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因为这场意外,宿淼下午干脆没去学校。

付香香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她言语间充斥着傲慢,即使声音温柔,几乎听不出盛气凌人之感?,但宿淼就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并不把内地法律当一回事,行事更是无所顾忌。

她足够自负。

所以才觉得,几句空头支票就能打动自己。

想来,她的这套说词已经骗了不少人,这才没有针对她重新设计一套更有诚意的话术。因为在她心里,内地的女青年日子过得苦哈哈,心里非常向往纸醉金迷的香港,是极易蛊惑煽动的。

她似乎很享受别人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过程,如果她不惹怒她,或许付香香也不会对她使用暴力手段。

话虽如此,但宿淼心里并不安定。

给韩勒的BP机发了消息,她一想到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就不舒坦。

屋里,电视上?正唱着:

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胜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

……

宿淼听着歌,脑子?里突然涌现的想法很多,一时间不知该抓住哪一个。

到这会儿,她居然有点怀念特权社会的腐朽气息了,身边没几个做事的人就像被削了耳目,无?法及时探查有心人的消息,摸不准底就想不到治她的法子?。

一味防备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种办法得看对谁,看对方想要拿捏她的想法是否强烈……总之,一切都寄托在敌人的意愿上。

宿淼不喜欢这样。

她坐在屋里大半天,开始什么姿势,这会儿依然不变,想得很专注。

过了一会,她突然站起身,跟杜金生交代一句便出门了。

宿淼去的地方正是十八号——覃家外公外婆家里。

伍木兰生日宴后,亲戚们就各回各家了。

大儿媳袁静丹在安南的单位上?班,毕竟是当奶奶的人了,不喜欢成天在长辈跟前?服侍,便一直住在外面的小家,只有周末回文化巷看二老。

伍木兰和覃坚更不是非让儿媳妇照顾的性格。

他们觉得自己健朗着呢,何况家里的事有帮佣在做,儿媳偶尔来看看他们就行了,没必要强行绑在身边。

两位老人看得开,有小辈在身边时还是止不住开心。

这不,见宿淼过来,老太太高?兴得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淼淼,吃了没?快来坐。”伍木兰眉眼柔和,抬头大喊一声:“小张,再添副碗筷。”

老太太口中的“小张”已经五十上?下了,是当初在上海救下的一名小乞儿,后来便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

她赶紧应道:“哎!”

宿淼没装客套,笑着走上前?,在桌子?另一方坐下:“外公,外婆!”

覃坚和颜悦色。

“长寿说,你现在到安南大学上?学去了?上?学好,多学点,外面的变化日新月异,不学跟不上?。”

他只有一只胳膊,身形十分瘦削。

但宿淼觉得他形象特别伟岸。

精气神很好,眼睛有神,说话时语气很慢,抑扬顿挫,话语撒进心里,好似阳光一般温暖人心。

宿淼乖巧状,连连点头。

覃坚又道:“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宿淼视线随意扫过桌上?的菜,两碗皮蛋粥,一叠泡豇豆、一小碟辣椒泡出来的仔姜,还有一盘空心菜。

除了粥里面掺着零星的肉沫,非常俭省。

她心中颇为震撼。

忙说不用。

宿淼:“我也想试试这个姜块,看着好好吃啊。”

难得遇到同好,覃坚哈哈大笑:“这么一小块吃下肚浑身都暖和,只要有几片姜啊,干两碗饭没问题。”

宿淼见他面不改色吞了一大块,不禁好奇:“外公,不辣吗?”

伍木兰在一旁笑:“又辣又咸,就他喜欢,我们都不爱吃。”

这时,张小丫拿了碗筷来,宿淼笑眯眯地道了谢,盛了小半碗粥,夹了一块姜片,她看着被浸染成红色的姜片,迟疑了两秒,慢慢放到口中。

瞬间,味蕾被征服了。

仔姜纤维细柔,辛辣不野,鲜咸脆齐聚,细品下还带着辣椒花椒的醇和之味,那缥缈的辣在舌尖绕上?一圈,直冲上天灵盖。

一个字,爽!

宿淼眼睛发亮,又夹了一块。

伍木兰见状,好笑道:“这玩意儿咸,吃多了就渴,不能多吃。”

宿淼一直拿姜当做菜的佐料,既是佐料,便没单吃过,今日一吃,才知有这样简单又美味的食物,她脑子?里已经在想仔姜的十种吃法了。

吃完饭,覃坚拨弄花草去了。

伍木兰跟宿淼闲聊,听到付香香到学校门口堵她时,老太太脸色瞬间沉下来:“她游说你到香港卖楼?”

宿淼点头:“是这个说词。”

伍木兰根本不需多想,当即断言:“怕是有别的想头。”

这个万豪集团一直想走门路,以最低价拿下西边龙悦湾那块地,覃家路子?走不通,就把主意打到了长寿媳妇头上,真是痴心妄想。

宿淼觉得不止如此。

她想了想,将韩勒透露的信息原封不动说了。

宿淼向来有自知之明。

在某些事上?,她的敏锐度绝对比不上?这些土生土长的人,尤其是伍木兰这种并不是关在屋里照顾孩子的老太太,而是真的经过大事的人。

宿淼也不认为面对一个自己都摸不清底的敌人,靠那些小聪明就能让对方吃瘪。

她搞不定的事,求助得毫无压力。

伍木兰也很喜欢她这一点。

凡事不逞强。

拿不定主意的事不会憋在心里闷头瞎干。

“既然长寿这么说了,这个万豪集团是得查一查。”

于私,她把主意打到覃家人头上;于公,伍木兰最见不得有人以强权欺压民众,祸害妇女同胞。

妇女自来处于弱势地位。

她经历过建国后对妓|女的改造运动,知道妓|女从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些妓|女面对的不仅是经济来源的切断,最痛苦的是,思想的改造极其艰难,每想往回走一步,踩在脚下的就是过去那个血淋淋的自己。

这些人为了利益,蛊惑他人堕落何其简单。

而再想把人从深渊拽回来却难如登天。

更不提利诱不成,一定会滋生强迫威逼,进而到“人蛇”买卖的地步……

伍木兰心里一沉。

她笑起来时,是个最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但当她肃着脸,身上依稀留有在炮火中前?行的气魄,眉宇间的果决坚毅让宿淼仿佛穿过时空,亲眼见到意气风发、信仰坚定的伍木兰。

“查!必须查!”

****

韩勒看到BP机讯息已经是宿淼发完消息三小时后的事了。

一收到信息,他跟几个技术工人交代完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立马开车回家。

途中,一直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了解宿淼,只要她决定做一件事,不管成效好不好都会认真对待。从一开始旁听到现在,她几乎每堂课都没缺席。

如果山水班当天没课,她跟顾小珍就去听别的课。

也不拘什么专业,只要感?兴趣、听得懂,她都去,她的心态不像要在某一行钻研,而是只求了解不求精通。

在没有毕业压力的情况下,宿淼每天都很积极,完全没有厌学的征兆。

突然说下午不上?课就显得非常突兀。

韩勒担心她,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二十分钟,他进门时,杜金生正在给松树根部刷石灰。

“韩先生,你吃饭了吗?我现在就去弄。”

韩勒:“淼淼在家里吗?”

杜金生不懂他怎么那么急,连忙点头,“在屋里看电视。”回答完后才担忧地问:“韩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韩勒摆手:“没什么事,麻烦你帮我煮碗面条。”

杜金生:“好。”

知道宿淼在家,韩勒绷了一路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没急着回屋,而是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往正厅走去。

正厅被宿淼弄成了小型会客室,柔软的皮沙发上?摆着好几个造型别致的抱枕,她半躺着,白皙修长的两条腿翘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捧着瓜子?儿,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武松》。

此时演到武松被袭后,得知是蒋门神和张都监的奸计,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回到张都监家里,男女老少一个不留,杀了个精光,又追到后花园鸳鸯楼,把张都监和另一个狗官也杀死,武松拿过桌上?酒壶猛地一灌,蘸血在墙上?写下一行大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看得宿淼惊呼痛快。

韩勒进屋,就见她倏地坐起身,瓜子?壳儿从衣服上?落下,撒了满地,她一拍大腿:“杀得好!贪官污吏、心肠毒辣,该死!”

韩勒:……

突然无语。

看不出来啊,他媳妇儿还有一颗侠心呢。

韩勒:“咳,咳咳……”

宿淼回头,先是一怔,而后尖叫一声。

从沙发上?下来,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朝韩勒跑去往他身上一跳,两条大长腿盘在他劲瘦的腰上。

脸往他脖子?处蹭了蹭,又是委屈又是撒娇:“韩勒,今天吓死我了。”

韩勒双手托着她的小屁股,抱着她到沙发坐下,手轻轻拍她后背:“出什么事了?”

宿淼小嘴叭叭,立马告状,特别强调了付香香身边那两只大熊。

“他们块头那么大,校门口当时人也不多,我不敢嚷嚷,腿还发软,好怕他们把我拖到荒山野地杀了再毁尸灭迹啊。”

付香香出现那一瞬间,宿淼脑袋是放空的状态。

当时倒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能在她眼前面不改色地做戏,但离开付香香视线后,宿淼顿时后怕不已。

这份害怕她一直憋到现在。

面对伍木兰时,也没露出胆怯的一面。

韩勒眸光暴戾,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他摸着宿淼的长发,从头顶慢慢到发尾,一遍又一遍:“不怕,有老公在呢。”

宿淼瓮着声音“嗯”了一下,毛茸茸的脑袋又在他下巴处蹭了蹭:“什么时候能把他们……”

后半截被她吞没在口齿间。

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九八三的华国不能像大盛那样,把人杀了斩草除根。

韩勒自是没想到宿淼没说完的话是这个意思。

而是说道:“调查的人应该快传回消息了。”

宿淼突然抬头:“什么意思?”

韩勒:“上?回你提起后,我就找人去广州查他们了。不过万豪的盘子?够大,光是广州就有四家公司,包括服装、房产、运输,查起来有点慢。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仅仅在广州的一年多里便招了六次女工,初步统计呢,只有两成在广州的服装厂,而将近四百多名女同志通过万豪自家货运渡轮前?往香港。”

宿淼愣了又愣。

茫然地望向韩勒:“这是什么意思?人还能找到吗?”

韩勒:“挂羊头,卖狗肉。我怀疑,万豪以到香港工作为名诱拐妇女卖yin,那些人一旦进入香港,就成了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只要本地黑|帮不放人,其他人很难寻到她们的踪迹。”

宿淼睁大眼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那……那怎么办,她们逃不了吗?”

韩勒摇头:“几乎没可能。万豪本身就涉|黑,黄、赌、毒他们一个不落,我们只能从拐卖妇女和走|私毒品上?查,只要找到他们在广州犯事的证据,就能顺理成章逮捕他们,而万豪以后也别想将手伸进内地。”

要整就要来个大的,不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宿淼猜出付香香说的“卖楼”不简单,但还是不懂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执着。

这点韩勒倒是有所猜测。

付香香祖籍佛山,七四年一家六口偷渡到香港,一家人省吃俭用,日子过得清贫但还算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大哥被人陷害染上?赌、瘾,不还钱赌场就要他的手。

为了给大哥还债,付香香不得不卖身给赌场老板,即香港最大帮派鸿安堂的老大,她长得一般,但歌唱得确实不错,身材又妖娆,老老实实唱歌陪客人,只要把自尊碾碎,忘记自己是个人。

似乎也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但染上?赌、瘾的人是说不赌就能不赌的吗?

付大只安分了两个月便故态复萌,甚至付香香的卖身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把主意打到更小的两个妹妹身上。

等付香香知道他又闯祸时,才满十四岁的双胞胎姐妹花已经被赌场拖走了。

三天后,赌场送回来两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付香香的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两天就买了汽油,趁付香香回pub上?班,当夜就把付大锁在屋里,一家三口齐齐整整,活活烧死了。

再后来,付香香消失了快两年,再次出现就成了万豪二公子的三姨太。

宿淼听完,默了默,有些唏嘘道:“那她还挺惨的。”

韩勒冷嗤了一声,眼底迅速闪过厌恶:“你如果同情她那就是大错特错,她能从情|妇上?位,登堂入室,甚至孟升荣开拓大陆市场还不忘带她,不是因为这两人产生了爱情,而是她摸准了孟升荣的脉。”

“孟升荣好色她就不动声色替孟升荣物色新情人,还让孟升荣以为她不知情;孟升荣喜欢玩特殊的把戏她也能陪着,除此以外,付香香刚成为孟升荣情人时,就害孟升德被发配到印尼大半年,这个投名状来得妙,孟升荣对她当然不一般。”

宿淼趴在韩勒怀里,把玩着他的衣领。

突然问道:“她想把我弄过去送给孟升荣???”

这话一出,宿淼腰间被重重勒了一下,她连忙安抚韩勒:“我好好的在你怀里呢,又不是她想弄走就能弄走,别气啊,哥哥。”

韩勒:“哼。”

宿淼摸着下巴,忽然笑道:“那她真傻,我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为了几句话跑香港做见不到人的外室?”

韩勒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也笑了:“香港确实是繁华之都,也是欲|望之都。在她眼里,一个安南不算什么,连上?海、京市在香港人眼里都是乡下呢。我不被她看在眼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即便覃家,估计她也不觉得有何可忌惮的。”

华国这么大,为共和国扛木仓出力的是千千万万的人民,覃家在其中又算什么呢?比覃家贡献更大的家族更是不少。

几千年历史,许多观念已经刻入骨髓了。急流勇退、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付香香这种人不会懂。

何况,覃家明面上的“官儿”只有大舅四舅。

几个老表既没从政,也没从军,走的是科研路子,如今在哪个山沟里都不知道。如此,跟江浙那些根系繁茂、两手押宝的家族相比,他们显然不够出名。

别说付香香这个外来和尚不懂覃家。

即便是安南本地人提起曾经的覃家,也大都是感慨一句:安南以前最大的官儿覃信林的子?孙后代败落了啊,人都不剩下几个了。

宿淼嘟了嘟嘴:“我看过地图啦,香港才一粒米大,再是繁荣漂亮又有什么用?现在赚钱多又有什么用?我就不信十年,二十年后,他们还能俯视咱们?”

这话一出,韩勒诧异。

调侃道:“你还有这见地?你就对咱们这么有信心啊?”

宿淼上?身挺直,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地瞥向韩勒。

说道:“那是,池浅王八多嘛。心不在一处,力往四面八方使,还谈何发展?你布置的课业我可没白学。”

她昂着头,神采飞扬。

特别招人喜欢。

韩勒失笑,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是是是,宝你最厉害。下次如果她再找上你,你不要正面激怒她,更不用套话,先捧着她就是,只要你适当流露出对香港的向往,她就不会狗急跳墙。”

宿淼重新趴回他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脖子?,想了会儿问道:“还要多久才能把他们抓起来啊?”

韩勒思考了两秒,语气坚定:“也就两个礼拜的事。”

他话音刚落,宿淼忽然惊叫一声,身体猛地往后一仰,韩勒赶紧把她拽了回来,正想训她,就听她说:“外婆也知道付香香的事了,你私下调查,外婆也说要查,会不会两拨人撞上?反倒误事啊?”

韩勒听了,反而笑了:“那更好,事半功倍。”

他雇的人是野路子?,打听消息的本事有,但效率不够快。

如果外婆介入就不一样了,她是总理带出来的人,搞地下情报的都有密密麻麻的关系网,韩勒也不知道外婆究竟跟哪些人曾经共事过,但他知道,特殊部门一出手,查出证据的速度不是野路子?能比的。

事实确实如韩勒预想的一样。

只花了四天,万豪进入广州和安南后,做下的所有动作都汇集成资料,附带完整的证据,一起递到专门负责这类案子?的部门的办公桌上?。

当天,公安系统里的特别调查组就组建好了。

付香香被捕时,文夫人正好上?门拜访。

两人说着话,门铃响了。

付香香面露不悦:“谁来都打发回去,今天除了文夫人,我谁也不见。”

文夫人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付小姐,今天我来除了想跟您聊聊我儿子赴港的事,还有人托我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的小姑子?李玉蓉?这姑娘好些天没见到人了,出门前跟家里说,上?门拜访你来了,你有印象吗?”

付香香很惊讶。

“李玉蓉?”

她蹙眉,想了很久,恍然“哦”了一声:“你说她啊,先前?孟少跟她兄长谈合作时见过两次,不过不熟,我这里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拜访的。”

李玉蓉啊,不知被孟升荣扔到哪块山头做肥料了。

文夫人为了儿子的前?途,自是奉承不断。

付香香嘴角噙笑:“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将覃老太太的外孙媳妇儿约出来,我立刻送你儿子走。”

文夫人心跳猛地加速,她觉得嘴里有点干,还有点苦。

正要应下,却不想一群荷|木仓实|弹的公安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看着付香香,神色冷酷:“铐起来。”

说完,吩咐另一组人马上?楼搜查孟升荣的踪迹。

付香香脸色大变,怒声呵斥:“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没有搜查令和逮捕令,无?权控制我的人身自由。”

谁知那群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上?前?抓人。

付香香沉着脸,尖声高喊:“黑虎、黑豹,人呢,都死哪去了?”

到了这一刻,她还当自己在香港,随时让家养的打手和警察干仗呢。

“付小姐不用着急,一会儿你们就团聚了。”那人板着脸,说话却格外刺耳。

付香香自然不肯就范,手边有什么她就砸什么,一时间客厅摆着的瓶瓶罐罐被砸了三四个,砸完她还想跑,调查组见她反抗激烈,直接上?前?将她手臂压在后背,把她拷好后,立刻安排其他人搜查整栋屋子?。墙上?挂画、地毯,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付香香见有人取下走廊尽头的油画,她心紧了紧,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正经商人,不是罪犯。”

押着她的女公安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是不是罪犯,不是由你说了算。付小姐,万豪集团到底做的哪门子生意,你应该心里有数。”

付香香闻言,终于慌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试图垂死挣扎。

“你们凭什么抓我?大陆没有法制,没有人权吗?我是香港人,就算我犯法也该由香港的大法官来审判我,你们无权扣押我。”

没人理她。

付香香急火攻心,不断踹身旁的人。

调查组虽穿着公安的衣服,但他们本就是特殊部门,对罪犯,尤其是试图窃取国家资财,祸害人民群众的罪犯他们从不留情。

当即将付香香踹倒在地。

付香香满脸愕然。

自她来到安南市,见到的大部分人对她都毕恭毕敬,即便不拍她马屁的人,也不会朝她动手,突然被打,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后,恐惧开始漫上心头。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自己无?惧生死,余生只是为了替妹妹报仇而活。

她还记得,当自己从洪安帮老大嘴里知道两个双胞胎妹妹是活生生被孟升荣父子玩死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怎样的悲愤。

她发誓她一定要报复,狠狠地报复回去。

她花了两年时间了解孟家每一个人,调查孟升荣的兴趣爱好,一举一动皆模仿那个他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女人,孟家小少爷早死的亲妈。

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由洪文耀将她送到孟升荣手里。

然而孟升荣父子警惕心非常强,即便是在跟女人做、爱时,门都敞开着,门口始终站着两名保镖。

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最后只能另想办法,她知道这对畜生玩得大,喜欢刺激,便忍着恶心陪这对猪狗不如的父子玩双飞,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她积极参与集团旗下的酒吧管理,主动引诱那些爱慕虚荣、渴望一步登天的女人堕落。

她干的坏事罄竹难书。

在陪了孟升荣四年后,她终于取得一点点进展,让他同意在两人独处时撤下保镖,没想到,在她大仇将报之际,她被内地公安抓了——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不再给多给她两个月。

只要每天多吸一点点,孟升荣很快就废了,到时她再弄死孟老头,嫁祸给孟升荣,孟家一团乱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她就能拿着大笔大笔的钱到国外逍遥快活了。

为什么老天总是要跟她作对??

六年前?夺走了她的两个妹妹,害得他们家家破人亡,今天又要害她的心血付诸东流,到底为什么?

愤怒过后,迎来的便是无尽的恐惧。

付香香害怕失去眼前的生活,她忘了,当她在伸手拥抱罪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罪恶本身了。她怕死,怕这几年敛的财无人花,她的所有傲慢、厌世,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通通被击碎了。

她想活着。

即使一辈子?关在铁窗里,她也想苟活下去。

付香香绝望地跪坐在地上。

“如果我主动交代,你们能保证我活吗?”

“我有万豪这一年多从大陆拐走的所有女孩的名单,我还有孟升荣贿赂官员的证据,只要你们保我不死,我什么都交代。”

文夫人听到这儿,再傻也明白了。

她直接傻了眼,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竟不知如何言语。

见势不对就想溜之大吉,没想到调查组连她都扣了下来,看着双手上?戴着的手铐,袁静香欲哭无泪。

“队长,孟升荣跑了!”

被叫做队长的男人脸上依然沉着冷静:“他跑不掉,二组三组就在附近,你们找到什么?”

“电话簿,一箱黄金,还有好几幅沾有大|麻精油的装饰画。”

“先把人带回去。”

袁静香彻底慌了:“我,我跟她不是一伙的啊,同志,我姓袁,我丈夫是国土建设局的文翰海,我们家清清白白,我真的不知道付香香干了什么?”

她怎么能进局子?呢?传出去别人得笑死。

“是不是一伙的,等查了再说。”

袁静香手脚酸软,站都站不稳了,霎时六神无?主。

突然,脑中白光闪过。

她想到了亲姐姐,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还有还有,我大姐是覃老将军的大儿媳,不信你问她,我真的没干坏事,我今天只是,只是上门拜访她,私下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前?天新闻才公布了上?海第二书记的儿子被判死刑的事。

连老革命的儿子犯了事都没人情可讲,她怎么办?

袁静香怕得浑身颤抖,双腿直打哆嗦,崩溃大哭。

调查组听她说完,不仅没有如她设想的那般,看在覃家面上放她一马,反倒厉声说道:“凭你是谁家亲戚,沾了不该沾的人,都得查到底。”

覃老将军和伍校长是什么人?还能包庇亲戚?

如果他们真的徇私,那才叫侮辱了两位老同志!

……

消息传到宿淼耳朵里,又过了三四天。

彼时,韩勒不做人,故意在椅子?上?弄她。宿淼两条腿酸得不行,背上?还有两道红印子,一听到这消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

也不气韩勒拉她玩体操的事了。

热情地勾着他脖子?,娇声娇气:“真抓了?这么快就找到证据了啊?”

韩勒直接将她抱住,让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抱着她往床的位置走,边走边低头亲她,声音咕哝在嘴里:“嗯,出不来了。”

这个动作并不简单,需要超强的臂力。

他比宿淼高?了大半个头,要亲她就得弓着身体,弯着腰,偏偏宿淼躲来躲去,不让他得逞。

“哎呀,你先仔细的说说啊,我累了,我那儿疼,今天不弄了好不好?”

她边嚷嚷,边用力推韩勒的脸。

就凭那力气,还有悬在他腰间蹦跶得欢实的两条腿儿,韩勒就知道这丫头好着呢,还能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人已经抓了,案子?细节要保密,我也不知道查到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又去够她的唇,因为宿淼不配合,他背脊弯曲弧度拉大,这个姿势让他浑身肌肉绷紧,性感又色气。

他没有强势地啃咬她,而是轻轻柔柔地,贴在宿淼唇上?。

温柔地挤压,碾磨,磨到宿淼渐渐放松抵抗,他才强势地占据她的口腔,舌头灵活地滑过牙齿,而后跟她的舌头亲密交缠。

两人结婚几个月了,虽不是日日都亲密,但隔上?一两日总是有的。

原以为这样的事久了,就会渐渐失去兴趣。

可宿淼就像满汉全席,每一次都让他有不同的感?觉,当他以为自己应该感到满足后,下一秒就更加空虚,总觉得怎样都不够。

他的贪婪、迫切、欲壑难平都应在了她身上?。

宿淼很快就被他拉入欲|望的漩涡里,她害羞却勇敢地以唇舌回应他,这一刻,她根本不记得什么付香香,不记得万豪集团,眼里心里都只有认真亲吻她的韩勒。

两人亲着亲着,刚释放过一次的热情再次被点燃。

韩勒嘴唇慢慢撤离,唇齿间拉出一道银丝,他低头,就见怀里的女人脸颊酡红,双眼微眯着,慵懒妩媚,像极了晒太阳的小猫儿。

韩勒呼吸沉了沉,深邃的眼眸暗暗的,他轻轻咬了一口宿淼的唇珠。

低声道:“试试新的?”

宿淼脑子?里还迷糊着呢,被他咬了也没觉得疼,下意识嘤、咛一声:“嗯?什么新的?”

韩勒有些无?奈,双手绕过她腋下,用力将人抱起,再放到床铺上。

宿淼双手刚碰到被子?,眼神清明了几分,韩勒身体压低,她顺势往后躺,而后就见韩勒这臭流氓拽着她的脚踝往自个儿肩上放,她还在困惑他到底要干嘛,他就领着千军万马来了……

次日一大早,宿淼再次错过了上?课。

她醒来时,韩勒已经绕着院子跑了五圈,这会儿正在指点隔壁施工队干活。

主屋前?几天就建好了,现在已经开始装修了。也不知道韩勒在哪里找到的装修团队,那设计图画得特别漂亮。

不是当下流行的深沉稳重的中式风,而是大量运用了温柔淡雅的原木色,不仅显得温暖,还很有年轻人的感?觉,特别有人情味。

宿淼很期待新房装修后的那一天。

这阵子为了避开付香香,她几乎没出门,大半时间都花在装修房子上?头了。

装修进度如何,她比韩勒还清楚。

知道韩勒在那边后,她穿好衣服就过去找他。

院子里,六七个人围成一圈,宿淼一眼就看到了韩勒。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军绿色长裤,皮带随意扣着。

小麦色的皮肤显得男人味十足。

上?半身肌肉不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而是条形,线条流畅漂亮,宿淼最爱的就是他的身材。

那样漂亮有力的肌肉,她每次都忍不住摸好久。

她看着韩勒,没有出声喊他。

早晨的阳光润润的,温柔的洒落在他的脸上,胸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那些被笼罩着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在阳光的爱抚下却显得愈发晶莹,看得她心痒痒。

“咳,咳咳……”

韩勒听到咳嗽声,抬眸,冷硬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

笑着朝宿淼走来。

宿淼看着他漂亮有力的胸膛,下意识舔了舔唇,迅速别开眼:“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韩勒的法眼,他嘴角微勾,揶揄道:“要是穿了,你还看什么?是不是又想摸摸?”

宿淼一会儿看天,一会看地,就是不看韩勒。

约莫过了半分钟,她咕哝道:“……还行,有点想。”

韩勒歪着头,将耳朵递到她嘴边,故意逗她:“什么?我听不见。”

宿淼低声哼了哼,伸手捏住他耳朵,自暴自弃道:“想摸,你给摸吗?”

韩勒噗嗤笑出声,差点没被她笑死,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给给给,现在就让你摸。”

他这么痛快,宿淼忽然就不想了。

没好气地瞥他:“开玩笑的,浑身都是汗,我才不要摸。”

韩勒只是笑。

主动牵起她的手,夫妻俩并行往客厅走,韩勒突然说:“哦,对了,大哥刚才来电话了,让你回家一趟。”

“大哥??”

一大早的,叫他们回家做什么?

韩勒也不清楚:“电话里没说,不过感?觉事儿不小,我听他压着火呢。”

宿淼更纳闷了。

她想了半天,也猜不到出了什么事,又怕当真有急事,吃完早饭小两口赶紧回了梧桐街。

宿淼再次看到宿安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不像从前那样将情绪挂在脸上,相反,她身上?的刺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她安静的坐着,而她对面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一脸怒容,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说是陌生也不恰当,宿淼觉得挺眼熟的,只是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怎么,看傻了啊,连你二嫂都不认得了?”吴红玉一见她的表情,就猜到她肯定没认出人。

别说宿淼,他们刚见到人时,也没认出这人是老二媳妇儿啊。

当初那个腼腆秀雅的女人变得消瘦刻薄,眉宇间全是戾气,一回来把孩子往她怀里一扔,就要求爸妈做主,让她跟老二离婚。

但他们一问老二在哪儿,她就避开不谈,开始骂人。

折腾了半天,家里也没人知道她和老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让她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要知道,董慧最是宝贝儿子了。

记得那年,董慧刚生完孩子,知道自己生的男孩时,那姿态……瞬间开始抖了起来,让她和妈好一顿伺候。

后来还是老二看不过眼,直接把他们母子?俩打包到了西北研究基地。

好几年了,老二没有假期,董慧也就带着孩子一直在西北没回来,从前根本没听说这两人闹了矛盾。

不论写信还是电话,一直说的是说一切都好。

去年董慧打电话时,人还变平和了不少。当时她还和妈念叨,夸老二这事做得对,一家人就该住一块,这样董慧才没工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心都放在丈夫孩子?上?面。

没想到这话说完不到一年,这两口子就闹崩了。

啪啪打脸啊。

董慧一开口就是离婚不要孩子,还要求公婆把属于二弟的那份家产分一半给她。

什么理由不说,开口就是分东西,这谁受得了啊?

爸妈一质疑,她就骂宿家不是好人,一大家子?骗她这么多年。

这可真是天降一口锅,他们都没听懂她为啥说这话。

不仅爸妈被气着了,她和宿池也差点发火。

偏偏这时候,宿安也跑回来捣乱,她跟蒋陆又要结婚了!

宿淼听得目瞪口呆。

“啊??她怎么又和蒋陆在一块了?”

吴红玉摊手,无?奈道:“杨阿姨说代曼狮子大开口,要了两千块钱自己把孩子给堕掉了,这不,宿安却怀上?了,这不得结嘛。”

宿淼:……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城里人会玩~~~一会结,一会不结,一会怀孩子,一会堕胎~~~哎,就玩儿~

蒋陆这关系乱得……作风不正啊,市长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