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贺江被及时送往了医院，抢救了过来。因为出了事，相关部门提前介入本次事件。
贺笙遭受家暴的证据很好找，他那一身伤就是最好的证明，附近的邻居也都提供了口供。
当地的新闻相继报道，一时之间关注家庭暴力的话题又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相关机构也及时成立领导小组，承诺会更加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贺笙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人，在面对家庭暴力的时候，绝境之中不得已拿起了刀。他甚至被渲染成了一个年少的英雄。
贺笙在派出所呆了一天不到，就被放了出来。后续的事情有专业人士为他处理。
后面那些事情，裴向阳知道的并不清楚，因为他录完口供就被裴子江从警察局接了出去。
为此，他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
直到新学期开学，他才被放了出来。而贺笙已经搬离了小区回到了福利院。裴向阳心里遗憾，贺笙走的时候，没有能够送送他。
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方雅兰三番五次向他嘱咐，“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别再惹事了好吗？”
裴向阳点点头。
方雅兰又说，“那个叫做贺笙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裴向阳知道方雅兰在担心什么，他也理解父母把他关在家里，说到底是害怕他出什么事情。
可是在贺笙的事情上，裴向阳并不想要退让，“贺、贺笙很好，不嫌、嫌弃我、还、还教我、做、做题。”
方雅兰其实心里很清楚，遭遇那样的事情并不是贺笙的错，可是她担心她的孩子。从一个母亲的立场出发，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这样背景复杂经历坎坷的孩子来往。
方雅兰说，“贺笙回福利院会有很多朋友，阳阳也会交到其他好朋友的，好吗？”
裴向阳很想反驳，可是他嘴皮不利索，想了想，干脆还是不和方雅兰犟嘴了。
新学期上学，大家升了四年级。
比起变成大孩子的兴奋，裴向阳更开心的是马上就能见到贺笙了。
不知道贺笙回福利院过的怎么样，瘦了没有，有没有长高。
裴向阳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一路小跑到学校，原本以为一来学校就能见到贺笙了，可是旁边的桌椅还空着。
贺笙还没来。
裴向阳想，福利院好像离学校比较远，贺笙来晚了也正常。
可是直到上早读课的前十分钟，贺笙还没有来。
裴向阳有些着急了。
他拽了拽林强的衣领。这个暑假林强晒黑了不少，他刚好有一肚子的趣事想要分享。可是裴向阳只是一脸焦急地指着贺笙的位子。
林强说，“我听我爸说贺笙的成绩太好了，学校想让他跳级。”
林强的爸爸也是学校老师，知道不少事情。
跳级？上辈子裴向阳最后留级了，后面也没关注过贺笙的事情，所以后来的贺笙其实还跳级了吗？那他和贺笙岂不是又要分开了。
裴向阳的心情几乎跌倒了谷底，贺笙那么优秀，从小就很聪明，他两辈子的智商加起来，都不可能像贺笙那样一直考满分。
贺笙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小结巴皱着一张包子脸，活像是被谁欺负了。
裴向阳正趴在课桌上丧气，突然感觉教室安静下来，他抬头一看，就看见穿着黑t的贺笙正向他走来。
其实才一个多月不见，人不会发生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可是裴向阳看贺笙哪哪儿都不太一样了。
他好像瘦了点，原本雪白的皮肤好像也黑了些。
贺笙问，“看见我很高兴？”
裴向阳诚实地点点头，“特、特别高兴。担、担心你。”
贺笙目光沉沉地看着裴向阳，深谙的眼底似乎有情绪翻涌，在上课铃打响的时候，才收回了视线。
裴向阳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开学第一天，根本没心思早读。他一个劲的盯着身侧的男孩看。
刚刚他就发现了这才一个月不见，贺笙好像又长高了，两人之间的身高似乎又拉开了一些。
裴向阳突然叫了一声，“啊——”难怪他总觉得贺笙看上去变化特别大，“你、你剪、剪头发了。”
贺笙抬了抬眼皮，不得不感慨小结巴实在迟钝的反应。
他暑假的时候剃了个寸头，裴向阳居然现在才发现。
裴向阳以为是他进警察局被迫剃的，安慰他说，“没、没关系，你、你寸头、也、也好看。”
贺笙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去撩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说，“嗯，你也是。”
裴向阳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一直没有出门晒过太阳，导致原本就雪白的皮肤更白了一些。贺笙其实没有晒黑，只是因为裴向阳变得更白了，才显得贺笙黑了。
裴向阳从没有想过贺笙居然会夸他，一时之间脸都有些红。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夸奖屈指可数。
而夸他的这个人是无所不能的贺笙。
贺笙看见小结巴瓷白的脸蛋染上一丝丝红晕，显得更像个瓷娃娃了，又面不改色地补了一句，“可以和女孩比。”
这不是第一次被人夸比女孩子好看，可是这个人竟然是贺笙！裴向阳眼睛都蹬圆了。
因为这次的事情，贺笙遭受的校园暴力也有缓和的态势。从前那些人还有胆子欺负他，可是现在，被欺负的对象成了一个杀人犯。这已经使得贺笙在同龄孩子之间拉出无法跨越的深壑。一时之间，贺笙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对象。但这种怀着恐惧的冷落疏远总比永无止境的欺凌和麻烦要来的好。
或许这对贺笙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
当天最后一节班会课的时候，李老师单独把贺笙喊了出去。大概十分钟后，贺笙面色如常回来了。
李老师又让裴向阳去了一趟办公室。
李老师心烦气躁，照理来说班上有个全校第一是好事，可是偏偏这个第一是贺笙。他身世复杂脾气古怪，人缘也不好，这次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原本听说上级领导想让贺笙跳级，李老师终于为能够甩了这个烫手山芋而开心。可是贺笙居然不愿意跳级。
“你是贺笙的同桌，平常和他关系也最好，你知不知道，贺笙为什么不想跳级呢？”
贺笙说他不想跳级吗？
裴向阳没想到贺笙居然不愿意跳级，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选择跳级的吧。
裴向阳摇了摇头。
看也问不出什么，李老师又让裴向阳回去了。
回到教室，还有十分钟放学。
李老师正在上面交代新学期的事项，裴向阳偷偷在纸上写字，随后把本子推到贺笙面前：
你为什么不想跳级啊？
贺笙看了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眼，但是直到下课，也没有给裴向阳回纸条。
贺笙放学走的很快，裴向阳匆忙收拾了书包跟上去。
他们从前就一起回家，所以并不奇怪。
走到一半的时候，贺笙回过头看着粘人的小结巴，“我要回福利院。”
言外之意是，他们已经不顺路了。
裴向阳当然知道他们不顺路，但是他还是坚持要送贺笙回福利院。
在原著剧情里，贺江被判刑坐了牢，他的老婆林芳霞心理扭曲，一直觉得是贺笙害了他。于是有一天，林芳霞拎着菜刀冲进孤儿院，把贺笙的手指给砍了下来。
为了避免这段剧情的发生，那天在警察局录口供的时候，裴向阳撒了个谎。他把林芳霞说成了贺江的共犯，并且还编造了很多细节，暗示林芳霞心理有问题。
被关在家的一个月里，他曾经听到有邻居来家里做客，和方雅兰说起过贺笙家的事。
贺江已经被起诉，而林芳霞存在严重的精神问题，已经被送去了十里山精神病院。
可是裴向阳害怕剧情的不可抗性，依旧选择护送贺笙回去。
福利院并不像媒体上宣传以及他们对外展示的那么好，贺笙并不想让裴向阳看到他的真实情况。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狼狈，但是却不想让裴向阳看到他一丝一毫不好的东西。
他的小结巴，就应该永远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最后贺笙耐不住裴向阳死缠烂打，同意让裴向阳送他到福利院门口就回去。
两人站在福利院门口，贺笙不肯再让他前进一步。
这还是裴向阳第一次来福利院，他看着大门口的装修，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派，但看上去也不破败，在这里的生活条件应该还可以。
裴向阳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仍背着书包不肯走，看上去像是相当不舍。
贺笙被他的眼神看的，头一次有些心软，“怎么了？”
裴向阳语重心长地说，“你、你小心你、养、养母。”
贺笙知道林芳霞已经被送去精神病院了，他不解道，”提她做什么？”
裴向阳当然没法和他解释，只能信口胡诌，“她、她看上去很、很不、不好。你、你自己在、在房间、别、别出来。”
自己都傻乎乎的，还来担心他。
贺笙的唇角弯了弯，手指攥紧又松开，如此往复。他很想摸一摸裴向阳的小脑袋，他的头发看上去蓬松而柔软，手感应该会很好。
眼前的男孩子定定看着他，睫羽一扇一扇，一双杏眼天真又纯粹。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只叫人想把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捧在手心，以卑微的姿态虔诚送到他跟前。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沾过血的手，终于还是放弃了。
贺笙走出几步，停住，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跳级吗？”
裴向阳当即好奇的来了精神。
贺笙说，“不告诉你。”
裴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