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到学校考虑到名誉不会?任由他们被冤枉,就?不算太?笨。但有力量却不用,也?确实不够聪明。”
宿淼:“……”
说的是人话吗?
她嘟起嘴巴,想?要抗议,韩勒食指抵在红唇上:“嘘~~”
随即,食指轻戳她额头?,问道:“我是你?什么人?”
宿淼怔了怔:“……丈夫。”
韩勒:“咱们是世界最亲密的人,我的势就?是你?的势,你?应该理直气壮地用它,而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弃之不用,反倒选择效率更低的另一条路。”
宿淼秀眉微蹙。
至亲至疏夫妻,再如何亲密也?该留有界线,难道不对吗?
韩勒又道:“你?看,你?并没有打算徇私枉法,你?的诉求很?简单,只是希望调查过程公平公正不出现冤假错案,这本?来就?是他们应该做到的。如果我找人问了,也?不过是善意提醒,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
宿淼却是不信的。
“万一有人误会?了你?的意思,自作主张把人放了呢,你?不就?直接背上一桩债?”
宿淼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人。
部属揣测上意,阴差阳错办了坏事的人比比皆是。
纠察队当然不是韩勒的下属,但不排除有人为了结交韩勒,结交覃家而选择违法乱纪。
韩勒却笑了。
宿淼不解。
他摇摇头?,悠悠说道:“他们认识我,只是因为我是韩勒吗?不是,他们认识的是覃家的外孙韩勒,就?凭外婆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一点,他们就?不会?做多余的事。”
华国建国时间太?短,各地的间谍活动和地下情报工作并没有因为建国而划上休止符。
只要一日没海清河晏,只要一日没收复失地,地下情报组织就?不会?取缔。
它就?像悬在大家头?顶的利剑,不仅震慑潜在的敌人,也?会?对系统内的人形成威慑。
而正直无私,见不得蝇营狗苟好人蒙冤,这是覃家两?代?人的鲜血浇灌出的丰碑。
安南系统内的人员应当都?有这个印象。
宿淼听着,眼中钦佩越来越盛。
不论在什么朝代?,一门忠烈将家训刻在骨子里的都?不算多。
大都?在二代?、三代?后耽于享乐,如外公外婆这样不恋权力,急流勇退的人更是极少。
而且,他们现在依然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
若不是深知覃家的来历,谁又能知道他们也?是出自大家族的小姐公子哥儿,自小锦衣玉食,被奴仆前呼后拥着,还见识过洋人的花花世界呢。
他们不仅自己有坚定的信仰。
还把儿子孙子教?得那样好,这才有了给她撑起安全堡垒的韩勒。
宿淼眸子晶亮,崇拜的看着韩勒。
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声音软糯:“……那你?问问。”
韩勒手指掐着她脸颊,故意逗她:“喊声哥哥。”
他这会?儿的形象无比高大英伟。
如果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那加上谈吐有物气度浑然,在宿淼心里,韩勒比春|药更让人无法抗拒。
她没有一丁点犹豫,用含糖量超标的嗓音喊了好几声好哥哥。
自然,回应她的便是韩勒一如既往的热情。
第二天?一大早,宿淼照常到学校上课。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她不禁叹息一声。
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点,为什么只提醒了小珍,没提醒所有人?
如果她说了这些担忧,会?不会?……
但这个念头?只在大脑里存在了很?短的时间,转瞬即逝。
本?质上,她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她也?从来不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对自己不够美好的那一面她始终坦然接受着,包容着。
她提醒过小珍。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令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参加,宿淼都?问心无愧。
辅导员陈老师知道他们担心,第二节课下课后特意到画室给宿淼和另外两?个男生透了口风,道查得差不多了,确实跟他们没关系,大伙儿很?快就?能回校了。
果不其然,下午最后一堂课,所有人都?回来了,包括方?怡。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神情憔悴,眼神呆滞,一看便知受到了非常大的精神摧残。
还不定被怎么审问的呢。
宿淼端着水走到顾小珍身旁,递过去:“还好吗?先喝口水缓缓神。”
顾小珍僵硬地转过头?。
捧着杯子的手止不住颤抖,她愣愣的看着宿淼,过了一会?,仿佛才从地狱回到人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淼淼,我,我……我好害怕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一哭仿佛是摁下了某个开关,其他人也?跟着哭出了声。
好似要将这两?天?积攒的害怕恐惧全都?发泄出来,尤其是几个女同学,边哭边往地上滑。
太?可怕了,他们被关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没有窗户,几面墙白得晃眼,电灯永远开着,大家没有手表,分?不清白天?黑夜,在强烈的灯光下更是无法睡觉。
隔上一会?儿就?有人隔着窗口讯问。
反反复复问同样的问题,伴随着隔壁传出的刑讯的哀嚎声,所有人精神都?绷成了一条线,随时都?可能断裂崩溃。
就?怕他们问不出结果,下一秒被刑讯的就?是他们。那些人没有打他们,甚至没骂他们,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人生中经历过的最难熬最黑暗的两?天?。
那一刻,对未知的恐惧令他们只能恨近在眼前的方?怡。
女同学们抽泣不止,只有方?怡神色麻木,离其他人有两?三步距离。
宿淼见之,立刻明白她是被迁怒排挤了。
今天?上课的还是洪琰,洪教?授。
为了避免恐慌情绪蔓延,进?而滋生谣言毁掉这些学生的未来,他们卷入案子的事学校做了妥善安排,除了本?专业的任课老师知晓,其他专业的师生听都?没听说过。
洪琰在课堂上非常严苛,但也?知道,刚逃出生天?的学生这会?儿肯定没有心情上课,索性?改画画为谈心。
她用力拍了两?下手掌,眼神示意两?名不曾牵连其中的男生关门关窗。
等所有人看过来时,洪教?授也?席地而坐:“都?坐吧,今天?不画画,我们聊点别的。”
她面色依然严肃,没有因顾惜大家的心情就?用笑容安抚他们,但她的语气里的温和格外明显,习惯了被洪教?授挑刺打击的大伙儿登时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包容淡定的眼神下,几个仓皇失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同学情绪诡异的稳定了,渐渐止住哭声。
慢慢地,大家在课桌空隙坐下。
宿淼迟疑了一秒,眼神下意识往地板瞥,还算干净,她才跟着大家盘腿而坐。
“今日你?们之遭遇,都?源于你?们本?身的不足。”
洪教?授想?要安抚大家,但话说出口,着实不像安慰人的意思,所有人脸上都?呈现出一模一样的诧异,不解,委屈。
许是对自己打击人的实力不了解。
紧接着又淡淡说道:“很?委屈?艺术确实必须拒绝融入现实,从而保持卓尔不群的姿态,才能创作出最优秀的作品。但搞艺术的人眼里必须有现实。”
“学校不是隔绝外界的堡垒,每天?早上六点半校园广播准时响起,或有诗歌,或有时下传唱度极高的歌曲,也?有抄念报纸上的新闻,但你?们的大脑选择性?的漏掉了这些信息。”
“但凡你?们的耳目不那样闭塞,就?不会?遭遇今天?的困境。”
这话实在冷酷无情。
有人不服:“洪老师,随意抓人是政策有遗漏,是执法的人不对,我们只是无辜受累,照您的意思,岂不是受害者有罪论?”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共鸣。
对啊,他们只是参加舞会?,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
洪琰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违|禁|品是不是的的确确存在?”
那人一噎,扭头?看向方?怡,不甘心的“嗯”了一声。
洪琰又问:“那你?觉得那个把东西带进?来的人有没有违法?有的话,你?就?该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跟并不熟悉的人在陌生的地方?一块玩,是好奇吗?是虚荣吗?还是什么?你?们不是几岁的孩子了,需知上学读书不仅仅为了让你?们知道理,更得学会?变通。
如你?所说,你?们无辜受累,然后呢?你?们被审讯了对不对?该吃的苦头?没少吃吧,我要告诉你?们的不是受害者有罪论,而是如何避开人生中的绊脚石。”
画室里寂静无声。
过了会?儿,一个女生小声说道:“……还是太?不自由了,家庭舞会?而已?,国外的人经常举办啊。我姑说得没错,只有自由的环境才能培养出独特的艺术家。”
他们不是不知好歹。
不过是太?年轻还没有被社会?毒打,便有股倔劲儿,觉得天?地都?该围绕着书上的道理运转。
一旦现实跟认知相违背,整个内心世界瞬间崩塌成废墟,便寄希望于寻找另一个乐土,遥远的欧洲美洲立刻变成天?堂的代?名词。
宿淼不知道国外什么样。
她想?,大抵和香港差不多吧。不过她对香港的向往早就?幻灭了,对那些更遥远的地方?生不出半分?畅想?。
甚至暗戳戳怀疑,这些人到了别人的地盘真的会?更自在轻松吗?
没有人给她答案,洪教?授也?没纠正那个女生的话。
她只是转而说起过去十年是什么光景,她是如何谨慎言行多听多思。大家伙儿这才理解了洪教?授为何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就?连长舌男祁子实这回都?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发表“高见”。
“以这两?日的经历为题,下礼拜交一幅练笔给我。”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瞬间哀嚎遍野。
宿淼都?有点哭笑不得,好惨的山水班,不仅没迎来安慰,反倒作业加重了。
惨哟。
下课后顾小珍找陈老师请了假,准备回家见爷爷,宿淼同她一道朝校门走去。
“淼淼,我没听你?的话,你?会?生我气吗?”突然,顾小珍出声问道。
宿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摇了摇头?,说道:“那你?会?因为我没陪你?一块去而生气吗?”
顾小珍连连摆手,激动道:“当然不会?。”
宿淼微笑:“我也?不会?生气。咱们是朋友,你?我处在同等的位置。如果你?什么都?听我的,没有自己的想?法,那就?不叫朋友了。”
就?像她不会?为了顾小珍去难为韩勒。
她也?不希望顾小珍把太?多精力和情感寄托在自己身上,因为,承担一个人的信任和好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她这样独善其身的人而言,更喜欢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宿淼猜得到她的想?法,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她也?希望顾小珍能交到更多的朋友。
顾小珍听她说完,愣了愣,眼中流露出一丝羞愧。
是她把宿淼看低了!
她以为自己想?要融入集体,渴望被接纳的想?法很?可耻,对宿淼来说相当于朋友的背叛,所以她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害怕失去唯一的朋友。
其实不是的,她的朋友是最光风霁月的人。
“谢谢你?,淼淼。”
宿淼笑眯眯地:“谢什么,我丈夫来了,先走了,明天?见啊。”
顾小珍咧嘴笑着,在夕阳的照耀下,身后仿佛长出了翅膀,犹如破茧新生的蝴蝶,她重重点头?:“嗯,明天?见!”
*****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年尾。
宿淼迎来了她和韩勒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韩勒的贸易公司经过大半年的发展,已?经由十多人发展到五十人左右,宿淼也?从主听国画课变成主上设计课。
会?去听服装设计相关课程其实是源于一场意外。
某日,她和顾小珍约好蹭历史?系的课,没想?到她找错教?室了,迷迷糊糊听了一上午服饰演化。听着听着还挺有意思,便听了大半个学期。
然后她尝试着做了两?件符合当下审美的衣裳,让蔡盼兰代?卖。
蔡盼兰一听她不乐意赚刺绣那千百块钱,反倒弄几十块的衣服,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浑似自己兜里的钱飞了一般。
又看宿淼实在太?有主见,怎么劝都?不听。
她故意把那两?件衣服价格标了个高价,嘿,猜猜怎么着?
一个礼拜后还真卖掉了,这事玄乎跟见了鬼一样。
蔡盼兰上门找宿淼说起这事时,不禁问了好几遍:“……妹子,确定没找托儿吧?”
宿淼捧腹大笑:“那你?就?当我找了托儿,专程给你?送钱吧。”
蔡盼兰一想?,也?是。
只要卖出去她就?能抽一成利,宿淼只要没傻,就?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咋就?有这种钱多人还傻的。
不过不重要,蔡盼兰朝宿淼凑近:“我看那料子也?挺一般的,主要是样式好看,要不趁着过年再做几件?好多人选在年底年初结婚办事,咱就?用喜庆点的颜色,过年过节穿应景,当婚服穿也?行,那肯定不愁没人买。”
宿淼闻言,连连摆手:“年底琐事太?多,没时间了。”
她和韩勒两?个人得顾着四家至亲的喜好呢。
韩家和车家是最好处理的,一个到商场买个贵玩意儿,面子好看就?成;另一个更简单了,肉油米面、再给点养老钱,保管车满铜两?口子说不出不好。
倒是覃家和宿家,得花点心思。
宿淼这阵子对做衣服还算有心得,也?打算将自己在刺绣上的本?事慢慢展露出来,就?想?着趁年底给两?家长辈做身外套。
虽说大半年学出这样的手艺引人侧目,但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等东窗事发。
爸妈若问,她就?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天?才好了。
至于原身学习不好?那肯定不是因为脑子不行,而是没学对专业嘛。
为此,11号的小洋楼又进?入改造期了,工人在加班加点改工作间。
想?到这儿,宿淼也?觉得好笑。
韩勒一早就?说要搬过去住,结果入冬后她懒得动就?罢了,韩勒也?犯懒。
你?拖几天?,我拖几天?,就?成了现在这样,房子气味早散了,但她和韩勒还住在自己的闺房。
“年后我再补一幅刺绣给你?,行了吧?”
蔡盼兰听到这话,跟学了川剧似的一秒变脸:“行,怎么不行,我要有你?这手艺啊,肯定起早摸黑的绣,停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啊,你?大半年才给我一幅,哎!”
说完,就?见杜金生提着两?个木桶从隔壁出来。
两?人认识,蔡盼兰就?出去跟她打了个招呼,又好奇她到隔壁做什么,就?走过去瞧了瞧,这才发现两?个院子间的墙没了。
“……我的老天?爷诶,你?可别告诉我,隔壁院子被你?们夫妻俩买下来了啊。”
宿淼笑了笑,没说话。
蔡盼兰是上打量,下打量,时不时啧啧两?声:“我算是明白你?为啥那么懒了,这是不差钱啊。”
宿淼还是笑。
这话不好接,谦虚几句吧,显得太?虚伪;老实说韩勒赚钱能力强,又给人一种炫耀的感觉。
虽然韩勒确实很?厉害就?是了。
这才大半年,交到她手里的钱已?经多到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地步了。
宿淼经常担心他的公司会?不会?缺流动资金而倒闭,但目前看来,公司运转良好,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等蔡盼兰离开,宿淼拎着亲手做的汤圆去了十八号,陪着外公外婆吃汤圆,又趁机给他们量了尺寸。
伍木兰得知她最近对做衣服感兴趣,乐得给她当模特儿。
倒没奢望宿淼做出来的衣服跟老师傅那般合身,不过孩子嘛,有兴趣又不走歪路,她都?秉持着鼓励支持的态度。
“外婆,我一定给你?做一件最好看的,保管巷子里的奶奶们都?羡慕您。”
伍木兰乐呵呵的:“好好好,那外婆就?等着咯。”
老爷子收起陀螺,佯装生气:“淼淼啊,就?记得外婆,不记得外公啦?”
“哪能啊,当然少不了您的。到时候给你?和外婆做个同款,你?们出门散步啊,外人一瞧就?知道你?们是一家人。”
“这还差不多。”
老爷子不笑时特别威严。
一笑,脸上的皱纹酝开,人顿时变得特别接地气,不像浴血奋战的老兵,老将军,就?是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喜欢跟儿孙斗斗嘴。
平时留跟几个老爷子交流养花心得,下下棋,玩玩陀螺,最平易近人了。
宿淼陪着玩了会?就?回家了。
她一离开,伍木兰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老覃,我有事跟你?说。”
覃坚捏着打陀螺的鞭子,有些纳闷,啥事啊,老伴儿怪严肃的。
跟着进?屋后,对方?一直没说话,他倒了水猛灌一口,刚想?问她到底啥事表情这么凝重,就?听老伴儿来了句:“你?闺女外头?有人了!”
这话可真是晴天?惊雷。
“噗——”
老爷子嘴里的茶水冷不丁喷了出来。
嘴巴胡子上还缀着几片茶叶,他高声嚷道:“啥?你?说啥?外头?有人??”
伍木兰沉着脸,眼神黑黝黝的,夹杂着几分?复杂:“老覃你?稳住啊,别激动,你?要是受不了这刺激,我就?不说了。”
覃坚皱眉,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胸膛:“直接说,老子啥场面没见过。”
不就?是外头?有人了吗?
让她和女婿离婚就?是,她想?找谁就?找谁,反正长寿结婚了,亲妈甭管干出啥也?影响不到他。
对感情这码事,老爷子看得很?淡。
伍木兰叹气,继续放雷:“那个人是韩大业大儿子。”
这话一出,覃坚都?没转过弯:“不是在说美芬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伍木兰同志,你?这绕弯子的习惯得改改啊。”
伍木兰:“……”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我说,美芬跟她那继子韩成青……”
乱|伦二字她都?耻于说出口。
两?个混账玩意儿!
啪嗒一声。
青花茶杯跌地上,碎了。
覃坚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脖子上青筋暴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和长寿他大哥搅和到一块了??会?不会?弄错了,这可不能瞎说啊。”
韩大业长子比美芬少多少岁来着?少说得有十来岁吧,这,这也?能扯到一块?
老爷子隐约记得覃美芬嫁过去时,韩家老三不到一岁。
他觉得这个消息比扛着大刀打小鬼子的机木仓还要吓人,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慢慢退到椅子上坐下,嘴巴张得大大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重复了大概两?分?钟,混混沌沌的脑子才恢复正常。
“怎么知道的?找人查了吗,谁查的,长寿知不知道?”
老爷子虎着脸,伤心疾首,捶胸顿足,实在不明白女儿怎么干出这样糊涂的事。
说话难听的,感情生变在外头?找人了,跟女婿谈好条件太?太?平平离了就?是,跟继子搞到一块何止人品败坏?
那叫罔顾人伦!不是个东西。
伍木兰赶紧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我生日那天?就?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当时就?想?查查,但是中途又遇上那什么万豪集团的事就?耽搁了。这不,上个月美芬回来了一趟,又旧事重提,想?把韩成青的小儿子送到家里陪我们。你?还记得吗,当初长寿下乡后,她还想?把韩成青的大儿子送到家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记起这事了。让熊三查了查,放心,这事除了熊三,没别人知道。”
熊三算是世侄,覃家从前又帮过他,他在这方?面本?事不小,嘴巴也?紧。
把事情交到他手上,伍木兰没有不放心的。
老爷子先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问道:“……查到他们什么时候来往的吗?”
后妈比继子大了那么多岁,美芬也?不年轻了,韩成青图什么?
莫非是他故意算计?
伍木兰摇头?:“熊三就?查到他俩有关系,就?没接着查了。”
毕竟这事不光彩,再继续查下去也?只是多添点肮脏。但熊三没查,却不妨碍伍木兰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我琢磨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应该维持很?久了,我怀疑长寿当初突然跑下乡不单单是韩大业扣下入伍申请的事,或许跟这两?个畜生估计脱不开关系。”
老爷子身形一震。
矍铄的双眼危险的眯起。
他默了默,压制着怒火说道:“是,韩大业偏心原配子女不是秘密,当年韩成青那个混账敢耍心眼子,让那些小孩子欺负三四岁的长寿,咱们打上韩家,韩大业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坚决维护长子。长寿聪慧过人,记性?比一般孩子好,他不会?忘记这事。如果单单是入伍申请被扣,他不可能负气下乡。毕竟老大也?在军中,长寿真想?当兵,完全可以走覃家的路子进?部队,但他想?都?没想?这一茬。”
二老都?是从最危险的岁月走过来的人。
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好啊好啊,咱们家真是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女同志,对亲儿子刻薄寡恩,对情人的孩子处处上心,覃美芬呢,赶紧叫她回来。”
伍木兰已?经泪流满面:“可怜咱家长寿,这些年心里不知多么煎熬,美芬愧为覃家女,也?愧为人母。”
覃坚痛心之后,就?是滔天?怒火。
脸都?黑成了茄子色。
“打电话给韩大业和那个不孝女,让他们滚过来。再叫上老三,今天?我就?要把她逐出覃家。
覃美芬为人子女不孝,给父母兄弟抹黑;为人母亲不慈,漠视亲子。告诉老大和老四,以后家里任何人都?不许跟她来往,咱们没有这种道德败坏、行为不检点的女儿。”
前一个老三是老爷子的兄弟,覃家三房。后面说的老大和老四则是韩勒的大舅和四舅。
伍木兰没出声,默默流泪。
她乍听到这消息时,浑身气血都?倒流到大脑了,恨不得跑韩家一木仓崩了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如今流泪也?不是为了不孝女,而是为了一手养大的长寿。
那么小那么乖的人儿,落水烧了几天?才捡回条命。
他们费尽心思把他养大,养成开朗肆意的小少年,花了多少工夫才培养出一颗顽强向上的心,没想?到差点毁在亲妈手里。
如果长寿意志稍微薄弱点,一蹶不振呢?如果他自暴自弃,真的不再回城呢?又或者,像别的不成器的高干子弟那样堕落下去,干了坏事呢?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悉心教?养的孩子就?毁了。
老爷子气得心梗,但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今天?逐她出覃家,事情就?不会?拖到明天?。
两?人风雨同行五十余载,老妻流泪,他岂会?不知为的谁。
他按捺住怒火。
叹息一声,单手拍了拍伍木兰的手背:“哭啥,长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事业干得风生水起,还娶了个好媳妇,你?看淼淼对咱们多孝顺啊,隔三岔五来陪你?说说话。等过阵子小两?口生了孩子,咱们还得带小重孙呢。”
伍木兰擦了擦泪。
泪中带笑:“是,咱们还得看重孙呢。淼淼性?子太?柔,长寿又太?浑,要让他俩教?孩子不定歪成啥样。”
“嗯,我给他们打电话去。”
伍木兰点头?:“成,今天?就?把这事办了。”
她其实还有话没说出口,估计老头?子也?猜到了。美芬对长寿是放任自流,对韩成青的两?个孩子却过分?上心,实在有违常理。
只有一个可能,两?个孩子是他们苟合的证据。
真是糊涂!
真是寡廉鲜耻啊!
*****
临近年关,韩大业在家的时候较之以往更多。
冷不丁接到岳父打来的电话,他有片刻走神。
自韩勒大病一场,覃家人除了公务上跟他有所沟通,私底下从不理会?他,将电话打到家里而不是办公室的情况屈指可数。
到底出什么事了,非得他上门,还特地声明带上美芬呢?
韩大业有些糊涂。
覃美芬约了人做头?发,刚换了衣服下楼,见韩大业拿着电话走神随口问了句:“跟谁讲电话呢?”
“你?爸。”韩大业回神,将听筒挂回去,站起身:“去卧室把我的大衣拿下来,咱们到你?爸妈那儿一趟。”
覃美芬嗤了一声:“我看没什么重要的事,一会?儿你?自己去吧,我都?跟人约好了烫头?发,食言不好。”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转身回楼上卧室,帮韩大业拿外套去了。
覃美芬取了衣服,递到韩大业手里后,就?到玄关换鞋:“弄头?发得好几个小时,晚饭我没空做了,你?们到食堂去吃吧,或者煮个面也?行……”
韩大业皱眉,声音不悦:“头?发下次弄,老爷子特地交代?了咱们俩都?得去,你?也?不想?大过年闹得二老不高兴吧?”
覃美芬穿鞋的动作顿了顿,满脸不耐烦。
“到底什么事啊?平时上门嫌我烦,我这有正事呢他们又来电话了,真是……”不消停。
不会?是病了需要人伺候吧?
或者,小兔崽子又跟他们告状了??可家里最近没人惹韩勒啊。
覃美芬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爹娘咋突然召见她和韩大业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好事。
既然是坏事,那她只能往韩勒身上猜了。毕竟,在爹娘心里,韩勒这个外孙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多了。
韩大业沉着脸,大声呵斥道:“行了,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头?发哪天?不能烫,至于念叨半天?吗?”
覃美芬脸白了白,她还真不是为了烫头?。
总归有点心虚。
但还是小声叨叨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冲我发什么火,你?自己不也?不想?去吗?”
韩大业穿上大衣,走到覃美芬面前横了她一眼。
他是不想?去覃家。
覃家人没有居高临下的对他,但他就?是不想?听到别人将他和覃家扯到一块,以为他的升迁是沾了覃家的光,以为他成了覃家的乘龙快婿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们抹杀了他的能力。
将他当成了靠老婆发家的软饭男。
韩大业穷苦人家出身,最恨的便是他人随意践踏他的努力和自尊。即使说那些话的人跟覃家没关系,但他对覃家的排斥却是根深蒂固。
尤其是,他们将韩勒生病的事怪在长子头?上后,韩大业对覃家人的厌恶越来越深。
也?是这两?年意识到自己确实亏欠幼子,韩大业重新审视自己当年的做法,有些明白覃家人的护短,便有意缓和两?家的关系。
“老爷子不爱听你?数落老四,一会?儿如果老四也?在,你?就?少开口。”
覃美芬不忿,什么意思,她一个当妈的还得看儿子的脸色?
“听到没?”
覃美芬:“……行了,当儿子的够孝顺的话,我说他做什么?”
要不是韩勒太?气人,她何必跟他吵架?况且,自从他拿两?个小的威胁过她后,她真没给韩勒一点不痛快。
韩大业忍了忍,别开脸,懒得再跟她说话。
夫妻俩到了文化巷十八号,一到正厅,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覃家老爷子老太?太?等着就?罢了,隔房的三堂叔也?在。并且见他们进?门,三堂叔立刻冷哼了一声,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迅速侧过脸。
韩大业不知怎地,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动问道:“爸,妈,今天?叫我和美芬回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跟韩大业的恭敬疏离相比,覃美芬就?自在多了。
只随意喊道:“爸,妈,三叔,下午好啊。”说完就?找了把椅子坐下,还有心思嚷嚷:“妈,韩勒呢,怎么没在这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韩勒,三个老人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覃老三脾气火爆,抄起手边的瓷盅往覃美芬脚下砸了过去:“你?好意思提长寿?”
“啊!!”覃美芬吓得尖叫一声,被砸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尖声嚷道:“三叔!我哪里惹到你?了吗?是韩勒又找你?们告状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小兔崽子专门欺负他亲妈,你?们直说吧,他说什么了,我又哪里对不起他了?”
眼见她越来越歇斯底里,韩大业黑着脸吼了她:“你?能不能冷静点,别一提老四就?炸。”
说完覃美芬,韩大业又替她道歉:“三叔,美芬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有些失态了,您莫怪她。如果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对,你?们只管说。”
他开口,覃家三外公倒没说什么。
被自己的女人和器重的儿子双双背叛,怎么也?算个可怜人。
“大哥,覃美芬是你?和木兰姐的女儿,你?们来说。”
听到这话,覃美芬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煞白,脑子乱成一团,拼命想?到底是什么事才惹得三叔震怒。
韩大业敏锐地意识到什么。
他看着覃美芬,眼底的探究和怀疑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扇在覃美芬脸上。
覃美芬眼神躲闪,色厉内荏:“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伍木兰摇摇头?,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一样不成熟,难怪做出这样的丑事。
覃坚听了覃美芬的话,脸又黑了几分?。
他大马金刀坐着,声如洪钟:“行了,今天?找你?们回来就?一件事,覃美芬已?经被我们逐出覃家了,以后两?家不必往来。明天?我就?登报,断绝我和覃美芬的父女关系。”
覃美芬:“……”
韩大业:“……”
覃美芬大脑一片空白,“断绝父女关系”几个字反复浮现在眼前。
她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覃坚和伍木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尖叫一声,倏地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到伍木兰身前,急得语无伦次:“妈,什么意思,爸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逐出覃家,我做错了什么吗?妈,你?告诉我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伍木兰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美芬,你?做了什么当真一点不知道吗?”
覃美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但她摇着头?,依然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妈,你?和爸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韩大业看见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出闹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这里,他意识到覃美芬做错了事,且错得离谱。
甚至真相会?令他后悔,但妻子如此作态,他不能置之不理。
“爸,妈,美芬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我是她的丈夫,不论她做了什么让你?们厌烦,我都?应该跟她共同承担。”
覃坚虎目圆瞪,胡子抖了抖:“覃美芬,还不肯老实交代??”
覃美芬双目含泪:“爸,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登报跟我断绝关系,你?考虑过后果吗?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看韩家,又会?怎么看你?们?”
覃坚见她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还拿两?家名声要挟。
登时冷笑两?声:“你?如果知道名声要紧,还能干出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说吧,你?和你?那继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轰”地一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只看见岳父和妻子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韩大业眼神呆滞,他想?,或许是自己听觉出问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其实有排他性。
但女鹅很渣,不喜欢承担“好朋友”的义务和责任,所以……感谢在2021-06-1222:56:32~2021-06-1323: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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