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福宝文里愚孝男(十)

“山上危险,不要再往上跑了。”

宿傲白对这?个小女孩并没?有什?么恶感,做错事的只是大人?,不过他对小福宝也没?什?么亲近,其实宿傲白对本质也是个有点自私的人?,他只认可二娘是他的女儿,因此?只想对二娘一个人?好。

于是在简单地提醒了一句后,宿傲白就拄着拐杖,背着竹篓,慢吞吞地朝山脚下?自己暂住的那间?小屋走去。

“二伯,你是在采草药吗?”

福宝的两只小手揪着衣摆,犹豫了很久后小声地问道。

“吃了草药,你的脚就能好吗?我能找到好多好多草药呢,等我找到后,给你拿去好不好?”

福宝心想,等二伯的脚伤好了以后,他就又可以下?地干活了,她爹娘都说二伯干活很卖力,家里田地的产出,几乎是二伯一个人?的功劳。

那么等二伯养好了腿伤,他是不是又能种很多很多的粮食,现在他们分开住了,二伯自己种的粮食不用让奶奶来?分配,这?样二堂姐是不是就能吃饱饭了?

“我给你好多好多草药,你对二娘姐姐好一点可以吗,就像我爹对我那样好。”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还以为是小孩子交换糖果呢,你给我什?么口味的糖,我给你什?么口味的糖。

饶是宿傲白那么讨厌老宅里的那些人?,都不由?为这?个小女孩的话动容。

但是他还是不会把竹篓最底下?的那个人?参还给这?个小福娃的,凭实力强来?的机遇,凭什?么还回去。

“草药我自己会采,还有,你二堂姐是我的闺女,亲闺女!不用你说,我也会待她很好,比你爹待你还要好。”

宿傲白转过身,对这?个还不及他大腿高的小丫头严肃地说道。

福宝瘪着嘴,二伯骗人?,他明明待二堂姐一点都不好。

“那好吧,你要说话算话啊。”

福宝只能寄希望于现在的二伯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孩子,不要骗小孩了。

******

宿傲白带着自己刚采的那些药草去了趟李大夫家。

“不错不错,都是药典上记录在册的药草,品质尚可。”

李大夫满意的点了点头,宿老二这?记性超乎了他的想象,只是看了一眼药书?上的图片,以及他药房里那些新鲜的药草,居然?就分毫不差地将正?确的药草找来?了。

他将竹筐里的草药一点点往外拿,除了几根意外带进去的杂草,尽然?没?有找到一个挖错的品种。

“这?是!”

等拿到最后,看着还带着泥土的新鲜野参,李大夫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人?参啊!

“在山脚下?意外发?现的,我看着叶子长的很像树上画的人?参叶,就试着往下?挖了挖,没?想到真的是人?参。”

宿傲白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还详细描述了一下?他发?现人?参的那个地点。

那个位置,李大夫挖草药的时候也曾经过无数次,可他这?个老大夫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他深深地嫉妒了,总有那么一个人?,他比你聪明,连运气都比你好。

不对……宿老二这?运气,在他人?生前二十多年还真没?好过,难道说这?次分家,让他否极泰来?了?

“这?样吧,其他草药我给你换一些比较适合你现在养身体的滋补药材,至于这?根人?参,你准备怎么办?”

李大夫当然?想收了这?根人?参,因为现在有点年份的野参都可遇不可求,可他给的价格,和县里给的价格,肯定多少有点差距,只不过卖给他可以参一些麻烦,而且他也不会坑宿老二。

“我也不懂,叔,你要是需要,看着给个价吧。”

对于李大夫的人?品,宿傲白还是信得过的。

“这?根人?参年份不算特别高,要是你拿去县城的大药铺,可能可以卖个二十两,但我给不了那么高的价格,这?样吧,我给你十八两,这?次你要的滋补药,我再给你多配一副。”

李大夫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能力,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价格。

其实不懂的人?即便拿着人?参去大药铺,可能也卖不到李大夫口中的这?个价格,因此?十八两,着实十分厚道了。

宿傲白自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银子……你可以考虑从村长那儿把你们现在住的院子买下?来?,再修缮一下?……如?果、如?果你有心的话,去族学念几年书?吧。”

李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了他两个提议。

虽然?宿老二的年纪不小了,可对于他这?样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人?而言,再晚也不算晚,又不是没?有七老八十才考中举人?的读书?人?,谁知道他不会是那个后起之秀呢。

要是宿老二真的能够在念书?上有所建树,以后即便宿有文发?达了,老宅那边的人?也得敬着他这?个二哥。

“念书??不成的不成的,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好意思和一群小娃娃坐在一块读书?呢。”

宿傲白连连摆手,脸都涨红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和一群六七岁的孩子坐在一间?屋子里启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见他这?样抗拒,李大夫心中着实有些惋惜。

这?个孩子的天赋,真的是被宿奎山两口子给糟蹋了。

不过宿傲白之所以会这?么抗拒,是因为他早已经给自己选定了另一条路,想要封侯拜相,并不单单只能走科举这?一条路。

******

宿傲白背着李大夫给他抓的草药,十八两银子被布头裹着放在竹筐最底下?,快要走到山脚下?的小屋处时,被宿有文给拦下?了。

“二哥。”

他深深作揖,表情满是愧疚。

不少人?家的田地都在山脚这?一块,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宿有文在大道上拦住他,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大伙儿也不干活了,拄着锄头,竖起耳朵偷听这?两兄弟讲话。

他们见宿有文上来?先给这?个哥哥深鞠一躬,顿时觉得宿有文果然?是歹竹出好笋,比宿奎山那个孬种和李氏那个泼妇强多了。

果然?孩子还是得送去念书?,这?念过书?的人?识字懂礼,就是不一样啊。

“子不言母过,可是……”

宿有文抬起头,眼中闪过几丝挣扎。

“是我没?有规劝好母亲,二哥,你放心,这?份分家协议对你和大哥都不公平,我一定会说服爹娘取消这?个分家协议,你我都是亲兄弟,哪能你受难了,我这?个亲兄弟却弃你不顾呢,即便我不念书?,不继续科考,也要凑够钱给你治疗这?条伤腿。”

宿有文表现的情真意切,让边上偷听的几个村人?都忍不住叫好。

“宿家有文呢,你这?么想是对的,你二哥对家里的付出多大呀,怎么可以因为他伤了一条腿就把他赶出家门呢。”

“有文呢,你念过书?,懂大道理,你也应该劝劝你娘,这?后娘也是娘,她应该待你们四个儿子一视同?仁才对。”

宿有文的这?番表现太好了,他提出取消那份不公平的分家协议,还提出无论如?何都要给二哥治疗伤腿,着实收买了部分人?心。

“没?错,不过你这?书?还是要念的,你将来?要是出人?头地了,你二哥即便治不好腿伤,有你维护,也没?人?敢看不起他。”

见宿有文提出要给二哥治疗腿伤,宁可为此?不去念书?,大伙儿反而还劝他不要那么想,比起一条治疗可能性很小的伤腿,显然?是宿有文的前途更加重要。

可他们越劝,宿有文的表情反而越发?坚定。

“老四!”

宿傲白突如?其来?的悲愤喊叫打断了周围人?的话。

只见他抿着嘴,眼眶已然?通红泛起了泪花。

“二哥就知道,二哥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他似乎也被宿有文感动到了,扔掉手里的拐杖,两只手重重地拍在宿有文的肩膀上,原身常年干粗活,手掌力量极大,哪里是宿有文这?个文弱书?生可以承受的,两只手一拍下?去,宿有文的脸都白了,疼的牙齿打颤。

可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兄弟俩眼泪汪汪,深情相视。

“从小到大,爹娘都告诉我说,你是咱们家最出息的人?,只要把你培养出来?了,咱们就有靠山了,所以我一天到晚埋头干活,你要念书?,你那份活儿就我来?干,娘说我劈柴的声音会打扰你,我就在山上将捡来?的干柴都劈好,然?后一筐筐往下?背,你说你镇上的同?窗都用上品笔墨纸砚,我就拼命在农闲时做零工,攒下?的铜钱全都交给娘,让他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

宿傲白一脸感激地说着自己那些年对这?个弟弟的付出,听着听着,周围人?的脸色就变了。

“果然?,你像娘说的一样,就是我最好的弟弟啊,爹娘都不管我了,只有你还记挂着我。”

说着,宿傲白又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双掌宽大厚实,拍击的时候就像熊掌落在身上一样,宿有文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了。

他用狐疑地眼神?打量着这?个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愚蠢二哥。

对方是故意说这?样一番话的吗?

不,他这?个二哥并没?有这?样的心计。

宿有文在宿傲白开口说了几句话后就知道糟了,可偏偏对于宿老二的这?些话,他都无力反驳,因为他早些年在家吃的苦,受的罪,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原本被他那番表现感动的人?这?会儿也已经清醒过来?。

是啊,如?果宿有文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尊敬宿老二这?个兄长,之前几十年,他难道就看不见自己二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为什?么以前他可以泰然?自若地享受宿老二的付出,这?会儿却知道他的不易了呢?

村里人?是没?念过书?,但为人?处事的精明一点都不比读书?人?少,一些人?很快就看穿了宿有文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字——名?声!

“不过老四啊,二哥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宿傲白抹了抹眼泪,然?后艰难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拐杖。

宿有文又慢了一步,周围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如?果真的尊重他二哥,这?会儿早应该抢在他这?个腿脚不方便的哥哥之前,帮他捡起拐杖才对,还是不够用心。

“为什?么?”

宿有文面上还带着笑,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找这?个二哥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应该从爹娘那里听说了,我这?辈子只能有二娘一个孩子,以前不分家,是因为觉得这?样对二娘才好,以后她嫁了人?,还有娘家可以依靠,所以不论娘让二娘做多少活儿,我都让二娘听话,只有她乖一点,她爷爷奶奶才会疼她,她的兄弟姐妹才会感念她,可我心疼啊,每每看到这?个孩子第一个起床生火烧水给大家做早餐,晚上要洗碗刷锅清理灶头最晚一个睡觉,那么大点的人?,总是揉自己的肩膀,小手捶着后腰,这?都是累出来?的毛病啊,我看着心疼,可也只能安慰自己,以后会好的……”

宿傲白带着颤音说道,在场的不论男女都被他的这?番话感染了,大家都是当爹当娘的,如?何不懂他的心情。

村里的女孩打小干活是常态,可像李氏那样使唤孩子的,鲜少看见,尤其是在另一个孙女福宝的对比下?,二娘这?丫头着实吃了很多苦头。

“分家后,二娘比起以前开心了很多,她不用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起床去割猪草,不用准备一大家子人?的早餐,不用洗一大家子的衣物,可这?孩子多乖啊,她也不闲着,去问一些婶娘们讨来?了菜种,这?些天把家里的小院拾掇地整整齐齐,她给菜苗浇水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儿呢,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那么大块头的一个男人?这?会儿又流泪了,不过这?一次,是感动的。

“是我想差了,我让她忍什?么呢?在娘家都吃那么多苦头,难道嫁去了婆家,娘家就能转性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表达自己对那个家的控诉。

宿有文直觉抓到了宿傲白的把柄,毕竟之前他一直表现地老实孝顺,可刚刚那句话,说明了他对那个家,对爹娘是有怨恨的,可不等宿有文开口,宿傲白就继续往下?说道。

“爹娘再怎么对我,我都不怨,因为他们一个给了我命,一个养我几年,可二娘不该的,她只是运气不好,投胎成了我的女儿。”

宿有文捏紧拳头,这?下?好了,他二哥又把言语中的漏洞给补上了。

他的意思,他的那些怨念都是替二娘那丫头出的。

“所以啊,老四,既然?已经分家了,我就不会再想着回去了,你也别劝我了,还有,娘再怎么说,待你都是真心的,她不想见到我,你又为何一定要让我回去呢?”

宿傲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他也不想和宿有文多做纠缠了,只扔下?这?样一句话,就绕过他,朝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周围议论声再起,这?次的议论大多都是围绕着宿老四来?的。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今天他突然?在这?个地方拦下?宿老二的初衷。

宿有文的脸色忽青忽白,骤然?转身,看着宿老二的背影。

他这?个二哥变了!

宿有文可以肯定,以前的那个二哥,绝对说不出这?样一番话。

刚刚最后那句话,他这?是将他放在火架上烤啊。

没?错,李氏偏心,老大和老二都能指责她不慈,唯独宿老四不可以,因为李氏在这?个家里,最疼的就是他,很多算计也是为了他好。

他明知道李氏不喜欢他二哥,想尽办法将他二哥大哥赶出家门,可作为李氏最疼的儿子,他却一直想要把两个哥哥再弄回去。

往好了想,他这?是深明大义,可往坏了想,他何尝不是待母不孝。

特别是最初他说的那番话,等于直接质疑了李氏的人?品。

别看村里人?都为宿傲白抱屈,可那也是他一开始演的好,如?果他一上来?就和宿奎山和李氏对着干,闹得家里天翻地覆,在这?个守旧的封建社会里,宿奎山和李氏光用一个孝道就将他死死压制,即便他脱离了那个家,绝大多数人?也会觉得是他错了。

爹娘可以偏心,但子女不能不孝,这?才是最主?流的想法。

宿傲白也是靠一步步引导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局面。

宿有文越想越忌惮,回顾之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这?个二哥居然?从来?都没?有主?动出手过,就连分家的诱因,也是因为村长媳妇率先替他抱屈。

他是被动的,李氏是主?动的,村里那些为他抱不平的人?是主?动的,这?样一来?,谁能说他不孝呢?

甚至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

宿有文捏紧拳头,从老二说第一句话开始,自己就已经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他骇然?地看着这?个二哥远去的背影,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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