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逐渐逝去的节操
事实上,杰米的监狱生活已经要比绝大多数犯人好得多了。
他生得很美,可这份美并不是他的特色。
因他现在的身体虽则才十五岁,可毕竟是从信息大爆炸时代穿越过来的缘故,说话做事,不自觉就有了一种少年老成般的精明,在旁人看来,就仿佛见多识广,完全不像其他同龄人那么幼稚又傻乎乎地好骗。
简单举例来说,绝大多数与他同龄的少年人在入狱的第一天,往往脑子一片空白,被那些糟糕的环境和氛围吓住,这时候,随便什么人花言巧语几句,他们就会稀里糊涂地一头撞进网里,被骗进屋子,只几晚上就被人玩烂了。
可杰米不一样。
当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跑过来扯闲篇,说废话地瞎撩骚时,他脸上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看笑话一样的客气假笑。虽面上是带着笑的,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变得极冷淡疏离,仿佛仅仅透过表皮就已经看透了眼前人内里的十层龌龊。
尽管他对此全然无意识,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那种看穿一切、理智清醒、不肯轻易妥协的美却几近逼人,令人神魂颠倒。稍弱势一点儿的人会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不敢轻易靠近;而稍强势一点儿的人又会被勾起内心深处的征服欲/望,以至于不愿立刻粗暴地摧折他,只想慢慢看他屈服。
因此短时间内,大家都持观望态度。
虽群狼环伺,却还没有一个人立刻要上去作践他,反而出于对美的欣赏,平时稍稍照料了那么一二,诸如,打饭的时候多给一些、睡觉的地方离马桶远一点儿……
但谁都知道,人的耐心有限,这样艰苦却勉强算得上安稳的日子并不会长久。
为此,杰米心里不免十分焦虑,尤其在前几天,他曾亲眼目睹了一个被欺负犯人的下场。
那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名字好像叫乔治,个儿不高,长得还算端正,圆头圆脑,一双棕黄色的大眼睛,看着人时,目光如母牛一般得温顺无害,若是在外面,应该是很招人喜欢的。可在狱里,他先被人骗进屋子玩了个遍,又一点儿好处没捞到,光着身子就被赶出去,接下来……那就不是人该过的日子。
杰米亲眼看到他被人当众暴打,满脸是血,疼得嚎啕大哭;也曾目睹他因别人恶意针对,好几天没吃没喝,只能跪在地上,任人取乐,还要苦苦哀求那位负责打饭工作犯人给他一勺汤……
但凡轻易到手的东西,都不值得珍惜。
杰米觉得这孩子的现状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哪怕心里难受,有心帮忙,却也无能为力,还生恐自己也沦落到这步田地。因此,每天越发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为自己设立目标。其中,短期目标是增加自身价值,不要那么轻易就被人不珍惜的玩弄;长期目标则是赶快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然而,后者毫无头绪不说,前者同样让人一筹莫展,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男人喜欢自己什么?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虽然同性相爱没什么值得歧视的,可那都是别人的闲事,他自己反正是要去爱女人的,所以,完全搞不懂那些喜欢男人的男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能增加自身的魅力。
这么一来,眼瞅着一个多月过去了。
他的处境依然维持原样、毫无变化,反而时间更加紧迫起来。
“已经有人设了赌局呢。”
之前那位曾和杰米搭讪过,长相有些像老鼠的矮个子说。
犯人在监狱里是不能闲待着的,除了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用狱警们的话来说,我们没闲钱养你们这些狗东西。
所以,监狱时常对外承接一些繁重、无聊又细琐的活儿给犯人做,美其名曰让他们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可实际上,犯人们每天起早贪黑,996、007地干不停,赚得的血汗钱只养肥了典狱长和一众狱警,平日里照旧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病全靠自己扛的苦日子。
这一天,杰米和那个矮个子刚好被分配在一起工作。
还是趁着负责监工的狱警出去抽烟,他们才能说上几句闲话。
这个长得有几分像老鼠的矮个子名叫约瑟夫,是监狱中的老油条。
他手里的门路多,消息也灵通,还特别喜欢给人拉皮条,从中拿好处,所以自打见到杰米后,只要有机会就会主动凑过来,说闲话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是见缝插针地劝他下海:“亲爱的,你要信我是绝没有坏心的,只是见不得别人明珠暗投,一腔真心都是为了你好。”“想想吧,你这么辛辛苦苦地干活儿,吃不饱穿不暖,一天到晚过着苦日子,将自己搞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将来就算改主意想卖,都卖不出好价儿,到那时真是后悔也晚了,还不如趁着现在……”
杰米极度憎恶他的这些言论,倒不是自身有多高的道德底线,而是他的头脑始终清醒,知道这人不管说得多么好听,可暗地里都是不安好心的,假如真信了他的话,多半就跟那个叫乔的少年一样,绝没好下场!
可他又不想在狱中消息太过闭塞,只好耐着性子容忍。
好在这种容忍是有回报的。
比如现在,他就从这人的口中得了一则消息:“赌局?什么赌局?“
“赌你最后到底会跟了谁呀。”约瑟夫贼兮兮地笑起来,形容又猥琐了十倍。
他还一脸向往,十二分羡慕地说:“我是搞不懂你在坚持什么?一个男人难道还要学女人守节不成?你知道吗?亲爱的,这里有些先生是极有钱的,你只要轻轻点一点头,这些手铐脚镣统统都能去了不说,还能住单人间,睡干净的床,穿干净的衣服,每日三餐加点心不断……那日子,绝不比你在外头过的日子差。”
“呵,不比外头过的日子差,可终究是在狱里。”杰米很是轻蔑不屑地说。
“嗯,呃,唔……”约瑟夫有点儿不服气,便嘟嘟囔囔,又含含糊糊地透漏了一点儿:“那可不好说了,其实想出去嘛,也不是,也不是没机会……”
杰米立时把耳朵竖起,眼睛也睁大了:“出去?怎么出去?”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约瑟夫闭上嘴,不管杰米怎么追问,都不再说话了。
可这含糊的几句话就像是一颗种子,立刻在杰米的心里生根发芽。
“原来真有能出去的法子?!”只要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发狂,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掐着约瑟夫的脖子,逼问他:“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他实在是吃够了烂糊糊般的土豆和豌豆,受够了满身爬满虱子、蟑螂,还要和老鼠同眠,更不想日日夜夜奴隶一般干活,还拿不到一点儿钱,最重要的是,再继续过这种担惊受怕、整天被人觊觎屁股的鬼日子,他真的快要疯了。
为此,只要能出狱,他自认能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暗暗在心里豁出去了:“其实……只卖一次屁股的话,大概也还行?当然,能不卖还是不卖的好。”
但约瑟夫的嘴巴一时半会儿还撬不开,杰米只能强忍着焦虑,继续等待时机。
如此又过了一些天,许是命运之神终于想起了这个被自己遗忘的小可怜,一个转折出现了。
那天,他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这并非是他有什么酗酒的恶习,实在是监狱环境极度恶劣,连分给犯人们的饮用水都不干净,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以及不知名的昆虫幼卵,而牢里显然不会为犯人提供烧热水、过滤水的设备。基于此种原因,绝大多数犯人都是宁可喝酒,也不喝水,起码酒要比水干净一点儿。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烟草和非法药物,也是犯人们用来逃脱痛苦和疾病的灵药。所以,很多时候从监狱出去的人都烟酒俱全,实在不能怪他们不够自律,多数是环境逼迫。
总之,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杰米确实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染上了不少恶习。
他对此无计可施,只好一边苦闷地喝酒,一边默默哀叹着自己那已经所剩不多的原则和节操……
正在这时,一个人走过来说:“杰米,财务官大人找你。”
“谁?谁找我?”
“财务官大人?”
“找我?”
“对,你一个人,去他办公室。”
杰米的心跳立时乱了半拍。
他绝望地想:“草,难道节操尽丧的时刻终于要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