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热腾红薯

孙雪鸢和陈薇比起往日实在是松快不少,孙贤徵今日的焦点全在大舅子家的这位儿子身上。

“轩楚,你来讲讲,这个如何破题?”

廖轩楚从竖着的书本后抬起头,两眼迷茫。

孙贤徵问他,周公又说了什么给他,周围发笑,廖轩楚不说一语。

“轩楚,你既功课不如你的这些同窗,就要下起功来,往后每一节,我都提你来回答。”孙贤徵说罢走远,廖轩楚后知后觉:“啊?”四周又是偷笑,孙雪鸢和陈薇也对视一笑。

陈薇将书本竖起,用气音与孙雪鸢说话:“你咋不问我找周正什么事儿?”

“你既然不能在这里堂而皇之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不能示于人的事,我就不问了,不好奇。”

“你……没有不高兴?”陈薇瞧着孙雪鸢的神态,一点都没有吃醋的意思,还有点惊讶。

孙雪鸢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随后又叮嘱了一句:“你要是真的对我兄长有什么意思,劝你远离他!他……嗯~”孙雪鸢撅起嘴,否定地摇摇头。

尽管他现在没有展示出交恶的想法,但男人心海底针,周正,比时局更波谲云诡。

她刚从火坑出来,不希望她的小姐妹也跳进去。

“姑丈,表妹说悄悄话!”廖轩楚扬起下巴打报告。然后,后半节课,俩人一起罚站。

孙雪鸢投了死亡眼神给廖轩楚,这位二表兄没有丁点让的意思,吊儿郎当摇头晃脑。此时孙雪鸢在周正的右后方,周正用余光瞥了一眼站着的孙雪鸢,还在跟那位斗法呐。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散学之时,天色已暮。孙雪鸢挽着陈薇出耳房时,被廖轩楚拦了下来。

廖轩楚嬉皮笑脸地要送陈薇回家:“郡主,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这样,我送你!”说罢便先走一步在前面开路。

孙雪鸢和陈薇同时停了下来,正好挡住剩在最后的周正。

此时,阿寿走了过来:“小姐,散学了。”

孙雪鸢招招手:“阿寿,你把郡主全须全尾地送回家,路上谁人都不必理,要是有什么浪荡子,直接给他一脚。”阿寿得令,孙雪鸢又补了一句,“你带上大壮,大概绥延的浪荡子都怕它。”

虽然一句都没提廖轩楚,可句句说的是廖轩楚。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陈薇与孙雪鸢告别,二房门口处其实早就有了缺口,并不碍着周正出来。但周正收拾书册的动作慢了下来,好像是故意一般。

廖轩楚也没有走,他瞧着自家表妹蹊跷的很。

“鸢鸢,你怎的突然对二表兄这么不友好?二表兄……素日里待你不是挺好?”

上辈子确实没和二表兄打过什么交道,更谈不上好与不好,只是见了面上都还是过得去的。但是二表兄对房里女子的行事态度,她一想起就又悲又愤。

这种人,合该全天下女子见而逐之。

“二表兄想多了,没有的事。”孙雪鸢拉下个脸,她正欲走,廖轩楚的手突然拉住她,她的手腕被二表兄勒得很紧。

几乎是下意识的,孙雪鸢想挣开,奈何力道却没有二表兄的大。

“你放……”放开还没说完,周正便站在了耳房门口,声音如寒冬之雪,“挡道了。”

廖轩楚很想教训周正一番,但眼下还有要紧事,便不做理睬。

他松开钳住表妹的手,将表妹往边上拉了一步,然后摆出一副自家人的亲昵姿态:“鸢鸢,你与郡主关系最好了,二表兄看上郡主了,你给撮合撮合。”

周正瞧了二人一眼,出了耳房走了。

孙雪鸢表面的平和也不想装了:“二表兄,管好你自己的,小心没了!”说罢,右腿一抬,精准地命中,廖轩楚哀嚎了起来。

院子孤灯亮着,只有一阵一阵的哀嚎声。

孙雪鸢都走远了,还能听见廖轩楚的声音,夹杂着愤愤与不满:“孙雪鸢,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她还怕他不成。

耳房回湘水院有一条直通的小道,孙雪鸢从小道走,走了十几步,便瞧见周正步子缓慢,也不嫌冷。

孙雪鸢抖着跺着脚顿了一下,思索片刻便正常步速走上前去。

“兄长。”又是礼貌客气的叫法。

怎么走的这么慢。

孙雪鸢本想打个招呼就走的,结果刚抬起脚,听见身边之人声线冷冷,低低的一声“多谢”。

孙雪鸢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嗯?”

“白日里,多谢为我出头。”周正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难得的话多起来,见孙雪鸢还是迷惑,他又说了一句,“大壮。”

孙雪鸢嘴巴微张,尴尬一笑,她其实是去找陈薇的,瞧见二表兄在为难,顺手解围。

“嗐,没事没事。”说罢,僵硬地拍拍周正的肩,“井水不犯河水外,偶尔也有一些小小的道义嘛!呵呵呵。”

孙雪鸢说罢扭过头来五官拧在一起,她在瞎编什么啊。道义?呵呵。

“兄长,你慢行。我且先走一步。”

“嗯。”

再次听到周正清冷的声音,孙雪鸢如释重负。脚步蹦着跺着小跑着往湘水院走。

回去不一会儿,阿寿便回来了。

阿寿有什么说什么。

“小姐,郡主安全到家了。不过,二表公子不知怎么去的,竟比我们还先到明远侯府,他手里拿着两只热热的红薯等着呢。”

孙雪鸢听到,腾地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

“啊?”二表兄无耻到这般地步!

下一秒,阿寿从怀里掏出两只热腾腾的红薯递给自家小姐:“不过郡主不爱吃,都给我了,小姐你吃。”

阿寿胖乎乎的黝黑的手将红薯举了过来,孙雪鸢让阿寿也吃,说着就要拿那只破了皮的小的。阿寿左手往后一撤,“小姐,吃大的。”

孙雪鸢笑着拿了过来,掰开准备分给春梓一半时,瞧见春梓手里已经有了一半了。

她便塌下了腰,撕掉红薯的外皮吃了起来。

软软甜甜的红薯特别好吃,尤其是冬日,吃上一口,简直太满足了。她甚至能想到,陈薇将红薯递给阿寿时的脸,应当跟她课前将玉佩递给周正时的一模一样。

吃瘪的二表兄。

一想到这里,孙雪鸢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烛火跳动的屋子里,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廖轩楚脸上。

“你个蠢货,也不照照镜子,竟然把主意打到郡主身上,郡主连卫诚君都瞧不上,能瞧上你?”

廖轩楚捂着发红发烫的脸委屈道:“娘,您不是总让我找个像表妹一样家门家世高的,我这不是听您的话,想找郡主嘛。”

他一想到那张英气的脸,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你院子里那些确实蝼蚁都不如,但找之前也动动脑子吧?”此时,带着黑色帷帐的女子露出一只白嫩的手戳上了廖轩楚的脑袋。

“娘,我如今与郡主同屋而学,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手段。”

屋子里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分:“手段?”

廖轩楚没听出女子话里的惧意,甚至有些得意:“今日散学,我带了两只红薯等郡主,其中一只下了药,我想把郡主喊到一旁说两句话让她吃下去,生米煮成熟饭,不信郡主不从。”

女子怒了:“下三滥的手段,那可是郡主!明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现在就走,别连累廖家,走!”看着女子赶人,廖轩楚忙补了一句,“娘,那红薯郡主根本没吃!她给了姑爹家的下人,下人吃了。”

廖轩楚瑟缩着解释,每说一句,都观察着带黑色帷帐的女人。

良久,黑色帷帐的女人常呼吸了口气,这才平静下来::“算你小子命好。”

听到这话,廖轩楚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

女子抬起手,朝廖轩楚挥挥手,廖轩楚靠了过来。

“你这样……”

女子凑在廖轩楚二边低语,说罢见他没反应,“你听懂了没?”

廖轩楚脸色不大对,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女子走了,出了廖府,消失在夜色中。

冬日绥延的官员散值早,孙贤徵便允许府里的人也早早歇下。

不用守夜的春梓,与阿容、阿寿他们都住在前院,夜半,偶有一两个年轻小伙子巡夜护卫。

湘水院里,孙雪鸢从外面捧了一壶雪来,放在炉火上烤,不消一会儿,炉火上开着盖子的紫砂壶里冰雪化的差不多,偶有些许还在。

孙雪鸢拎了下来,拿起一旁的瓷杯,喝了起来。

一杯下肚,孙雪鸢舒服地叹出声。

今夜不知是不是吃的药太热气了,孙雪鸢总觉得热,她扯开胸口的衣服,依旧觉得很热。

若孙雪鸢此时看看镜子,便会发现,自己的脸上此时泛着异样的绯红,那颜色从脸颊蔓延到耳后,似海棠坠日。

依旧不解热,孙雪鸢拿着半融化的雪水砂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进去,水顺着白色细嫩的脖颈流到衣服上,衣服被打湿,她一个冷颤,舒服了须臾。

雪、雪……

孙雪鸢身上只一件月牙白的薄衣,此时头发有些松散,她打开院门跑到院子里积雪之处,一抔雪一抔雪往脸上、身上擦。

积雪所碰之处,孙雪鸢有酥麻的舒服感。但越擦,她就觉得越热。

屋子里的大壮也跟着跑了出来,关切地跟在身后汪汪大叫。

院子无守夜的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犬吠声响彻四周。

很快,临湘别院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