在说:“抓……紧我……”

这还是?易冷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接近,这是?祁羽声和戚明理都不曾带给他的死亡感觉,“噗通”一声巨大的响声,巨大的压强似乎要将他撕裂开,水无孔不入,一直往下?坠往下?坠……根本无法控制。

巨大的水压将他一下?子?冲了下?去,他根本来不及抓紧任何东西,像浮萍任其漂流,周围越来越冷,宛如身在冰窖,冷和压强双重压迫着他,使?得他动弹不得,身体撞击着石头无可避免地继续往下?流冲去,腰部的撞击痛得已经无暇顾及,他甚至很难睁开眼睛,水花白花花的,什么?都无法辨清。

只有那双手一度离开了他却抓紧了他的一只手,很艰难地破解万难再次抱住了他。

真不甘心他那么?拼命要逃出原书的结局,又?没跟阮栩道别……易冷想着如果能活下?来,他一定要捅死祁羽声!他含恨地失去了意识。

从混沌黑暗中艰难醒来,易冷首先感觉到的只有疼痛,浑身都痛,像是?被汽车碾过一百遍,身上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脑袋头痛到似乎要炸裂,眼前是?一顶简陋的茅草屋顶,他尝试转了头,几?乎花光了全?部的力?气,转了个头后浑身已经开始冒冷汗,但好歹他能看清目前身处在哪里。

这是?间狭小的茅草屋,屋内很简陋,只有一张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残破桌子?,还有几?张凳子?,旁边角落还放着一些农具。

似乎是?农家的屋子?,所以他是?被农夫给救了?居然?没死?

可是?即使?没死,此刻易冷全?身的疼痛也够他受了,几?乎动弹不得,刚刚转个头就够费劲了,他现在在考虑怎么?转过来,可是?不转回来,他的脑袋这样很难休息啊?

喉咙干得要冒烟似的,他张了张嘴,尝试喊了两声,嘶哑破碎不成?声调,难受得紧。

终于?有人?进来了,卷着裤腿儿,脚上还有泥,肩膀看着一把小锄头,背着一个小箩筐,里面似乎装着各种药草。他一边将锄头和箩筐放下?,一边笑着似乎对门外?的人?说着:“哎呀,你可真厉害,这才下?床不久伤就好差不多了,就来帮我干活……多不好意思……”转头发现易冷醒来了,他满眼惊喜,急忙过去查看易冷的情况,给易冷把脉。

给易冷把脉,翻看眼皮,没留意到易冷干渴的状态,欣喜地往外?面喊着:“栩快来啊,他醒了!”

听到这个字,易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带着点期待。

莫非是?……

很快门口处奔来了个人?,易冷看到他后,表情瞬间僵硬。

出现的是?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的是?褐色的粗衣麻布,裤腿也卷起沾了泥土,赤着脚,头上包着一圈白布,还渗着血迹,看起来受过伤,即使?是?如此平民的打扮,跟往日那华贵的门主装扮大相径庭,依然?无法遮掩他那张英俊坚毅的脸。

就像是?漆黑中的萤火虫,易冷怎么?也不会认错。

那是?祁羽声!

只见穿着粗衣麻布的祁羽声立即放下?农具,面带着急地快步冲到易冷面前,就那么?匆匆一眼,注意到农夫不曾注意到的细节,立即转身去给易冷倒了杯水,亲手送到他唇边。

易冷错愕地看向他,一眼对上了祁羽声那担忧的眸子?,祁羽声将水往易冷唇瓣贴了贴,轻声道:“喝水。”

易冷却更加抿紧了唇,唯恐这水里是?不是?加了砒/霜,又?想他是?不是?还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会看到祁羽声露出这么?担忧柔情的神情,还有这么?体贴地劝他喝水,还有祁羽声为什么?会不叫祁羽声,这梦绝对是?乱套了!

“栩你别急,他可能是?刚醒来,搞不清状况。”农夫观察着易冷的表情,见他瞪着祁羽声,抿着唇,防备的样子?,而祁羽声还执着地单脚跪着床前,端着水在易冷面前等?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易冷。

农夫劝不动祁羽声,祁羽声还是?纹丝不动,看向易冷的唇都干得要起皮了,还不肯开口喝水,嘀咕着:“难不成?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吗?”随即问着易冷,“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还记得你自己?是?何人?吗?”

一连串的“记不记得”的提问搞得易冷有点懵,但是?他看着祁羽声实在膈应,忍不住转过头,疼痛却是?实在的,并不像是?做梦里的那般虚幻,真实的很,再加上农夫的提问,让易冷开始逐渐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发出干涩难听的嗓音:“……我……不是?……做梦?”

农夫听见他的话,喜出望外?,立即回答:“当然?不是?!看来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那真是?太好了。你快喝水吧,等?会跟你说清楚,你快渴了吧。”说着农夫去拿过祁羽声手中装着水的茶碗,祁羽声却不肯给他,还是?执着地看着易冷,而易冷压根不看他,甚至露出防备的眼神,祁羽声似乎察觉出来,眸光暗淡,终究松了手,将茶碗递给了农夫。

易冷实在渴的不行?,这才就着农夫端着的茶碗喝了几?碗水,而祁羽声始终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一次想要靠近易冷,易冷忍不住喝止他:“别靠近我!”

一声令下?,祁羽声居然?真的一动不动,半步都没有动,只在那个距离望着易冷,就跟门口的土狗似的守在那门槛上两相辉映,都像是?被主人?喝止不能进门。

等?易冷解渴之后,顶着祁羽声那眼巴巴的目光,听着农夫娓娓道来发现他们的事情经过。

*

穿着粗衣麻布的祁羽声端着一个菜碗进来,朝着易冷的床而去。

易冷见此,连忙喊住:“停!站住!不要靠我那么?近。”

祁羽声立即停住脚步,眸子?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但还是?十分听话地站在刚刚他喝止的位置,易冷瞪着他,他立即垂头看向手里的菜碗,低声说:“那你怎么?吃饭?你浑身还疼着……我不到你面前的话,这饭……”他有些为难,“王大叔他又?上山采药了。”

易冷瞥着他,说:“王小妹呢?王大婶呢?”

祁羽声依然?低着头:“……她们都有活干,现在走不开,而且男女?授受不亲。”

易冷冷笑,老子?信你个邪!男男更加不可亲了好吗!

即使?是?失忆的祁羽声,易冷觉得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即使?他这些天表现得跟阿牛哥似的,下?地干活,脚上泥巴,洗衣做饭烧火样样任劳任怨,甚至还在易冷跟前忙前忙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憨厚老实,干活伶俐,但是?易冷从日常小细节看出来,这人?失忆后憨厚中还是?带着点狡猾!

是?的,祁羽声失忆了。

易冷当初从农夫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农夫自述是?个赤脚大夫,叫王大勇,家中有妻女?,他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这里不过十户人?家,那天他出去采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很远的河边,那时候天色渐晚,他正想要回去,就发现生死不明地躺在河边的祁羽声和易冷。

据王大勇说当时祁羽声抱着易冷躺在河滩上,两人?浑身都是?伤口,尤其是?祁羽声脑袋上还破了个大口子?,血流了一脸,甚是?可怖。当时他还以为是?两具尸体,过去一探气息,发现两人?都有些细微的气息,这才回去喊人?把两人?搬回了家。

祁羽声身上的伤更重,全?身都是?伤口,几?乎是?被锋利的石头冲击造成?,而易冷的身上稍微好些,王大勇说可能是?祁羽声将易冷抱在怀里保护,所以才没那么?多伤口。

对此,易冷保持怀疑态度,看向一旁的乖乖地站在一旁的祁羽声,祁羽声立即眼巴巴地回应他,易冷冷漠地收回目光,觉得祁羽声当时多半是?拉着他一起死吧。

王大勇本以为祁羽声活不成?了,毕竟头上很长一条伤口,一直延伸到眉际,浑身也没块好肉,但在王大勇赤脚大夫的医术下?,祁羽声竟然?在两天后醒了过来。

这顿时让王大勇对自己?的医术充满了信心。

只是?这祁羽声醒过来后,却对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来,问他任何事情都回答不了,对一切都是?一副迷茫脸,众人?束手无策,然?而祁羽声看到易冷的时候,眼睛才放亮,一直要守在易冷身边,直到王大勇他们劝说了许多才肯放开易冷的手,但一直待在看到易冷的地方。

祁羽声伤口愈合极快就能下?地去干活了,话不多,手脚却极其麻利,在易冷昏迷的这几?日里经常帮王大勇家干活,颇受人?们好评。

而易冷昏迷了足足七日才醒过来,这让王大勇对自己?的医术更加有信心,这起死回生的名声很快在这不足十户的小村里传扬开了。

那方脸谈起他们两人?醒来的事情,都一脸对自己?医术极度佩服神情。

“不愧是?我,实在想不到我的医术竟深厚至此……”王大勇看着易冷醒连失忆这小毛病都没有,简直满意得不行?。

易冷:“……”我觉得是?我的命硬,还有祁羽声他有主角光环……

而此刻,过了两日后,祁羽声已经开始逐渐接近他,给他送饭了,说着:“严华,我是?给你送饭来了。”

易冷十分冷漠:“你把碗放那,我自己?起来会拿,你走吧。”

王大勇问了易冷的名字,易冷思虑片刻,决定偷了阮栩的假名字。

严华。

也是?烟花的化名。

不知是?否是?他曾经给阮栩说过烟花易冷的这个词,阮栩才起的,还是?凑巧。

可易冷想名字的时候,莫名地就想??这个。

见着易冷要起身,祁羽声立即想要过去帮忙,却被易冷再次喝止,祁羽声立即端着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粗衣麻布显得他高大有力?,不再犀利的眼神,真无法联想到在祁门里那高高在上坐在主座上的华贵男人?,此刻的他老实得让人?心疼。

果然?,王大婶进来刚好目睹了这一画面,快步走过去扶着易冷靠在床头,一边嘴上心疼着祁羽声,说:“你也真是?的,别那么?倔强,小栩他是?真心对你好,你一有什么?事情都是?他马上跑来,你不许他靠近不让他出现你面前,他都老实听话,只敢在窗外?远远地看你呢,生怕你有个好歹。”

易冷一听这名字,脸都黑了,尽量控制语气,纠正王大婶:“他不叫栩。”

“是?是?是?……那你又?说不认识他,又?不肯给他取名字,他又?紧着你只认你一个人?,听见你生病时念叨这名,他又?不晓得自己?的名字,不就当做自己?名字嘛。”

易冷真是?无语了。

据说是?他昏迷时老是?念叨着几?个词,可听出来的只有“栩”这个音,祁羽声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王大勇见发现他们两个时候是?贴在一起的,见祁羽声又?这么?紧张易冷,就??这字来喊祁羽声,这样就省事很多。

他是?省事了,易冷反倒恶心了。

王大婶从祁羽声手里接过饭碗,递给易冷,一边说着:“你说你这都什么?事儿啊,你骂他,他也没敢顶嘴,还每天给你做饭烧水劈柴,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为了你能时时刻刻喝上热水,都是?他一个人?给你烧水即使?换上的,你怎么?跟看仇人?似的看他呀。”

易冷吃着饭,听着这话差点噎着,祁羽声早就眼疾手快地去倒了碗水,不敢超过那个区域,递给王大婶。

易冷就着水顺了下?去,看着手里的饭菜和热水,再看看低眉顺眼的祁羽声,看着他卷起的袖子?隐约露出结实的肌肉,身形壮硕,手臂上面还残留着伤痕,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

吃完后,易冷没心情再说话,给王大婶道了谢,王大婶临走前却说:“你不说他的名字,我们该怎么?称呼他呀?他又?说你给他取名字,总不能一直喊他小伙子?。”

易冷只好说:“我跟他不认识,他的名字自己?取,跟我没关系。”

王大婶轻叹一声,看向祁羽声,还没说话,祁羽声低着头,闷闷地说:“我……没有名字……阿生……我就叫阿生吧……”

易冷立即起身,牵扯到伤口,疼痛加此刻不爽心情让他好看的相貌显得面目狰狞。

“你再说一次?!”

吓了王大婶一跳,祁羽声飞快地抬眼看他,眸子?里满是?小心翼翼,又?垂眸,双手贴在裤子?两侧。

见王大婶望向自己?,易冷只好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忍住肋骨疼,尽量平静地说:“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祁羽声抿紧唇,不吭声。

栩栩如生,既然?叫不了栩这个名字,就来个阿生是?吗?

祁羽声低着头,认错似的:“你改。”

易冷盯着他,半晌,露出了个笑容,难得有一丝恶意。

“好啊,那就叫狗栓吧。”

曾经的他那么?高高在上,是?江湖上的门主,爱读书爱附庸风雅,就让他背负个庸俗至极的名字。

王大婶咳嗽一声,想要劝阻一下?,祁羽声猛地抬头看向易冷,眸子?一下?散发了光芒,驱赶了这几?日的雾霾,仿佛徒劳无功地挥手空抓终于?抓到了一丝希望,即使?是?含着恶意的荆棘。

祁羽声笑着,回到了孩童般,十分高兴地应着:“好,你喜欢我就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一到关键点我就卡……

我水平还是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