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行披麻戴孝之人扶着棺木从南门进城,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被搀扶着的老妇人。
他们径直来到刑部衙门外,敲响了鸣冤鼓。
老妇人上前?,请出一道圣旨,说道:“老身乃先帝赐封的三品淑人,前?来申冤。”
衙役们大吃一惊,其中一人连忙入内禀报。
路过?的百姓们也都惊呆了,时常见到寻常百姓喊冤,却是难得见到一回官家之人鸣冤。百姓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三品淑人击鼓喊冤了”,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
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亲自出来,想请他们到内堂说话?。
老夫人却是坚持道:“老身一家老小从沧州赶来京城申冤,请大人升堂问案。”
王尚书瞥了眼披麻戴孝的这群人,还有那显眼的棺木,眼皮子瞬间跳个不?停。
为?表对老夫人的重视,王尚书亲自受理此案。
申冤的是二十多年前?就已致仕的工部尚书洪照惜的家人,而棺木里正是洪照惜的骸骨。
洪老夫人呈上状纸,一字一顿的说道:“大人,老身状告忠勇伯严建淳在二十三年前?谋害先夫。”
顿时,王尚书的眼皮子跳得更加厉害了,“请老夫人详加说明。”
“二十三年前?,严建淳来到沧洲拜访先夫,先夫见他彬彬有礼,年轻有为?,引以为?忘年交,甚至将爱女许配于他。然而,就在严建淳辞别离去的第二天,先夫失去了踪影。我?们一家人苦寻二十余载,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寻到了先夫的骸骨。”老夫人声泪俱下。
“老夫人如何确认骸骨是老大人的,又为?何说是忠勇伯害了老大人?”
“前?些日子,有个小大夫送来了先夫的血书。他在上山采药时无意中发现了那处山洞,看到了白骨,以及白骨旁的一个瓷瓶。那瓷瓶有我?们洪家的印记,先夫装着平日吃的药丸随身携带,血书就塞在那瓷瓶里,上面?是先夫的字迹。”
“那血书如今何在?”
老夫人从怀里拿出血书,让长子呈上。
王尚书看得震惊不?已,血书不?仅揭发了严建淳害命之事?,而且还写明了他的动机,二十三年前?老忠勇伯负责修筑河堤时,偷工减料引发水灾。
老夫人继续陈述:“二十三年前?京城外发大水,淹了皇家园林,先帝震怒。那时,先夫已经致仕在家,工部的旧同僚来信请先夫帮忙出出主意。没想到那次水祸的罪魁祸首就是严建淳的父亲。严建淳刻意接近先夫,毁掉了先夫手里的证据,最后还杀人灭口。这些事?情,先夫在血书里写得清清楚楚。”
王尚书的额头沁出许多冷汗,围观的百姓已经一片哗然。
感到万难的王尚书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此案关系重大,待本官与同僚商议片刻,容后再审。”
回到后堂后,王尚书立刻召集刑部大小官员议事?。
“大人,洪老夫人有备而来,此事?不?可能私下和解。”
“大人,依下官之见,不?如进宫面?圣,禀明皇上。”
“……”
官员们一人一句,大家都认为?这个案子不?可能善了,也认为?单凭刑部是最终断不?了案的。
于是,王尚书请洪家的人在刑部官署休息,自己进宫面?圣去了。
与此同时,老忠勇伯修筑河堤偷工减料,现忠勇伯杀人灭口之事?在京城迅速传开,街知巷闻。本该喜气洋洋的准备迎娶公主的忠勇伯府,如临大敌。
王尚书觐见时,几位皇子刚好都在御书房,刚上任禁军统领的李承昀也在。
王尚书行过?礼后,呈上奏折,如实禀报了洪家状告忠勇伯之事?。
皇帝的脸色黑得可怕,让皇子们和李承昀传阅奏折。
太子首先说道:“回禀父皇,两代忠勇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当彻查严审。”
其他皇子均附议。
皇帝的目光落到李承昀身上,“承昀,你有何看法?”
李承昀面?不?改色的回道:“回禀皇上,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
皇帝又问:“依你之见,该由何人来查?”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刑部能人辈出,大理寺也是断案如神?,此案涉及到二十余年前?的旧案,不?如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办,最后由皇上圣裁。”
皇帝微微沉吟,而后说道:“就按承昀说的办。”
王尚书告退后,已经做完汇报的李承昀也跪安了。
出宫的路上,李承昀叫住了王尚书。
“王大人,历朝历代告老还乡的官员如过?江之鲫,如果一个致仕的工部尚书尚且要含冤而终,那满朝文武百官岂不?是都要寒心?”
王尚书附声:“王爷慈悲愍怀,本官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本官相信王大人。”
两人在宫门口道别,李承昀目送着王尚书匆匆坐上官轿离开,转身登上了马车。
他算着时辰进宫汇报工作,又特意将自己的行程透露给皇子们,这才使得王尚书面?圣时他们都在场。
他刚刚接任禁军统领一职,圣眷正隆,皇子们都想拉拢他,即便无拉拢之意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而他的心思,难猜吗?恐怕在京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一问都能说得出来。
当天晚上,钦天监连夜进宫请罪。他们算错了淑华公主的吉时,近三个月内都不?宜婚嫁。
次日,一名青年敲响了顺天府衙门外的鸣冤鼓。
青年是外乡人,进京寻亲才得知远房表叔一家都在忠勇伯府当下人。
表叔家的表妹生得清秀可人,如花的年纪被府里的主子凌虐致死。表叔表婶就这么一个闺女,想给闺女讨回公道却遭到了一顿毒打。如今连表婶也去了,只余表叔仍奄奄一息。
才刚升任府尹一职的赵学?海顿觉大脑一片空白。
洪家状告忠勇伯一事?已在一夕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赵学?海心里很清楚,现在出现的任何有关忠勇伯府的案子,不?论?大小都不?能草草结案,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就在同一天,向来不?对付的两位御史黄博望和陈圭极有默契的同时弹劾忠勇伯侵占良田,贪污受贿,纵子行凶等?数罪。
皇帝当场勃然大怒,勒令大理寺和刑部三日内查明所有真相。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的无奈接旨,都在心中痛骂忠勇伯府。
云澜又来到南安郡王府时,李承昀正在禁军外营。
他这次不?求见李承昀,而是求见王妃。
罗丞瑜先是让人把?他打发了,但?云澜始终不?肯离去,想起?云澜的身世,最终心软的决定再见他一回。
云澜的眼眶又是红着,但?这次跟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真挚之意。
“王妃,云澜厚着脸皮前?来,想请王妃在王爷面?前?为?忠勇伯府说几句好话?。”
罗丞瑜微微一愣,说道:“上次是永嘉侯府的少爷,这次怎么又是忠勇伯府了?”
话?里的讥讽十分明显,云澜却已是不?在乎,他只在乎严恒睿。
“不?瞒王妃,我?与严世子两情相悦,而丁少爷是严世子的朋友。”
罗丞瑜没吭声,他对此不?感兴趣。
云澜微微抿了抿唇,继而说道:“我?知道因为?淑华公主将要下嫁严二爷之事?,王爷对忠勇伯府有些偏见……”
“等?等?!”罗丞瑜蹙眉,“云公子何故妄议我?家王爷?”
“云澜冒犯了,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大家都说,南安郡王圣眷正隆,忠勇伯府是好是坏,全凭郡王一句话?。”
罗丞瑜的眉角直抽抽,“云公子,你口中的大家都是谁?”
“就是我?周围听到的声音。”云澜不?敢说实话?。
罗丞瑜深呼吸,尽可能的平心静气的说:“我?家王爷与母亲关系不?睦,恐怕全京城都知道。但?即便如此,王爷也不?会做出有违良心之事?。云公子能为?严世子一再的四处找关系求情,可见你对严世子情深意重。然,有两句话?,我?想赠予云公子。”
“王妃请说,云澜洗耳恭听。”
“凡事?量力而为?,不?要被感情蒙蔽了耳朵和眼睛。”
云澜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依旧再次请求罗丞瑜为?严家美?言,而后才脚步沉重的离开。
苏尧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云澜从王府出来,不?禁蹙了一下眉头。
他见到罗丞瑜的第一句话?便是:“王妃,刚才是春雪阁的云澜来为?忠勇伯府求情的吧?”
罗丞瑜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和严恒睿有瓜葛,语气淡淡的说道:“他是来求情的,你呢?”
苏尧嗤的一声轻笑,故作娇滴滴的说:“人家是来落井下石的。”
罗丞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是,”苏尧笑得恣意,“我?来找王妃一起?看忠勇伯府的笑话?。”
“你和严恒睿到底是什么情况?对云澜,知道多少?”对此,罗丞瑜还真有些好奇。
苏尧十分得意的说:“严恒睿看上我?家的势,和我?虚情假意,想利用?我?。我?便和他虚与委蛇,反过?来耍着他玩。”
罗丞瑜汗颜,亏他刚刚还为?他担心了一下。
苏尧畅快大笑,而后说道:“至于那个小倌,我?知道他和严恒睿有一腿。虽然他也是个可怜人,但?他自己识人不?清,怨不?了别人。”
罗丞瑜轻声叹气。
苏尧提醒道:“王妃,您可不?能对他心软。我?听说在您与王爷成亲前?,王爷曾连续数日去春雪阁见他。小心他有一天登堂入室,让您没地儿哭去。”
罗丞瑜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苏尧依旧笑得欢快,“那还不?是因为?在王妃面?前?才敢说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二更,别漏了上一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