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雁菱无视了一众虎视眈眈的视线,神色自若的拉着夏连欣入了座。
见温雁菱施施然落了座,罗文茵和江沐晴便相携着过来见了礼,看见温雁菱母女俩今日不同以往的装扮,众位夫人心中俱是疑惑不解,好奇得仿若有猫抓似的,也没听说近日荣昌侯得了圣上什么赏赐。
素日与温雁菱不对盘的黎夫人掩着嘴笑着道:“今日侯夫人与大姑娘竟好似一对姐妹,让人瞧得好生羡慕,想来今日侯爷定是护送而来,舍不得侯夫人独自前来。”
这位黎夫人夫家是武将出身,靠着自身实力做到了三品,也是一员猛将。黎夫人内心是看不上温雁菱的,但侯府即便没落也是爵位。
荣昌侯府乃开国之时高祖所赐爵位,传承至今已是大大不如前,子孙皆无在朝中有所建树,便是靠着这爵位承袭享受祖先留下来隐蔽,到如今这隐蔽也少之又少。
前世也不会那么迅速就败落。
温雁菱喝了一口茶水,用手中的锦帕轻轻压了压嘴角,她又露出那种温温柔柔的笑容,“侯爷原本是要跟我们一起过来的,不过男人们有自己的事物,作为当家主母自是识大体的,我便没让侯爷送过来。黎夫人定是与我不同,想必黎大人定是护送夫人过来,真是与我夫君不同,让人羡慕。”
黎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手里的帕子被她搅成一团,牙齿紧紧咬着唇,都快滴血了。
黎夫人的夫君虽然是三品,可却是家中庶子,家中还有一位老夫人和一位嫂子,这当家主母自然是轮不到她来做。
温雁菱这话好似一根根软钉子插进了她的心口,让她呼吸不畅。
最讨厌的是,以往她跟温雁菱针锋相对,每次都会惹得温雁菱暴怒,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会让人不自觉站在自己那边。
可今日不一样,温雁菱这么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中了什么邪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十分不喜。
当然最重要的是,黎将军并不是一个体贴妻子的人,反而更像一个粗野莽夫,一睁眼便只知道去军营,即便是黎将军已经三品了,可所得俸禄根本不可能跟荣昌侯府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相比。
黎夫人尴尬的笑了两声,她的目光移到别处,跟另一位穿戴雍容的夫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住了嘴。
温雁菱轻笑着拂了下耳鬓的发丝,像是没瞧见黎夫人的尴尬,侧头跟夏连欣轻声说话,嘴角隐隐含着笑意,耳边垂下的玉珠耳环随着她轻轻晃动,映得她的侧脸煞是好看。
场面忽然静了一下,随后慢慢起了交谈声,大概是今日温雁菱处处得体,说话也不软不硬的没了咄咄逼人,总之,场面一时倒是和谐了不少。
有人眼尖认出了温雁菱今日佩戴的玉石头面乃是荣昌侯府的老夫人曾经带过的,乃是御赐之物,却不想今日温雁菱直接就这么带出来了。
玉石自是贵重非凡,可今日温雁菱衣裳搭配极好,丝毫不显老气,反而多出几分高雅,角落里几位夫人便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侯夫人今日竟然带如此贵重之物来,难道是炫耀?”
“我猜不是,前些日子听说侯府变卖了写物什,莫不是侯夫人其他的首饰都拿去……”
“你可别胡说,好歹是荣昌侯府,不至于。”
“呵,侯府又如何,早已不同往日。”
这话虽然有些不敬,却是没说错的。荣昌侯府早已没了往昔的昌盛,侯府也没有擅长经商的,坐吃山空总有用尽的那天,侯府早已大不如前。
温雁菱自然是听见了这些并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她神色不变的跟夏连欣说话,像是根本没听到,她思绪有些悠远,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夏连欣轻轻碰了下温雁菱的手肘,面带调笑,“怎么,今日你竟对这些闲言碎语不在意了,若是往日必然已经勃然大怒。”
对上好友调侃的眼神,温雁菱展唇一笑,“你都说了是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何必费一番功夫去计较,再者,人家也不是犯到我面前来,说的是悄悄话,我怎么能听得见呢。”
夏连欣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捂嘴笑起来,“哎哟我是真没想到,如此一看你竟是真的想通了,往日我劝你不听,反而还倒打一耙,如今倒是让我瞧着顺眼许多,惊喜异常。”
温雁菱弯着嘴角,“惊喜的时候还多着呢,姐姐你等着看。”
夏连欣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忽然罗文茵就叫了起来,“婉心姐姐来了。”
脑中仿佛有薄雾被剥开了,温雁菱正色看向款款走来的舒婉心,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她眸色微深的在舒婉心和江沐晴转动。
看着文茵亲亲热热的跑过去了挽了舒婉心的手,温雁菱垂下了眼,原本还温温柔柔的脸上,此刻冷若冰霜。
夏连欣察觉到身边好友不对劲,轻摇了下她的手臂,“怎么了雁菱,可是有哪里不适?”
温雁菱抬头又恢复了脸色,扬唇笑起来,“没事,刚才突然心口疼了一下,不打紧。”
走过来的罗文茵立刻放了舒婉心的手过来扶着母亲,满脸担忧,江沐晴就站在母亲身边并没有对舒婉心表现亲热。
舒婉心跟着母亲过来给温雁菱文好,她父亲舒大人官职与江沐晴父亲一般也是三品,不过江家底蕴更深厚,江大人手握实权,但舒大人与荣昌侯关系不错,因此罗文茵从小便跟舒婉心交好。
温雁菱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舒家人心机不少,让自己女儿与文茵交好,而舒夫人表面奉承于她,结果呢,侯府的各种事,大部分都是从这位舒夫人口中说出去的,舒家一边得了侯府的好,一边把侯府卖了个干干净净。
舒夫人笑盈盈的走过来坐到温雁菱身边,冲着罗文茵便挥了挥手,“文茵赶紧跟你婉心姐姐去玩吧,你们姐妹许久不见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沐晴也一起吧。”
罗文茵想着刚才母亲说心口疼,有些犹豫的看向母亲,她眼里满是担忧。
而看在舒夫人眼里,便带上了几分了然,她笑着大声说:“文茵快去吧,有我在呢,你母亲不会责备你的。”
“不是的。”罗文茵小声辩解了一下,不论怎么说舒夫人都是长辈,作为晚辈必然不能在这种场合顶撞。
夏连欣冷笑一声,便要开口讥讽,这位舒夫人历来如此,她这些小心思在雁菱面前总是有用,但在她面前还不够看。
手被轻轻按住了,夏连欣看向温雁菱,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
舒婉心此时有些心急,拉了罗文茵的手腕便要走,她道:“文茵妹妹我们去旁边说话,有我母亲在呢,侯夫人必是不会说什么的。”
她有些得意,在罗文茵面前仿佛高了一等。
罗文茵咬了咬唇,她其实是想呆在母亲身边的,母亲近日对她尤为和善,她很喜欢这样的母亲,但……以往母亲都是不愿意让她跟在身边的,可今日母亲不舒服,她想照顾母亲。
犹豫了一瞬,罗文茵准备跟着舒婉心走时,对上了母亲笑意盈盈的双眼,那双眼里满是温柔和鼓励。
罗文茵霎时绽放出一个笑,放开舒婉心的手,走回母亲身边,“我就在母亲身边陪着可好?”
见女儿露出几分小女儿的依赖和撒娇,温雁菱笑着道:“你想做什么都好,愿意陪着我,母亲自然更高兴。”
说着她又朝舒夫人笑着说:“我们文茵就是听话孝顺又知礼数,舒夫人既是那样说了,我自然不会责备我们文茵,可从来我对文茵要求甚高,毕竟她是侯府嫡女身份自是不同一些。今日国公府人多眼杂,若是不长眼的冲撞了各家小姐那就不太好了,还是呆在身边好一些,我们文茵还年幼,在我身边多撒撒娇,也挺好的。舒夫人觉得我说得对吗?”
舒夫人诧异于今日温雁菱竟然说这么一长段话,更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却忽略了自家女儿的神色。
舒婉心内心有些焦急,若是罗文茵不与她一同离开,她如何找借口离开呢,这罗文茵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舒婉心有些不满的瞪了眼罗文茵,却一转眼对上了温雁菱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探究以及警告,让她不自觉抖了下。
大概是温雁菱那句‘人多眼杂’提醒了各位夫人,有女儿的便都让女孩子们别乱走动,一会儿宴席便要开始。
夏连欣却觉得温雁菱这么说似乎是有意的,侧了侧身问道:“雁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雁菱目光沉沉,看了眼夏连欣,对着罗文茵和夏连欣嘱咐道:“一会儿你们俩不许随意离开座位,特别是不许跟着舒婉心那丫头离开,即便是要离席也要结伴一起带上丫鬟,不可单独出去,知道了吗?”
温雁菱语气严肃,这话说出口便让两个女孩以及夏连欣心里都是一跳,夏连欣连忙问:“怎么了,是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温雁菱不便多说,“我只是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怕孩子们出事,今日人多,若是有个万一……”
夏连欣连连点头,身在大家族里,这种事自然是知晓的,温雁菱这么一警告便都放在了心上。
若是有个万一,姑娘们的清誉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