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头昏脑热

既然有机会接近白承珏,薛北望自不会推脱。

白承珏将他安排在偏屋,午膳便是大鱼大肉,看上去像王府待手底下的奴才不薄。

实际上与死囚牢中最后一顿断头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薛北望吃了口闵王府的糕点,便从怀中掏出方帕,将点心一个一个放入方帕后,护在胸口。

指望着等灯会结束后,寻机会将糕点送给守在新宅里的小花魁。

小花魁不快时喜欢吃甜的,这闵王府的珍馐,小花魁定会觉得的欣喜。

他脑海里想着绝玉小口咬着点心望向他笑的模样,唇角不由上扬。

黄昏时分,薛北望同白承珏的马车一到出门,人安排的不多,除去他外,只有随行的车夫。

马车停在吴国宫门外,不多时另一辆马车从宫门驶出。

薛北望见白承珏下马,径直朝身后的马车走去,他估量不清马车内坐的究竟是谁,不由疑惑的向其后的马车靠近。

刚走至马匹前,白承珏掀开布帘,那辆马车内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珏儿慢些。”

铁盔唯一露出的一双眸子,都能看出白承珏眼底温柔的笑意:“好。”

这眼眸似曾相识,看上去竟与绝玉有几分相像。

白承珏抬头见薛北望立于马前,眸光渐冷,远没有刚才那般柔和:“你不在本王马车旁守着,来这作甚?”

“……伺候王爷。”

白承珏厉声道:“本王带以打手护卫的身份随行,你要再守不好自己该站的位置,待回府后本王便将你这双腿给卸了。”

听着白承珏的威胁,薛北望咬的后槽牙更紧。

绝玉温柔可人,哪是他可以比拟的!

刚才自己一定是瞎了眼,竟会生出那样奇特的念头,闵王这样的人,脱下铁盔,定是面目可憎,模样怪异。

“望北最好收敛一下你的眼神。”

薛北望自觉脸上流露出厌恶,转而掩笑解释道:“王爷误会了,奴才眼神一向凶恶,有奴才这样目光不善的打手站在王爷身边,那些贼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白承珏冷笑:“那最好,要是这眼神是冲着本王来的,那恐就留不住了。”

薛北望发出‘嘶——’长音,双拳在白承珏的威胁下越握越紧。

一路目送着白承珏上马的目光都带着杀意。

白承珏努力平静心绪,想到今夜他离死人二人不远,便不愿与之计较良多,在马夫的搀扶下上马。

马车向人声鼎沸的方向驶去,偌大一个吴国皇都,也只有几个灯会最为热闹。

今夜,灯会会与百花楼阁一道通明……

到了集市口,人来人往下马车已然无法驶入。

白承珏下马走到跟在其后的马车边,伸手将白青璃搀扶下车。

白青璃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搭着白承珏掌心的手,皆时在这样的场面下也不由微微收拢。

“阿姐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吧?”

听见白承珏的声音,白青璃缓过神来轻笑点头:“宫中确实太过冷清。”

白承珏道:“若阿姐一直无法觅到心上人,我便每年陪阿姐到这灯会上可好?”

远处的灯笼一盏盏似紧贴着,随着望不到底的人潮,像是镶嵌于半空近手可碰的星辰。

吆喝声,喧闹声。

小童提着兔儿花灯嬉笑着从二人身边跑过,一切风景都是宫中从未见过的。

那座监牢终归太过冷清,难得触碰人气,竟有些痴迷于这样的人声鼎沸。

可回归神来,白青璃还是浅笑摇头:“一生有一次这样的场面便已足矣,珏儿这宫中你已然太难,今日之后莫要再做这些事了。”

白承珏眸光暗淡,铁盔下只是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

白青璃轻叹,柔软的掌心贴上冰冷的铁面,眸光里渗满柔情。

“我很喜欢,但比起这些,我只想珏儿好好的。”

“看灯会呢,怎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白承珏牵过白青璃的掌心,将柔软的小手圈入手心内,“我搀你下马,慢些。”

五颜六色的灯盏下,薛北望静静看着姐弟二人的相处。

比起王府中盛世凌人的模样,现下的白承珏更为温柔,清雅,像是他这人原本就该是这种模样。

白承珏道:“还愣在这做什么,不快些跟上来。”

薛北望回过神来,白承珏牵下马的女子同奴婢走在最前头,两个姑娘在人群中环顾着四周,眼里满是新奇。

薛北望道:“后面马车里的人是长公主?”

“是谁,与你一个打手有何关系?做好你分内的事,要是本王与她伤了一根汗毛,便扒了你这一身皮。”

听着白承珏的话语,薛北望对着白承珏的背影做个鬼脸。

这辈子他就没见过那么讨厌的人,哪怕有白承珏半分讨厌,在军营中脑袋也早被他当球踢了。

怎还有耀武扬威的机会。

薛北望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中不快。

若不是此行目的,他巴不得今日就找个无人的小巷把闵王的脖颈扭断。

让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再也发不出声来。

白承珏脚步一听,薛北望撞到白承珏后背,白承珏闭上眼睛深呼吸道:“你是腿短吗?”

“没有啊,挺长的,不信王爷要不要摸摸看?”

“本王现在真想把你腿给砍了。”

薛北望不住道:“王爷您一定要每句话都透着血气?除了砍腿挖眼,就是剥皮杀人,按照这样看闵王府平日应当挺废人的吧!”

白承珏转过身看向薛北望一字一顿道:“不止如此,本王发觉,现下还想拔了你的舌头。”

薛北望讪讪闭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把心里的话一吐而尽。

不过看着白承珏的趾高气昂,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模样,薛北望越看越讨厌。

刚才觉得白承珏温柔,清雅的感受,一定是脑子里的弦没有搭对所产生的幻觉!

正在这时,不远处白青璃举起一盏小兔子花灯,转头看向白承珏笑。

“珏儿,你看这花灯好看吗?”

还没等白承珏开口,突然慌乱的人群便将白青璃冲撞开。

白承珏眸光一紧。

房梁上下来几个黑衣杀手,当即一具老者的尸体倒在了白承珏面前。

薛北望见状急忙拔出佩刀将白承珏护在身后。

望着那老者的尸体,白承珏双唇紧抿。

一先与叶归安排好的位置不对,没有他的命令,他手下的人绝不可能对普通百姓下手。

这些人真是刺客!

白承珏强忍着不使用武力,多次刺杀,他从未暴露会武功的事实。

今时今日却因为白青璃被人群挤走而乱了章法,正打算动手。

突然一股力度将他拉入怀中,白承珏转头,只见薛北望的刀划开刺客的咽喉,滚烫的血喷溅上白承珏的衣袍。

“跟紧我,这种时候别再晃神。”

白承珏望向远处不安道:“青璃……”

“处理完这些杂碎,我带你去找她。”薛北望紧攥着白承珏的手腕,手挽了一个花刃,刺向一刺客的腹部,“放心,不会有事的。”

白承珏嗯了一声,强行镇定此时此刻的心绪。

叶归没有出现,那就证明他应当已经去保护白青璃的安危。

原本是想在灯会上直取薛北望的性命,从未想到此次出行,人群中竟然被人安插好一队刺客。

一路上,薛北望紧握着白承珏的腕口没有松手,时不时会将他一把拉入怀中。

耳边还有人喊着取闵王上项人头的叫喊声。

刀刃刺穿身体的闷响,直至白承珏衣袍面具都被鲜血染红。

薛北望手臂手上被划出一道长口,他擦拭过额头的汗珠,低声道:“人太多了,再打下去,我也保不住你的安危……王爷会骑马的吧?”

“会。”

薛北望拉着白承珏往前跑,临近预先布好局的巷口,原计划杀死薛北望的人一跃而出。

武功比之前的杂鱼要高,接了叶归的命令,招招对薛北望下的都是死手。

如此场面之下,薛北望奋力抵抗,一直到他预先盯好马匹跟前,他松开了白承珏的手:“王爷上马!”

闵王府刺客的刀刃划开薛北望的后背,薛北望紧咬着下唇转身抵挡。

持续下去,薛北望熬不了不多久,白承珏抓着马绳,明明应该驾马离开的人,竟拉着马绳闯入战圈,狠狠一拉马绳,马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啸。

薛北望喘着粗气,后背刀伤刺目。

“你的回来干嘛,这里老子一个人……”

白承珏伸出手道:“上马。”

薛北望看着周围的杀手握住白承珏的掌心,坐上马后。

“抱紧我。”说完,白承珏一拉马绳朝人群深处赶去。

叶归安排的人是死士,有了目标不死不休,另一边刺杀白承珏的刺客不修不饶。

一路上白承珏驾马一刻不敢停歇,他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一时脑热将薛北望一并带走。

这个人本该死在这场灯会上。

听着后面粗重的呼吸声,白承珏觉得搂紧自己腰间的双手有些松懈,不住腾出一只手来抓紧薛北望的手腕。

“本王警告你,你若是死了,本王便将你碎尸万段。”

薛北望头靠着白承珏的肩膀,唇角无力的上扬:“啧,好歹也是因为你这个倒霉王爷才受了重伤,就不能说句好话?”

背后传来弩//箭的声音,马儿被射中马腹,骏马惨烈的长啸,便带着二人滚入旁边的河中。

冰冷的河水没入鼻腔,身体已然无力再做抵抗。

薛北望不住后悔,应当放任闵王被杀死才对,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赔上性命。

思绪越渐模糊,心中唯有遗憾的是揣在怀中的点心,如今恐怕再无机会带给绝玉。

……

待薛北望再度转醒,不远处的篝火惹眼。

身上的伤痕已然麻木,薛北望睁开眼咽了口吐沫,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薛北望艰难的转过头见白承珏坐在炉火边加木柴的模样,轻笑道:“你离火那么近,会不会把脸烧熟。”

说完,薛北望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白承珏起身走到薛北望身边,望着那张苍白的脸,手握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缓缓在薛北望身边蹲下。

在躲避刺杀后,混乱的脑袋清醒过来。

他手中的匕首,刀刃抵住薛北望柔软的脖颈,只要稍稍施力。

薛北望就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按照如今发展,这人终归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