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没有回应的疑问下,白承珏耐心的为薛北望处理着伤口,撕开的白布系上最后一处结口,望向屋外天已是朦朦亮。
投来的石子刺破窗户纸落地,见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一声轻叹,起身为薛北望掩好被褥后往屋外走去。
不远处的假山上,叶归怀抱着佩剑,淡漠的眸子望向白承珏几度欲言又止下,最终像是不知道怎样开口般抿紧双唇,连眉心都的不由自主的蹙紧。
相识十余年,白承珏不是看不懂叶归神情中的顾虑和担忧,可开口却只关心先下所在意之事:“长公主情况如何?”
叶归跃下假山,单手握着配剑,微微欠身道:“放心,长公主现已平安无事返回宫中。”
白承珏浅笑点头道:“那就好,我需在此处逗留些时日,王府那边一切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句回答时,叶归眼神中流露出不满,憋了许久的告诫脱口而出:“按照原计划薛北望不该活到现在的,为何主子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妇人之仁?”
“本王需要你来教我如何行事?”
“话虽逾越,可改变身形的药不可再频繁服用,一个薛北望所带来的收益,比不得主子身子重要,若主子动不了手,那么属下自当代劳。”
说罢,叶归全然不顾白承珏之命,提剑朝寝室走去,眸中带着杀意,于他而言今日夺薛北望性命一事,势在必得!
二人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白承珏从未一次又一次打乱原定计划,如今却为了薛北望一改再改,他心中笃定薛北望不死,终有一日会乱了闵王的大业。
见状,白承珏上前挡住叶归的去路,叶归杀心已定没了顾忌,剑出鞘,不留情面的朝白承珏逼去。
剑花随着手臂带有残影,白承珏旋身几步,后仰避开直来的一剑,稳住身形后,扫腿紧接而上,在叶归躲避之时,原本被剑招逼的退无可退的人,顺势侧身的,手擒住叶归的臂膀,急忙扭转回的剑刃在一刹那抵住了白承珏的咽喉,同时白承珏的手卸下叶归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下,叶归身子一僵,脱臼的手臂在白承珏的力道下再度移回原位,两次剧痛后,叶归脸色苍白,握紧的手不住颤抖,连胁迫白承珏的机会都没有,手中的剑就已被白承珏击落在地。
眼下叶归再无力抵抗,白承珏松开挟制叶归的手,弯腰捡起掉落的配剑,插//回剑鞘内:“他是你杀不了人,回去吧。”
叶归捂着手臂,笑容惨然,一字一顿道:“你可明白你如今在做什么?”
白承珏微愣,一时间不怒反笑,缓步上前,指端扣住叶归的下巴,四目相对中白承珏眼中带着令人看不透的笑意:“我如今开始好奇,你究竟是本王的人,还是先帝派来盯着本王举动的眼睛?”见叶归没有回应,白承珏大拇哥按压着叶归的下唇,迫使着叶归双唇微启,“那王八蛋先皇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原先栓在本王身后的线,现在被本王拽在手里,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若你叶归看不惯本王的行事作风,趁早滚蛋,局面将定,我也不在意弃了你这影子。”白承珏松开手,合上眼深吸了口气。
叶归掀开衣袍单膝跪地道:“今日是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责罚便免了,你若不想走,回王府做好你的本职,若是想走,收拾好东西尽快离开,往后也不必出现在本王跟前。”
叶归双眼泛红,跟了白承珏那么多年,头一次见白承珏大动肝火,他欠身将乐无忧留下的瓷瓶递到白承珏跟前:“这是乐神医给主子换的药,服下丹药后,若有不适之处,此药可作缓解之用。”待白承珏接过药瓶,叶归捏着剑柄再次欠身,“属下先行告退。”
望着叶归远去的背影,白承珏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指腹摩擦着手中的药瓶。
活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这般任性举动,所思所想全为白彦丘的皇位,白青璃的往后考量。
细细想来此生除了薛北望外,从未有无亲无故之人对他这般在心。
白承珏拿出怀中的丹药服下,身体已经感觉不到过多蚀骨的疼痛,乐无忧曾说过当身上疼痛不再真切于他将不会是好兆头。
可人这一生,被掌握太久,难得有任性一次的机会……
白承珏在屋外待了半个时辰等药效平缓,身材同不久前比起已经显得纤细柔弱,他才推开了屋门。
眼前薛北望刚踩上鞋子,看着白承珏自觉有些不真切,傻乎乎的揉了揉眼睛:“绝…绝玉公子。”
“给我躺好了。”
薛北望急忙回到床上乖巧的拉好被褥,湿润的小狗眼看着白承珏心虚的抿紧唇瓣。
见他这副模样,白承珏走到他床边坐下,温热的指端捏住他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脸颊,慢慢加力,脸颊被白承珏捏的生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白承珏不敢说话。
白承珏力度越捏越重,巴不得在这张脸上留下指印来:“薛公子果真是了不得,出去一趟就被把自己嚯嚯成这番模样,绝玉还不知道当如何夸奖公子。”
薛北望疼的不住龇牙,回避开白承珏的视线,小声嘀咕道:“错了。”
听着那几乎细不可闻的二字,白承珏松手的同时食指弹了一下薛北望的脸颊:“嘴上说错了,心里屡教不改吧?”
“不是这样的……”
薛北望说完,白承珏伸出手掌心有磨破皮的擦伤,薛北望急的拉过白承珏的手腕,低下头温柔的往白承珏掌心的擦伤处吹着凉风,刚刚被捏住脸都不见生气的薛北望,如今懊恼的皱紧眉心,好像白承珏手上的伤比他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口还要严重。
他咬紧后牙,心疼的将白承珏的手圈在怀中,柔声道:“疼吗?”
“疼。”
“都怪我,要不是我……”
白承珏浅笑打断道:“手不疼,看见你躺在血泊里的时候可疼了,薛公子是一眼看不住就往死路闯,要白大哥不来通风报信,我在这宅子里是不是守不到你回来了?”
薛北望想到闵王转身离开的决绝,眼眶红了,他指端温柔的摩擦着白承珏双手柔软温热的肌肤。
差一点此生无缘再见。
在薛北望眼中,白承珏身体孱弱,旧伤未愈,这样一个人却背起他一步步走回新宅,情深义重不知当如何偿还。
若是原来谁说他断袖分桃,他定要了那人的命,可如今圈着白承珏的手,竟想允诺其一生一世。
他低头虔诚的吻上白承珏的指节,一如当初在客栈时,白承珏低头吻上他手指那般。
白承珏身子一僵,从没想过平常傻愣愣的狗子,也有主动撩拨他的一日。
薛北望抬起头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绝玉,我们成亲如何?”掷地有声,听起来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顿时间吓得白承珏急忙抽回手,哪怕平日再能演,望向薛北望的眼神仿若像在说‘不可理喻’。
“薛…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薛北望从怀中拿出玉佩搁置在白承珏的掌心:“我姓薛,名北望,身份是陈国七皇子,母妃因病早逝后,父皇便让我随军历练,此番来此是有要事处理,只要你点头待返回陈国我必以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往后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话说的太认真,认真到白承珏抬着手中的玉佩都不免慌了,他是贪恋薛北望好,贪恋薛北望的温柔。
可让他同一个男子共度余生,简直荒唐!
薛北望以为白承珏还在犹豫,温柔的迫使着他手将玉佩握紧:“我保证,哪怕你是男子身份,这一生我亦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承珏面露难色道:“薛公子有分桃断袖之癖?”
“怎么可能!只因为是绝玉,所以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换做旁人不行的。”
白承珏根本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看着薛北望这傻不愣登的模样,动心是真动心了,可他对薛北望没有半点爱慕之情。
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白承珏急忙将玉佩塞回的薛北望的怀中道:“成亲一事,容我拒绝。”
薛北望失落的垂下眼帘看着躺在怀中的玉佩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白承珏又道:“薛公子现下应当好好养伤,绝玉对薛公子的情谊不过为兄为友,绝无半点儿女之情,若有之前有不妥之处让薛公子误会,绝玉向薛公子道歉。”白承珏说完站起身向薛北望行了个女子的欠身礼。
如今听着白承珏的话语柔柔的打入耳膜,薛北望脸上连笑容都撑不住。
那些依赖,那些柔情蜜语,亦或是撩拨接近难道没有半分爱意参杂其中?全都是他的错觉?
掌心不由扣紧被褥,此时难堪的想要找个洞将自己深埋进去。
屋内安静了片刻,白承珏不住道:“薛公子你没事吧?”
薛北望抬起头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自然,绝玉兄弟多谢你今日相救,无以为报,日后自当……”说到这里薛北望咬咬牙,捏紧的拳头垂向床板,望着白承珏的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情谊,“绝玉我心悦你这件事,我真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