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将白承珏送回寝宫后,便匆匆离去。
寝室内一片死寂,无人在意他是否能熬过?今夜,仿若这摆设华丽的宫寝沦为他的殓房。
宫中未点烛火,不多?时屏风后一黑影逐渐向白承珏走近,火折子燃起的光下那张脸面若死灰,那握着火折子的手微微一颤,光影于白承珏面颊轻晃。
“小?花魁……”说着宽厚的掌心覆上白承珏冰冷的面颊,带有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擦过?下颚线,“醒醒,我们?回家了。”
除了略有起伏的胸膛证明白承珏还未落下气?,如今这幅模样倒与死人无二。
被水浸湿的衣袍还未褪下,发?丝洇湿软枕,薛北望深吸了口气?将白承珏扶起身,为他卸下潮湿的衣服用被褥小?心翼翼地?将白承珏圈入怀中,白承珏头无力抵住他侧颈,微弱的鼻息轻轻拍打着他的皮肤。
口中涌出的血液,从?薛北望颈部向下蔓延,在领口晕染开来,薛北望紧紧将白承珏圈在怀中合上眼帘。
白承珏昏沉中,他贴近薛北望怀中小?声呓语:“疼……”
闻声,薛北望急忙低头道:“承珏。”
听见喊声,白承珏双眼拉开一条缝,拼命抬起头,与薛北望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笑意柔和,两人还没?机会说上话,白承珏身子一软再度栽入薛北望怀中。
叶归从?窗口进屋道:“薛公子,周围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守卫,不过?眼下庆幸与轩王所言差别?巨大,说不定会有陷阱。”
陷阱?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面色阴沈,紧咬着后槽牙,想到?刚才那些太监将白承珏送回来的场面,哪是什么?陷阱,分明是戏弄腻了,便把他放到?这偏僻一角等死。
若是他再迟一日,也许躺在这里的白承珏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薛北望冷声道:“找件干净衣物,今夜便走。”
叶归道:“是。”
刚找好干净衣物为白承珏换上,屋外便传来声响,二人不得不暂于屏风后藏匿。
黑暗中,薛北望盯着白承珏的床边面露杀意,手死死攥紧刀柄,伺机而?行。
不多?时,赵贵妃与随从?进屋,两个太监将火炉搬到?白承珏身旁放下,炭火点燃,星星火点下屋内逐渐多?了些许暖意。
赵贵妃道:“御医快到?了吗?”
“圣上都不管的人,娘娘何必寻晦气?,上次帮他说话,圣上便在众人面前扫了娘娘的颜面,娘娘何苦再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说罢,侍女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的白承珏,皮相生得尤为好看,当即脸色一变,拉扯了两下赵贵妃袖口,低声又?道:“娘娘该不会看上他了吧?这皮相生得再好,也只是卑贱之身,要是娘娘与其有染……”
“再说什么?胡话,本宫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可怜?本就出身卑贱,不过?是命而?已,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娘娘难道都要一一关怀。”
“本宫很早便见过?他,在圣上视如珍宝的画像里,那时本宫便偷偷拟了一份画像去宫外寻人,本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狐媚能让圣上为其魂牵梦绕,本宫随后知道,他卖身离开后,跟过?一个外乡人,之后又?被掳去跟了闵王,
“本宫原以为,这般好看的人儿若进宫与本宫争宠,本宫定会妒他,恨他,可谁曾想圣上连画像都如此宝贵,却待真人这般凉薄。”
侍女道:“难说是画像太美,见到?真人心中落差极大,让圣上生了厌恶。”
“他比画像上好看太多?,”说罢,赵贵妃抬手轻敲侍女额心,“本宫只是觉得他与本宫一样,都是囚笼之雀,身不由己。”
正在这时小?太监带着太医赶来,赵贵妃从?怀中掏出一颗南珠送到?太医跟前的,太医环顾了一圈周围,将南珠收入囊中上前为白承珏把脉。
“体内剧毒以难以调息,只得活一日算一日,看命,眼下又?染上风寒,更是要命,就算微臣有心也只能开几幅汤药缓解痛处。”
赵贵妃道:“没?办法吗?”
“能续命的药材都太过?珍贵,哪怕贵妃娘娘给得再多?,微臣也无能为力。”
“缓解痛处也好,有劳朱太医。”说罢,赵贵妃又?掏出一锭金子递到?朱太医跟前,“尽快送过?来吧……”
屏风后,见其没?有敌意,薛北望与叶归只能在继续等待。
皆时,窗子传来响动,香莲身着夜行服刚探入半个脑袋,发?觉屋内不对,又?急忙缩回墙根。
赵贵妃朝声源处看去,低声道:“是什么??”
侍女也不敢上前去看,只能搪塞道:“兴许是狸猫,这院子的太过?偏僻,狸猫藏匿乃常有之事。”
赵贵妃点头在炭火旁坐下,约莫等了一炷香,朱太医端着熬好的药匆匆赶来,赵贵妃待侍女喂药后,才起身从?白承珏寝室内离开。
待屋外再无声响,薛北望和叶归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刚走近床边恰巧对向白承珏一双笑眼。
薛北望急忙赶到?白承珏身边坐下,白承珏艰难抬起手来拂过?薛北望脸颊上已经脱去硬痂的伤疤,和那个梦里一样,薛北望比曾经黑了,五官似也变得更加硬朗。
白承珏本欲开口,喉咙一阵瘙痒,缓缓收回手,蜷缩着在床上咳嗽声猛烈,泛白的指节死死攥紧被褥边缘,暗红色的血花在枕边绽开,薛北望急忙为其顺着后脊,一声声咳嗽,如同一记记铁拳落在薛北望心口,捶得胸口生疼。
他的人,连在寒冬下都会病得高烧难退,竟穿着一身湿衣被丢入这宫寝中不管不顾。
白承珏眼眶里在猛烈咳嗽下覆上一层水雾:“咳…又?做梦了吗?”
“不是梦,是我,是我来接你?回家,”薛北望说着蹑手蹑脚将白承揽入怀中,感觉到?那身体无力的依靠着他的肩头,只觉得鼻尖酸涩,“我们?现在便回去,好不好?”
“好。”
一声回应,白承珏靠着薛北望肩膀又?迷迷糊糊闭上眼。
叶归与香莲见二人寒暄结束才敢上前。
香莲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到?薛北望跟前:“这是宫中的布防图,不过?看今日的局面,我备好的图怕是用不上了。”
薛北望腾出一只手接过?图纸:“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薛公子!”
薛北望抬眸,叶归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人、皮、面、具,依靠无论身形和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时间似与白承珏无二:“难保白彦丘会来,我留在此处可为主子拖延时限,能多?拖一日,你?们?在吴国境内与白彦丘交手的机会就能更少一分。”
“不行,你?是他身旁……”
叶归跪下,在薛北望面前重重磕了个响头:“属下生来便是为了主子卖命,只要能为主子多?谋一分平安离开的机会,属下都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他怕薛北望再劝,又?磕了一声闷响:“若属下能有幸留下一命,定还愿在主子身旁伺候,中间要是出了变故,叶归希望薛公子往后哪怕对主子情谊不在,也能多?些怜惜。”
眼见劝不动薛北望看向香莲,低声道:“那你?呢?”
香莲道:“我已经准备好尸身遁逃,若如薛公子不嫌弃,香莲定随行护送薛公子与爷离开吴国。”
宫中响起三更天的啰响,香莲与叶归交代了白承珏近日在宫里装作心智受损的模样,与近期发?生的点点滴滴才与薛北望一道离开。
出国坐上轩王备好的马车已是四更天,马车驶至城门附近,等待城门开启。
马车上,薛北望一直将白承珏揽入怀中,面色阴沈,香莲本是交代的过?往,像一把刀将薛北望一口捅穿。
他不能来到?白承珏身旁的每一日,白承珏活得人人可欺,当取下束缚的铁盔时,竟从?高高在上的闵王,沦为所有人眼里出身花楼的女昌女干。
车帘被掀开时,薛北望抬起头,眼眸里布满了血丝。
白承止被薛北望看得后背发?凉,上马车便打哈哈道:“我还以为你?要把白彦丘碎尸万段才会出现,没?想到?还挺准时。”
薛北望浅笑道:“我不急于一时。”
他不会与白承止说,待陈国军队修养好,他要用铁骑踏破吴国。
单让那狗皇帝死太过?简单,他要让其亲眼看着吴国究竟是如何覆灭的……
“也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小?十七,”白承止看了一眼白承珏,“在你?身边倒睡得安稳,刚才我进马车他都没?醒过?来。”
薛北望搂着白承珏眼眸微阖,若不能还能听见白承珏微弱的呼吸声,他都不确定他怀中的人是否还活着……
几声急促的咳嗽,又?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沾染上薛北望衣襟,薛北望下眼睑一颤,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推入白承珏唇瓣,要喂下一口水,呛得药丸连同浑浊血液的水渍再度从?唇瓣渗出。
白承止错愕道:“怎么?会这样?”
薛北望不语,喝了口水,抬起白承珏下颚,凑上前硬生生将药丸渡入白承珏咽喉,才得以让其将药丸咽下。
一时间充斥着血腥味的马车内,薛北望脸色更加阴沉。
香莲抿了抿下唇,小?声道:“薛公子,是我不好,是我无能,才在宫中没?有护住爷周全!”
薛北望垂眸看着白承珏苍白的面色,像是双耳听不见旁人说话,唇瓣靠近白承珏耳边,轻声道:“是我无用,来得太迟了。”
怀中人依旧无法与他说话,只是安静的窝在薛北望怀里,无论是责备还是劝解都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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