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风的额发被水打湿了,几缕碎发凌乱地?低垂着,挡住了一?点?眼睛。
路西野含着笑微微向前倾身,抬手将那几缕发为?他?往后抿了抿,直到把那两?只眼睛完完整整地?露出来才满意。
他?太喜欢这双眼睛了,沾了水汽,微微潮湿着,黑曜石一?样,干净又纯粹地?看着他?。
路西野笑着与他?对视,有点?期待地?想探手握他?的手。
江随风微微垂下眼睛去,目光定?在了那几支玫瑰上,浓烈的火红色,热烈而芬芳。
“抱歉,”他?说:“我那天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路西野愣了愣:“要拍戏吗?我跟你们导演打个招呼……”
“不是,”江随风打断他?:“我已经答应了秦家的邀约。”
路西野安静下来,满眼的殷切与喜悦也慢慢淡了下去。
他?把身体靠进沙发深处,微微仰头,神色不明地?看着江随风。
他?其实很想问问他?能不能不去秦家,又或者宴会散了之后两?人再见面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可江随风明显没有这个意思。
“秦家也邀请你了?”他?说。
“嗯,”江随风淡淡地?应了一?声:“别?的艺人也有人受邀。”
这是秦默阳的安排,单单邀请江随风一?个人未免过于打眼,所以他?还另邀了其他?几位艺人到场。
路西野点?了点?头,低头为?自?己点?了支烟,垂眸不语。
秦家为?什?么?邀请江随风?是已经知道了他?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孩子还是巧合?
可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只会认为?他?是江莹和秦士别?的孩子。
这种情况下,他?不认为?他?们会邀江随风过去,再怎么?说,这也是秦家的一?桩陈年丑闻。
相?比较而言,反而是秦家完全不知道江随风的身份,才更有可能会大大方?方?地?邀请他?。
那么?江随风又为?什?么?会接受这份邀约?
他?对自?己的身份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
隔着烟雾,路西野微微眯起眼来。
他?是不太想让江随风回秦家的,如果江随风会在这个尘世中选一?个最终归宿的话,他?只希望是自?己这里。
秦家不仅历史遗留问题多,而且以秦韦两?家的关系,江随风一?旦回去,就会再次和韦承柏对接上。
“一?定?要去吗?”他?问。
“嗯,”江随风抿了抿唇:“已经答应了,不好不去。”
“知道了。”路西野说着,把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
江随风看着他?摁熄烟头的那只手,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
“谢谢您的邀请,”他?说:“你的生日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陪你过,家人还有朋友。”
又说:“我会为?您准备生日礼物的。”
路西野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江随风说。
说他?父母不回来?
还是说的确有很多很多人想要陪他?过这个生日?
再或者是,有太多太多人正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身边靠?
如果他?想要,其实什?么?都可以有。
可他?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江随风而已,如果得不到的话,那么?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谢谢,”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大衣披上:“其实我什?么?都不缺,不用特别?费心。”
江随风看他?下了车,看风将他?的大衣衣角吹起来,看他?毫不回头地?一?步步走远了。
剧本被下意识地?捏皱在了手心里,江随风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直到那个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慢慢坐了回去。
少了一?个人,车上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了起来,唯独那几枝玫瑰仍在不知事得热烈绽放着。
可无论多美的花,如果没有根的话,花期都会一?样短得可怜。
江随风探出手去,指尖刚碰到花枝,又有人拉开车门上来了,路西野那道熟悉的的身影重又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手里握着一?个很精美的纸盒,向他?递过来的时?候,指尖带了一?缕稀薄的凉意。
“马蹄糕,我家阿姨昨天送来的,”似乎江随风诧异的表情取悦了他?,路西野的嘴角微微翘起来,说:“尝尝?”
江随风没接,路西野便轻轻笑了一?声,将那纸盒放在了桌上。
随后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了江随风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闭拢的空间,微微弯腰垂眸看他?。
“江随风,”他?轻声说,与他?四目相?接:“你眼睛怎么?红了?”
“我,”江随风捏着玫瑰的手微微用力:“昨晚没有睡好。”
“是吗?”路西野又笑:“我也没睡好。”
在江随风讶异的目光中,他?轻声说:“因为?你没接电话,所以我一?整晚都在想你。”
江随风抿了抿唇,那点?唇珠便尤其明显,路西野的目光凝在那抹嫣红上,又慢慢向上对上他?的眼睛,嗓音放得很低:“想你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有没有一?点?点?想起我,想多了就会忍不住想些不该想的,比如……”
江随风着急地?抬起手来,一?把覆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双唇滚烫而柔软,在他?掌心里不知羞地?轻轻吮了一?口,弄出了一?点?湿润轻响来。
而近在咫尺的双眸更是比那些玫瑰还要炽烈,让江随风的脸瞬间红透了。
他?像触了电一?样,又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路西野垂眸看他?半晌,看他?有点?慌乱的动作?与偏开的眼神,终于有点?不忍心地?探手揉了揉他?的耳垂:“忘了告诉你,我也收到了秦家的邀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江随风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
二月五号,周日。
路西野在公寓醒来不久,就收到了江随风派人送来的生日礼物。
或许是江随风真觉得他?什?么?都不缺,礼品盒里放着一?支钢笔。
这支笔是某品牌的限量版,笔身材质为?18K玫瑰金,造型也十分精致,比他?送给江随风的那一?支要贵得多。
路西野把笔取出来,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又很仔细地?收了起来。
这一?天是他?的二十岁生日,他?的父母没有回来,但通过电话为?他?送了祝福。
路晨铭倒是多说了几句,吴云则一?如往日地?言语简洁,仿佛为?儿子送几句祝福也会占用她?太多时?间一?般。
挂了电话后,路西野换了身像样的衣服,便直奔一?家会所而去。
林郡已带着傅久九和几位平常来往较多的年轻人等在了包厢里,他?一?进门便受到了寿星才会有的待遇,被礼花炮淋了满身。
桌上摆着巨大的蛋糕,傅久九精心为?他?画了一?幅肖像画,那幅画已装裱好了,覆着层布立在墙角里,和他?真人一?样高,接近一?米九。
路西野都不知道该怎么?运回家里去。
除了林郡,其他?两?位也都分别?带了人在身边,大家闹了一?通后纷纷落座,就只剩了路西野一?个人还单着。
“小野哥,”傅久九吃着蛋糕:“江随风怎么?没来?今天拍夜戏吗?”
这不是个秘密,自?路西野隔空告白后,那个视频已经被传的漫天都是。
没有人不知道路西野喜欢江随风,也没有人不羡慕江随风。
路西野正在喝酒,闻言便偏头笑了笑:“他?今天先去秦家那边了。”
“哦。”傅久九眨巴了下眼睛:“那也没关系,晚点?就见到了嘛。”
林郡把傅久九的蛋糕分走了一?点?,不让他?晚上吃太多甜食。
但傅久九很会撒娇,不一?会儿,林郡又心甘情愿地?为?他?添了一?块新的。
年轻人在一?起闹得厉害,路西野途中的笑意没有断过,手机上的祝福信息更是一?条接着一?条。
这个生日和他?预计的不太一?样,但好像也没有太过失落。
过去太多年里,他?身边没有江随风,也极少这么?热闹过,可也一?样过来了。
只是多少还是有点?可惜,江随风没有见到傅久九,他?们说不定?能聊得到一?起来,江随风也没有吃到他?的生日蛋糕,如果他?来的话,他?们可以一?起吹蜡烛……
满脑子里都是江随风。
到了八点?多钟,傅久九已经喝得有点?晕,和另外两?个人玩起了骰子。
林郡,路西野则和其他?两?个年轻人坐着说话聊天。
期间,其中一?人的手机不停歇地?连续震动了好几分钟,他?有些烦躁地?划开屏幕,看了片刻后忽然道:“靠,秦家出大事了。”
“怎么?了?”林郡率先发问。
路西野虽然没有吭声,可目光也停在了那人身上。
他?们圈子里年轻人有个群,平时?总交流一?些乱七八糟的奇葩话题,路西野和林郡都没有加。
那人在手机上点?了点?,又像想起什?么?似地?看了路西野一?眼:“秦家流落在外的那个小少爷找回来了。”
他?说的不是“私生子”而是“小少爷。”
“齐少,别?让我看不起你。”林郡笑着说:“什?么?大事儿就能让你一?惊一?乍的了?”
被称作?齐少的年轻人吞咽了下,又看路西野一?眼:“他?们家的那个小少爷是……是江随风。”
路西野安静了片刻,没说什?么?,齐少便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那个群已经沸腾了,很多人就在现场,一?张张照片被不停歇地?传上来,是各种角度的江随风。
秦家这次宴请的人很多,范围也十分广,除了父辈,很多年轻人也收到了正式的请柬。
对于年轻人而言,到了现场的最大任务就是和他?们的同龄人交际,他?们的关系不仅是父辈关系的体现也是对父辈关系的补充与加强。
他?们本以为?会在现场见到秦默寻,可首桌上却没有秦默寻的名牌,反而多了一?张写着“秦默彦”的名牌。
当时?不少人还偷偷议论,秦家怎么?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把自?己家人的名字都打错了。
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进了会场。
不少人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正是最近娱乐圈里风头正劲的一?名艺人,名字叫江随风。
他?一?进场,坐在首桌的韦承柏就迎了过去,将他?带到了放着“秦默彦”名牌的座位前坐下。
随即,连久不露面的秦夫人也出现了,和江随风紧紧坐在一?起。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秦默阳起身。
他?神色肃穆地?站到会场中央,嗓音微哑:“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是把我的弟弟介绍给大家。”
语声微顿中,江随风站起身来,他?微微颔首,走到秦默阳身边。
“我一?母同胞的弟弟,秦默彦。”秦默阳环视一?下四周,又说:“希望以后大家能多多照顾。”
这话出来后,会场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这人是秦默阳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么?秦默寻又是谁?
而且,秦默寻人呢?
片刻后,会场中有了轻微的骚乱,同桌的秦端凝更是诧异:“嫂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孙辰乐和孙唯铭则都白了脸。
孙唯铭沉默不语,而孙辰乐却按耐不住:“舅妈,您不就生了大表哥二表哥,怎么?又多了一?个?”
秦默阳当场解答了他?们的疑惑,他?粗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这件事当年闹得很大,大部分人都知道前情,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精彩的后续。
“大体就是这样,”秦默阳说:“晚些时?候我会把详细情况再跟在座的记者朋友们交代一?下。”
交代完毕,秦默阳便带着江随风向各桌长辈挨次敬酒,把自?己手上的人脉一?一?介绍给他?。
等他?们归了座,许多年轻的小孩儿也陆续端起酒杯来向江随风敬酒交流。
没有人再叫他?原来的名字,每个人都叫他?“默彦”或者“秦三少爷。”
江随风亦应对有度,很快就与在座各位混了个脸熟。
酒过三巡,待他?再次回到他?母亲和哥哥身边坐定?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
路西野和林郡相?携进了门。
他?们的座位就紧挨着主桌,在陆陆续续的招呼声中,两?人落了座。
视线中,江随风正坐在他?母亲秦夫人身边。
秦夫人握着他?的手,她?的神情看起来很平淡,却不时?抬手拭泪。
江随风微微倾身向他?母亲靠近,低声说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
同桌的除了秦默阳及他?姑母一?家外,还有韦承柏。
这让路西野想到了上一?世,秦默彦与韦承柏订婚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与林郡坐在同一?桌上,看着另一?桌上秦默彦低声和他?母亲交流。
那场订婚宴后,他?就随韦承柏飞往了H市,从此阴阳两?隔。
他?的心疼得很尖锐,不知道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还是因为?现在。
在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就要有所突破时?,这个人却一?步一?步走着他?自?己的路,从未就他?的事向他?透过只言片语。
一?个字都没有过。
有人过来向路西野敬酒,他?一?一?喝了。
随后他?与林郡一?同起身,到主桌向秦夫人敬酒。
“我替母亲喝吧。”江随风站起身来,含笑招呼道:“路少,秦少。”
他?穿着秦氏旗下的高定?西装,姿态优雅,带了一?点?微不可察的骄矜,抬头将酒喝了。
之后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举杯敬向林郡和路西野说:“重新认识一?下吧,秦默彦。”
路西野看着他?,听着这个早已刻进心里的名字,仰头将酒喝了。
“秦三少爷,”他?说:“方?便借一?步说句话吗?”
秦夫人听了,便推了推秦默彦:“去吧。”
秦默彦一?离座,林郡便暂时?占了他?的位置,陪秦夫人和秦默阳说话。
路西野沉默着带秦默彦往前走,一?路到了宴会厅附带的吸烟室里。
门在背后关上,路西野转回身面对秦默彦,透出一?个略带凉薄的笑来。
看他?被西装收得细细的腰和挺长的腿,半晌后又说了一?句:“恭喜。”
“谢谢。”秦默彦轻声说,态度变得疏离而客气起来:“不知道路少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路西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向前逼近一?步,将秦默彦扣在角落里,探手按在他?西装心口处的口袋上。
“我收到你的生日礼物了,谢谢。”路西野说:“我送你一?支笔,你还我一?支笔,很公平,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默彦安静地?看着他?:“什?么??”
路西野略笑了笑:“玫瑰。”
他?说:“一?支玫瑰,秦默彦,你欠我一?枝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给你给你都给你。
从今以后,秦默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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