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舟回来的时?候,周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这?么快就起?来了？”季浮舟有些意外。
“嗯嗯。”周钰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她早就爬起?来了，“被饿醒了。”
“那我们直接出?去吃饭吧。”季浮舟停下了脱鞋的动?作，顺势抬头?朝阳台外面看了一眼。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
差一点到六点,也确实是?该吃晚饭的点了。
周钰从沙发上跳下来，顺手拿起?旁边的外套,就略带兴奋地朝季浮舟奔了过去。
看来真是?饿得很?了。
季浮舟有些无奈：“茶几下面有零食的,上次来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周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她虽然时?常熬夜乃至通宵,但那是?工作需要，除此以外的时?间里她在某些方面跟追求养生的中老年人有那么几分相似,不大高兴吃零食,觉得不好吃又不健康，平时?宁愿啃白面馒头?，也不会轻易去碰那些小零食。
除非真的饿过头?，而且没有别的选择了。
季浮舟叹了口气：“有苏打饼干。”
这?是?周钰仅有的几样勉强能接受的“零食”之?一。
不过既然到了饭点，倒也没必要再追究这?马后炮了。
出?门走向电梯的时?候,季浮舟下意识地扫了眼隔壁八零六,叶听风已经快一天?没联系她了。
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季浮舟压下心底的担忧，转回了视线。
周钰有意无意地走在她身侧，恰好挡住她的视线,一边随口问她：“你家里最近怎么样了？”
季浮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家里”是?指哪个家里。
“还是?老样子。”季浮舟摇了摇头?,“等五月份回去看看。”
“我听说……你爸最近身体不好？”周钰欲言又止。
“嗯。”季浮舟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是?吧。”
“你不回去看看吗？”周钰问道。
“他没叫我。”季浮舟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儿回道，“也不一定想见我，说不定还会觉得我给他添堵。”
“你以后就准备留在C市了？”周钰顿了顿,终归还是?担心她，“我听你那个朋友说，你留在现在这?家公司就是?打杂的，也没什么升职空间，你确定要在这?儿空耗一辈子？”
出?于担忧与劝告的想法，她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
但也不算是?危言耸听。
季浮舟最初入职现在的公司是?搞文?职的，那时?候公司规模很?小，汪冰绡差不多是?最初跟着老板的那一批员工，因此也有几分特权，安顿下来之?后听说季浮舟从上份工作里辞职了，便将她引荐到这?里来了。
她本意是?想找个清闲些的工作暂且安定下来，但小公司里缺人手，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用，每个人都被充分开发出?了第二第三项才能。
季浮舟首当其冲，她本来就是?什么都会一点——大学时?期各大活动?里被抓的老好人壮丁总会有她一个。
加上审美不错，她时?不时?还得担负一下公司网站的页面优化和后台维护工作，后来不知不觉间就从程序员往美工方向发展了。
但随着公司渐渐发展扩大，季浮舟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缺人的时?候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等公司步入正轨，她哪行都不精的短板就暴露了出?来。
看着好像是?做了不少事，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取代。
老板也不是?什么慈善家，不可能让非亲非故且无关紧要的人升到重要的位置上去。
更何况季浮舟也没有铆足了劲往上钻的架势。
周钰觉得她心底其实还是?想要回家去的。
“以后你爸不在了，你家也就剩你一个继承人——你小叔自?己出?去开了公司，总不能再去指望他放下一切回家去，你那些表哥也没一个心思在那上面的，更何况都不姓季，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山头?交到外人手上去？”
季浮舟苦笑了一下：“……那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
看着周钰不赞成的眼神，季浮舟没有再说下去。
她抬头?看见路边的火锅店招牌，推开门让周钰先进去。
季浮舟原本以为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饭才刚吃到一半，周钰忽的又说道：“你要是?不想回家，其实从了叶听风也挺好的。”
“咳咳咳——”
季浮舟被水呛到了，前面热气一熏疼，辣味进了眼睛，顿时?呛得眼泪直流。
隔着雾气瞪过来闪着泪花的眼神毫无威慑力。
周钰若无其事地夹菜，等季浮舟缓和了一些，才继续说道：“叶家家大业大，起?码你跟着她不愁吃穿，你爹妈家里也没办法逼你做什么，她要是?真喜欢你，自?然也不会拘着你做什么。”
季浮舟翻了个白眼：“我像是?那么穷困潦倒到需要吃软饭的人吗？”
周钰扫了她一眼：“以后难说，如果?你还想在现在这?家公司里混日子的话。大好的年华，出?去参加比赛当教练都比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蹲着好。再过几年说不定你就只能去天?桥底下卖艺了——还很?有可能只有我和叶听风会去给你捧场。”
季浮舟盯着周钰的脸打量了半晌，面带狐疑：“你什么时?候被叶听风收买了？”
上飞机前还一副气势汹汹要来兴师问罪的模样呢。
这?才到这?儿多久，竟然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说当中没点猫腻鬼都不信。
“没有。”周钰面不改色地答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支持你跟叶听风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还三句不离叶听风？”
“就是?知道了一点事儿。”
“什么事儿？”
“叶听风不是?老跟程观月混在一起?吗。”周钰顿了顿，微微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挺好奇她看到你跟叶听风在一起?之?后会是?什么表情的。”
季浮舟：“……”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都是?过去的事了。”季浮舟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我已经看开了。”
“我还没有呢。”周钰冷笑了一声，手里的筷子险些戳穿锅底。
“……”季浮舟识趣地闭上了嘴。
-
另一边，叶听风收到了贺倚灵回复的消息。
自?从知道叶听风和季浮舟之?间那点事，贺倚灵还没来得及追问缘由，倒是?先去帮忙打听关于季浮舟的事了。
以前季浮舟就是?出?了名的问题少女，贺倚灵则是?跟叶听风一挂的乖学生，再考虑到季浮舟和程观月的关系，贺倚灵对她也从没什么兴趣，更不会主动?去了解。
她对季浮舟的印象也仅仅局限于“不良少女”、“程观月前任”、“周钰好友”等等几个标签上。
不过托她那强大的社交网络的福，她倒是?很?快追溯到了周钰和季浮舟之?间的关联。
[10：听说季学姐以前救过周学姐的命，所以她们关系才那么好]
[10：不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你可别往外传啊]
[10：好像是?我们以前还没入校的时?候的事了，周学姐被人绑架，差点撕票，季学姐就去把她救下来了，那次还受了挺重的伤，在医院住了好久呢，后来开学前一周她不是?都没去学校么]
[10：听说那件事跟季学姐根本没什么关系，那时?候她跟周学姐话也没说过几句呢，只是?路上听到小混混提了一嘴，就直接冲过去救人了]
[10：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话，那季学姐还真是?个大好人……我们以前都错怪她了]
[10：对了，还有后来季学姐不是?老是?被通报批评却?没被退学么，有小道消息说就是?因为这?件事，学校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学校里早有传闻周钰家世不俗，似乎是?什么科研世家，抛开这?些不提，周钰本身也是?竞赛人才，给学校赢得的荣誉就是?一百个季浮舟都换不过来的。
若是?有周钰保她，倒是?也能理解。
叶听风觉得并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原因，在她的印象里，高中时?代的周钰和季浮舟虽然关系还不错，但也远没有到现在这?个份上。
不过毕竟她们持续交往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即便是?点头?之?交也足以变为挚友了。
叶听风盯着屏幕上那些陌生的往事，靠在沙发上，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虽然信誓旦旦地跟周钰说，她可以在今后慢慢去了解季浮舟，将过往缺失的时?间补回来。
但真正等到她去回忆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拼图碎块寥寥无几。
季浮舟高中以前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身伤出?入校园？
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身手？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是?怎么变成高中时?那副冷漠乖戾的模样的，后来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模样的？
……
叶听风扪心自?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季浮舟的了解还不够多。
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只依稀记得高中时?代的季浮舟是?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不远处的一个旧居民小区里，同样是?可以□□抄近道的地方，打开房门的时?候里面从来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里面是?干净还是?脏乱，叶听风就不清楚了，她只无意间瞥见过一两眼，却?从来没进去过。
程观月或许是?知道的。
又比如高三时?的家长会，季浮舟的座位总是?空着的——至少叶听风见过的那几次是?空的。
即便是?跟程观月在一起?的时?候，季浮舟也从不提及自?己的父母。
以至于就连程观月都一度以为季浮舟是?个孤儿。
如果?有父母好好教养，大好年华的女孩子，怎么也不至于整天?在外面跟人打架斗殴才是?。
程观月的观点，叶听风也无法反驳。
但她隐约觉得或许并不单纯如此。
季浮舟其实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校外那些小混混，只除了救人的时?候。
叶听风曾见过她在路上与小混混擦肩而过，就像陌路人一样互不干涉，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季浮舟看着也不像是?喜欢主动?挑事的人。
而且在季浮舟身上出?现伤口的那些次数里，几乎没人真正见到过她跟人打斗的场景。
只不过凭借刻板的印象猜测着，她一定是?出?去跟那些小混混打架斗殴了。
否则何至于带着这?么一身伤回来？
季浮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风言风语流传着，但她从不主动?解释，旁人也就当她是?默认了。
叶听风更无从为之?辩解。
她心底也同样感到几分疑惑。
那些疑问甚至被保留到了很?多年之?后。
了解季浮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课题，叶听风感觉肩上的责任都重了几分。
来日方长。
叶听风给自?己打气。
正出?着神，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拉回了叶听风的注意力。
电话是?季浮舟的公司老板打过来的。
听到对面的第一句话，叶听风就变得警觉起?来。
老板说话吞吞吐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
“叶老师，能麻烦有空来一下公司吗，最好把浮舟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