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父亲找他要钱这事儿?,徐扬觉得没什?么。
顾辰这几天住他这儿?，他这个小区的保安和物业特别?好，不会?让奇奇怪怪的人进来,每个非业主带进来的陌生人都会?要求登记信息。
如果是纠缠烦顾辰的话?，他也可以想得到办法来解决。要么给钱，要么解决读书的问题。钱的话?好办，他还是存了不少钱的，要解决读书问题的话?,那得约出来见面谈谈,都城好学校有几所，还有一所私立学校，入学条件都不同，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分析。
顾辰不是没良心的坏人，他不想帮一定是有理由的。
照顾顾辰的心情?是一回事，他偷偷帮顾辰解决麻烦是另回事，倒是不冲突。
只是这几天,顾辰心不在?焉。
父亲的电话?倒是没怎么看见打?过来了，但顾辰偶尔会?出去几个小时，回来后总会?发呆。
徐扬特别?好奇。
好几次都想问了,看见顾辰红红的眼眶，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直到半夜,大概凌晨两?点左右,医院打?来一通电话?。
顾辰接了之?后,慌慌张张的穿了衣服跑出门，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徐扬才意识到顾辰瞒着多大的事儿?。
徐扬被闹醒，睁眼只能看见顾辰离开的背影,拍拍脸颊强迫清醒后，连衣服也没换就跟了出去。
他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出门了，但还是只能看见顾辰打?了一辆车离开的身影。
这会?儿?大马路上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徐扬顾不上别?的，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追了过去。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徐扬一路飞奔，只来得及看顾辰上了医院的几楼。
徐扬刚要追上去，被医生拦下?，“哎，你谁啊？现?在?不是探病的时间，立刻离开哈！”
徐扬急了，“我是和我弟弟一起来的，刚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很着急！”
“病人叫什?么名字？”
“不、不知道。”徐扬急红了眼，“医生，我可不可以稍后再和您解释？我真的很着急！”
看徐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医生没有再阻拦。
凭借记忆，徐扬上到了十七楼，挨个儿?找病房。
走到快尽头时，徐扬听见了顾辰的哭声。
起先是压抑隐忍的呜咽，到了后来，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徐扬跑到病房门口，看见顾辰跪在?病床前，双手紧紧握着一个老人的手，然而病床上的老人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医生拍了拍顾辰的肩膀，“节哀。”
徐扬蒙了。
他以为是不是顾辰他爸出了什?么事儿?，但万万没想到是奶奶！
他记得，顾辰是奶奶带大的！
徐扬赶紧跑过去蹲下?，紧紧抱住顾辰。
病床上的奶奶瘦得皮包骨头，皮肤暗黄发黑。
徐扬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每天早晨醒来，他都不见顾辰，身边的温度已经没有了，不确定顾辰离开了多久，但他带回来的早餐都是在?小区附近的店铺里买的。顾辰是不是……每天早上都会?来医院看奶奶？
他不敢想……就在?前两?天，他还因为一早醒来没有见到顾辰，冲他发了脾气……
医生过来找顾辰，顾辰站起来，手却没有松开奶奶的手。
他们需要把?奶奶的遗体送去太平间，顾辰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
他咬着嘴唇，放了手。
“顾辰，你还好吧……”
徐扬想安慰顾辰。手在?刚碰到顾辰的后背，就感?受到他身体在?颤抖，徐扬心疼得快要死掉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顾辰抬手擦掉了眼泪，跟着医生离开。
顾辰似乎恢复冷静，安安静静的跟着去办理各种手续。
一切都办理妥了，顾辰买了一张火车票，就是今天早上七点的火车。
徐扬赶紧给自?己也定了一张票，紧跟着顾辰。
除了手机钱包身份证，他们两?人什?么也没有带，一个穿着T恤短裤和拖鞋，另一个穿着睡衣和运动鞋，坐上了火车。
火车去往的地?方，是一个小县城。
下?了火车后，他们打?了一辆计程车，绕了好几条弯弯的小路，才终于来到目的地?，一个非常老旧的红砖矮房子。
徐扬想，这应该是顾辰以前和奶奶住过的地?方。
顾辰一言不发的上楼，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钥匙，打?开了木头门。
这套房子很小，闻着味道应该也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充满了潮湿和灰尘的味道。
顾辰收拾着奶奶的东西。
衣柜里的两?件棉袄，两?件棉衬衣，一条黑布裤子，一双绣花鞋，还有铺在?床上全是灰尘的褥子。
奶奶的东西不多，可以说很少，但是顾辰收拾得很慢，用了很长时间。
一边收拾，一边就哭了。
这套房子里，除了他和奶奶的痕迹，没有任何人存在?过的痕迹，就连照片也没有一张。
徐扬可以想象，小小的顾辰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模样。
顾辰跪在?地?上，从床底下?找出来一个烂朽了的木头盒子，拿出奶奶年轻时的黑白相片。
里面还有奶奶以前留下?来的油票粮票，和她手写的小本子。本子上，是零碎的一些言语。
顾辰在?翻阅那个小本子时，徐扬也跪在?一旁看着。
——小辰想吃泡面。
——小辰喜欢吃鱼。
——小辰……
上面记录的，原来都是小时候的顾辰喜欢的东西，不止是喜欢吃的东西，还有顾辰和奶奶说过的话?。
看到上面写着的一句话?时，徐扬再也没忍住。
——小辰想读书。
顾辰难道以前连读书都读不起吗？
他好想问，好想知道以前的顾辰，但现?在?他更无法问出口了。
安安静静的陪着顾辰收拾完东西，看着顾辰给这套房子的门重新上锁，再离开，徐扬心里难受得不行。
回去的火车上，徐扬一直牵着顾辰的手，紧紧的。
回去后，顾辰预约了殡仪馆。
送奶奶走的那天，顾辰没有哭，红着眼眶，死死的咬着嘴唇，把?奶奶的遗物烧了。
徐扬带他回家。
当天，顾辰什?么也没吃，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迷迷糊糊的，竟然发烧了。
喂他吃了退烧药，煮了粥垫了点儿?肚子，好不容易在?晚上退了烧。
再醒来时，顾辰看见坐在?地?上靠着床睡着的徐扬，紧紧的抱住了他。
徐扬被他弄醒，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顾辰的额头，确定不烫了，才松了一口气，问，“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顾辰摇头，埋在?徐扬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羊羊。”
徐扬拍拍他的后背，“我奶奶走的时候，我也特别?难过，哭了好久。但是人生老病死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们只能学会?坚强。顾辰，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们总要独自?面对?。”
顾辰轻笑了声。
可能也不是在?笑。
“羊羊，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走了。”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你可能不记得了。”
*
徐扬不记得了。
三年前。
徐扬出来觅食，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孩儿?在?大街上抱着一个男人的腿跪下?哭着哀求。
他看着觉得心里难受，就走近了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男孩儿?的奶奶出了意外进了医院，原本身体就不好，一场意外，奶奶瘫痪，身体太过虚弱，其它病症也出现?，需要做手术。
做手术不仅需要一大笔钱，还需要家属签字。
男孩儿?当时只有十六岁，没钱，也不能代表家属签字。他来求他爸去医院看看奶奶，签字，以及，付做手术费的钱。
奶奶并不是男孩儿?的奶奶，而是外婆。
亲儿?子都可以不管，前妻的妈怎么可能会?管？
男人一脚踢开男孩儿?走了。
徐扬走过去，扶起男孩儿?，问他，缺了多少钱？他可以先借给他。
徐扬借了二十万，陪着男孩儿?去医院交费，又和医院说明了情?况，先做了手术。
三年前，他遇见的小男孩儿?真的看着又瘦又小，营养不良，皮肤还黑。
如果不是因为看着太可怜，他也不会?多管这么一个闲事。
在?听见顾辰哭着说这些的时候，徐扬猛地?想起，遇见了顾辰之?后，他收到过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卡。
徐扬翻箱倒柜，找出那个信封，打?开app输入卡号和密码，看见了开户人的名字——顾辰。
三年前的那个小孩儿?，竟然真的是顾辰？！
徐扬不敢置信。
看了里面的余额，徐扬更蒙了。
里面不是二十万。
里面足足有八位数！而且这个月还有进账！
这是顾辰的工资卡？
“如果不是你，奶奶三年前就没了。”
顾辰扬了扬唇角，露出苦笑，“是我没本事，续不了奶奶的命。”
“你……”
徐扬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成调。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帮我爸么？”
“我只有初中毕业证，高中读了一个学期，我就辍学了。”
“我以前说过，他们的关系不好，可是我没敢告诉你为什?么不好。我爸有暴力倾向，不管心情?好与否，只要他想，他就会?随意对?我妈动手。我妈受不了，报过警，但是因为没有留下?证据，我爸打?她的地?方也不在?能够轻易看得见的地?方，所以，警方没有立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二五仔的雷，我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