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电话那头许经?纬的声音也很烦躁,“吕茵说带他出?去玩两天，结果刚刚他给我打?电话说，自己人在凤山,下大雨很害怕。我都不知道他们玩着玩着怎么玩到凤山去了?。”
许翊皱着眉,如果许浩在凤山校区,那肯定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明白,他知道许经?纬也明白,而且，许经?纬也知道他明白。
“你想要我做什么？”许翊问。
.
许经?纬叹了?口气，“小翊，我马上去凤山校区，但是得几十分钟，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去找许浩？我知道他出?现在那儿很不应该,但是他吓坏了?……谢谢你。”
在许经?纬最后词句间的吞吐里，许翊感觉到了?他的疲惫和无奈。
他有?点?儿可怜他爸,某种程度上绝对强权反而意味着被?人反复左右。但这种可怜也就是一点?点?。
“我知道了?。”许翊说。
许经?纬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先别?跟你们老师说，等爸爸过去联系老师。”
许翊顿了?顿：“好。”
“辛苦你了?。”许经?纬微微松了?口气。
许翊最后一个问题是：“他现在在哪？”
许经?纬说：“他说在阁楼。”
真不错。许翊在心里叹口气，最后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
许经?纬心里肯定还以为他们兄弟关系不错，因为过去的这么多年里，许浩对哥哥一直都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心”。
而许翊对两个大人再冷,也从没有?真的对许浩翻脸，更别?说还帮他找家教。
许翊也没想在这个时间节点?跟许经?纬争论这些事情，他爸已?经?焦头烂额,争也争不出?结果。
许翊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找人，但就在这时，天边又是一道闪电，闪电打?亮了?整个天穹，大雨滂沱，炸雷声轰鸣而下，天地间仿佛都充斥着让人头皮炸起的隐约电流。
这种天气，如果让许浩一个人呆在什么地方，他可能真的会吓出?问题。
许翊转头，祁洛正坐在他边上，隔着床柱他们俩几乎是靠在一起。祁洛一直担忧地看着他，眼睛格外清亮。
他在等许翊说现在的情况。
“我爸说我弟在凤山，现在人在阁楼。”许翊说，“现在雨太大了?，他请我帮忙去找他。”
说完这些许翊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祁洛，因为他知道祁洛很不喜欢许浩，他想去帮许浩，有?一点?背叛祁洛的感觉。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祁洛抓着他手，捏了?捏他手背：“去吧。”
疯狂的雨声里，祁洛微微带着笑，闪电光晃得他像雪一样白皙，桃花眼弯起勾人弧度，妖异又纯洁。
“跟个人恩怨无关。”祁洛说，“这叫人道主义。”
他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
许翊一怔，看着外面瓢泼般的雨，祁洛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从楼道去到阁楼那一路，必定会被?淋湿。
“你在宿舍等我吧。”许翊说，“这雨太大了?。”
“你把我想的也太娇弱了?。”祁洛莞尔。
许翊迟疑着，“要是被?杨霸天知道我们偷偷进阁楼……”
“那最多也就是被?取消集训资格而已?。”祁洛说，“都这个时候了?，他不能处分我们什么。”
许翊看祁洛这么坚决，没有?再劝阻他。
.
两个人穿外套的时候，一直在默默围观的张泽说：“哎，要不要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还有?我。”赵思源说。
白宇飞说，“我可以让大米也跟着。”
“不用。”许翊说，“这是我的私事。”
“但是你还带祁洛了?。”张泽说。
“那不一样。”赵思源和白宇飞异口同声地说。
张泽：？
.
这场雨实在是太大，外面狂风大作?，雨伞估计打?出?去一秒钟就被?吹翻了?。好在两个人的羽绒服都是防水面的，戴好帽子把领子拉到最高，能有?一定的防水功效。
“感觉还是不太够。”祁洛说。
“我觉得也是。”许翊压了?几下羽绒服帽子和脸之?间的空隙，“这么大缝到时候一出?去，咱俩就被?灌成实心的了?。”
但是他们没准备雨衣，谁也不会在大冬天准备雨衣。
现在还是需要点?东西?遮挡住口鼻。
一旁，白宇飞举起只?垃圾袋，灿烂一笑。
祁洛：“……”
“别?闹啊！”祁洛崩溃道。
“你仔细想想。”白宇飞说，“现在情况紧急，垃圾袋这东西?虽然名字不好听，但是既能防水，还能隐藏行迹，更重要的是现在你没有?别?的替代品，它就是最优选择。”
他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你看，套在头上，这里开两个洞，绝对不反光，而且不漏水。短途旅行的绝佳帮手。”
祁洛：。
比崩溃更崩溃的是，他居然觉得白宇飞说的有?道理。
“……拿来。”就在祁洛内心剧烈挣扎时，许翊认命地说。
白宇飞兴致勃勃地挑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垃圾袋，给许翊和祁洛套上，在眼睛那开了?两个小洞，又用胶带稍微在眼周粘了?一下。
“高端的避雨手段只?需要最简单的加工方式。”他粘着胶带还念念有?词。
“你可闭嘴吧。”祁洛想捂脸，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不用捂脸了?。
套完垃圾袋之?后他根本就不想找镜子，也不想看许翊，但是听到赵思源、张泽、白宇飞还有?大米妖怪般的笑声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许翊套好垃圾袋之?后，转头跟他说，“走吧。”
四目相对。
祁洛：“……”
许翊：“……”
“你是幽灵黑鬼吗？”祁洛有?气无力地问。
套在塑料袋里的许翊拽了?一把他手腕：“赶紧走吧。”
.
甭管怎么说，白宇飞的这俩垃圾袋有?效缓解了?现场紧张的气氛，也确实很有?防雨效果，他们一拉开门，雨线几乎是横着飞进来的，瞬间祁洛眼睛就睁不开了?。
他赶紧抹了?一把眼皮上的水，唯一的好处是，这么大的雷雨声里，关门声、脚步声和说话声都会变得很不明显。
许翊一把关上宿舍门，拉住祁洛手腕，祁洛知道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完全没有?判断能力，许翊一拽，他直接跟着许翊走。
地面上已?经?积了?几厘米深的水，凤山的下水系统和燕城的暴雨此刻正在殊死?搏斗，许翊应该是出?门瞬间就判断好了?可以避过老师的路线，拉着祁洛连拐了?两个弯，一顿狂奔。
短短的十几米，这几步却分外漫长。终于祁洛听到“咔嗒”一声门响，接着，干燥的灰尘气味扑鼻而来，祁洛还在擦着眼皮上的水，但已?经?知道，他们走进了?阁楼。
祁洛狠狠抹了?两把脸，总算能把眼睛睁开，阁楼里面有?一盏小小的，非常陈旧的橙黄色灯泡，灯光下许翊站在他对面，正在摘头上的垃圾袋，
摘下来之?后许翊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飞快地勾了?下嘴角。
“……”祁洛怒视他，“笑个锤子！”
往常都管用的嗔怒现在也没用，因为脸被?挡住了?，许翊又艰难地忍了?波笑，然后伸手过来，解开他系在脖子上的活扣，帮他把垃圾袋解了?下来。
垃圾袋的褶皱里已?经?积满雨水，拿下来时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羽绒服领子的缝隙里，还有?裤脚，鞋子都已?经?湿透了?，不过现在整体状况还好。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彼此，都是在狼狈但可控的范围之?内，尤其是那两个皱皱巴巴的废旧垃圾袋和一地的水渍，让人特别?想笑。
许翊头发有?点?湿了?，几绺刘海斜斜地搭在额头上，挺可爱的，祁洛抬手摸了?一把，笑着说：“你……”
刚说了?一个字，阁楼外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天空被?划开一道雪亮的裂痕。
顷刻间，炸雷轰然而下，那声音仿佛整个凤山山脉都被?劈开了?，在楼道的空腔里炸雷的声音如同凶兽咆哮，让祁洛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空气中的细微电荷让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恐惧危险的本能让祁洛后退一步，看向许翊。
许翊一把把他搂过来，捂住他的耳朵。
下一秒，头顶的橘黄色小灯泡闪了?两闪，骤然熄灭。
.
一片黑暗中，只?听不远处立刻传来了?杨霸天的声音：“所有?同学注意，雷雨导致跳闸，请大家呆在寝室，不要担心，老师会第一时间联系相关人员抢修。所有?同学注意，雷雨导致跳闸……”
在令人心慌意乱的雷雨声里，杨霸天的声音竟然成了?令人定心的主心骨。
黑暗中许翊握住祁洛的手，亲了?亲他额头，低声道：“不怕，有?我在。”
“我没怕。”祁洛反握住他，“只?是有?点?慌。”
许翊笑了?笑，“好。”
许翊打?开手机的手电，面前是阁楼的二层，细窄的楼梯一路向上，宛如猛兽张开的巨口。说祁洛完全不慌不可能，但他大部分的情绪还真的没有?用在紧张上。
许经?纬让他们帮忙，他们就帮忙，许经?纬说不要告诉老师，他就没告诉。
这还真不完全是因为善良。祁洛反倒蛮想先跟许浩碰个头。
这么大的雨，是算清陈年旧账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