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 仇人

琳琅当天就知道了聂光的这一番宣言。

倒不是店里?的人有意传八卦,实在是这番话太过劲爆,以至于大家都对两位当事人起了好奇之心。这一好奇,见到琳琅的时候眼神和表情就比较难以控制住,很快就被她问出来了。

琳琅:“……”

她没想到聂光就是去处理个牧小可的功夫,不但把自己坐过牢的事给曝光了,还说出了这么一番乱七八糟的话。

“大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她传话的王经理忍不住问。

当初琳琅介绍的时候,说聂光是她的弟弟,就算两人的姓不一样,大家也不奇怪,还不兴人家是表姐弟吗?但是现在聂光自己口出狂言,所有?人都不免疯狂好奇起琳琅对这件事的态度:大老板知道这事儿吗?她会怎么回应呢?

王经理有?机会亲口询问琳琅,哪里忍得住?

琳琅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孩子不懂事,还是受社会的毒打不够,我?会教训他的。”

十分之冷酷无情。

王经理一听就明白了,不管聂光是小孩子口出狂言还是认真的,总之琳琅没当一回事,那么大家就可以不用太在意了。

本来也是,小老板那番话说的,好像大老板嫁不出去,光等着?他似的。

但事实呢?以大老板的人品、样貌、财力,追求者估计车载斗量,只有她挑别人,没有别人挑她的。这样一个人,当然不会把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放出的话当真。

王经理从办公室出来没多久,其他人就都知道了琳琅对这件事的态度。

看热闹的热情褪去,大家也就都一笑而过,不再提这事了。

只有原本还因?为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而有?些不好意思,既怕琳琅知道,又好奇她的回应的聂光,听到这番话后,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要?说起来,这件事其实还是怪他自己。

刚认识琳琅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监护人,毕竟从来没人管,不也长到十八岁了吗?到这个时候再来个人管他,反而会让他十分别扭。

要?不是琳琅武力胁迫,聂光才不会点头。

但估计是为了能让他更好地接受这件事,琳琅也跟他保证,只要他大学毕业,这段监护关系就会结束,绝不会再管他的事。

当时聂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琳琅帮过他的他都会还回去,但他确实不需要?一个监护人。

但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琳琅对他当然很好,这种好并不是一味地放纵,而是会教导他种种生活方式和做人的道理。而且她从来不照本宣科,而是按照聂光的理解方式来教,聂光自然适应良好。

与此同时,琳琅对外也是大大方方介绍他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店里?的员工们都叫他一声小老板,人人都肯照顾他。

这种生活,是聂光以前从未有过,甚至想都想不到的。

人都是缺什?么才想要什?么,聂光现在就很希望这种生活能够继续下去。

这时候再回想起最初的头铁,就让人忍不住叹气了。早知道现在会是这样,他当时肯定不会表现得那么硬气。现在,最多几年,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断掉,到时候他肯定要?从这里?搬出去,现在的生活也不要?想了。

到时候,琳琅对他的态度,一定也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吧?

这么一想,聂光就忍不住想办法补救。

监护关系断掉既然不可避免,那用另外的方式把它续上不就行了?而年轻的一男一女之间,还有?哪一种关系比婚姻更亲密、更可靠?如果?他和琳琅结婚,当然就一辈子不用分开,会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聂光现在还没有想过。愿意跟她一起生活一辈子,就是他最大的诚意。

不过很显然,琳琅并不需要?。

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可是她拥有的却太多了,根本不将他的这些话放在心上,更没有?当真。

聂光怎么能不失落?

好消息是,结婚宣言太劲爆了,以至于大家对于聂光坐过牢这一点,竟然接受良好。毕竟他是见义勇为进去的嘛,而且里?面好像还有?什?么内情,是被那个牧小可祸害的,也是受害者。可怜见儿的,三年前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啊,就遇上了这种事。

所以说,还是大老板心善,主动收留了他,要?不然孩子出来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他年纪还小,受了别人的恩,生出这种念头也是正常的。

虽然琳琅公开表示并不将聂光的话当真,但也没有人嘲笑他,大家反倒对他更加怜爱了。

别众人怜爱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的聂光:“……”

明明从小到大,他都因为长得看起来太凶了,很不好招惹的样子,所以人人都害怕他,甚至有些胆小的同学见了他会绕道走来着,为什么这家店里?的人没一个怕他?

……

琳琅当着?人的面表现得毫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也觉得离谱。

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忍不住怀疑地问系统,“他的好感度是30,不是300吧?就这点好感度,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结婚宣言?”

“这个……”系统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给琳琅一点提示,“我?之前跟你说过,搜集的魂魄碎片越多,就会反过来影响小世界里?的人。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上个世界做了什?么好事呢?”

因?为不想收奖牌所以没让戚重求婚的琳琅:“……”

所以这是戚重的怨念太深,以至于都传染给聂光了吗?

这么一想,琳琅忍不住也有?些心虚。

“还是先把聂光的家教课程给安排上吧。”最后,她决定。

为了避免聂光再胡思乱想,确保他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琳琅一口气给聂光请了九门功课的家教。跟老师商定好了上课时间之后,她亲自把作息时间表送去给聂光。

纵然聂光已经做好了努力学习,自己闯出一条路来的准备,但看到这排得十分紧密,几乎是睁眼就要?开始学习,一直学到晚上上床睡觉的课程安排,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课会不会太多了?”他忍不住问。

琳琅说,“刚开始是这样的,能够帮你尽快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摸一下你的底子。等把基础课程学完,可以分文理科,就只剩六门课了。到时候,课程安排就会宽裕一些。”

她的语气明显是没得商量的意思,聂光只好道,“……好吧。”

“从明天开始上课。”琳琅说,“教室安排在三楼,我?会叮嘱大家都不要?过去打扰你的。”

她说着?就要离开,聂光连忙开口把人叫住。

但是等琳琅站住了,回头看过来,他又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要?说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下意识地开口留人。

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谢谢你,姐姐。”

琳琅也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有?点害怕聂光会问她对他的那番话怎么看。这种事情说是说不清楚的,现阶段琳琅也不打算跟聂光交流这方面的事,还是让他去知识的海洋里?清醒一下吧。

于是从第二天起,聂光就开始了自己的魔鬼课程。

员工们原本还有?些好奇,但是看到聂光贴在门口的那张课程表,就都纷纷露出“打扰了”的表情,从此绕着?他的临时教室走。

让人意外的是,聂光的学习进度竟然不慢。

这都得益于这三年来在里面养成的好习惯。毕竟在那里,他们也是要学习的,而且每天都有人检查,绝对不可能敷衍过去。所以他现在听课,进入状态也很快。——毕竟在里面还是几个管教盯一群人,这里?确实九个老师盯他一个,就算想开小差也不可能。

如此昏天黑地地学了一阵,聂光觉得自己晃一晃脑袋,似乎都能听到知识的声音,连吃饭都不香了,自然更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东西。

如此上了半个月的课,老师们很快就对他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他的理科远比文科好。

于是琳琅又对他的课程安排做了一次调整,减少了文科科目,增加了数理化的学习内容。

不过,在新的课表开始执行之前,她给聂光放了一天的假。

几乎快要?在知识的海洋里?溺死的聂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居然是不敢相信,“放假?为什么会突然放假?”

“突然吗?”琳琅好笑,“你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记了?”

聂光认真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今天好像是他的生日。而且不是普通的生日,而是十八岁生日。过了今天,他就是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

“要?给我?过生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琳琅说,“今天给你放一天假,白天你可以出门走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晚上店里?一起出去聚餐。”

她顿了顿,又补充,“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在合理的范围内,都可以提出来。”她在说到“合理”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就怕聂光提出什么不合适的要?求。

聂光却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只是别扭地道,“生日礼物都是惊喜,怎么还能自己提要?求的?”

“我?是怕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却不好意思开口。”琳琅说,“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由我来准备吧。”

“这还差不多。”聂光小声嘀咕。

琳琅给他转了三百块,让他出门的时候花,然后就把人放出去了。

平时埋头上课的时候,聂光巴不得能喘一口气。但真的放假了,出来了,他又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心里?空荡荡的,甚至有点想回去继续学习。

但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去,满满踱着步走出了小区。

出来之后,街上就热闹了很多。聂光走进人群之中,很快就融入了进去。他没买什?么东西,一路走走看看,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像是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自由的了。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耳边忽然想起慌张的惊呼,“抢劫啊!我?的包!”

那一瞬间,大脑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体先做出了反应。聂光看准抢劫犯的方向,拔腿就追。他的爆发力着?实惊人,很快就追上了。对方见有?人多管闲事,也露出狠色,掏出刀子朝他扑了过来。

如果?是以前,聂光打架全凭本能,估计只能手忙脚乱地招架,难保不会受伤。但跟着?店里?的教练们练了一阵,他学会了好多套路。这段时间虽然在上课,但也没有完全放下,抽空会去练一练,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

他先一脚踢飞了歹徒手里?的刀,而后几招之内,就把人按在了地上。

这时,被抢劫的当事人和其他好心人才迟一步围拢上来。

已经有?人报警了,大家就都留下来等警察过来处理。事主自然是对聂光千恩万谢,其他人却都议论起聂光的身手来。聂光原本想谦虚两句,话到嘴边,突然灵光一闪,说,“我?就是在那边的百战拳击馆学的,才学了一个月,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他这么一说,果?真有?人感兴趣,过去询问了。

于是聂光还没回去,店里?就先知道了他见义勇为的事——有?好几个学员都是因此慕名而来的,当场就报了名,交了钱。

这下,店里?的员工们对他更赞叹了。

毕竟大部分普通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聂光第一次见义勇为被人坑了,进去了三年,居然没有?因?此退缩,而是继续帮助其他人,这种精神怎么能不让人感慨?

其实聂光自己,在看到警察的瞬间,就有点后悔了。

服刑人员释放之后,是要定期到辖区派出所去报到的,好确定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免得因?为生活遇到困难又重操旧业。

所以这两个警察是认识他的。

虽然那天脑子一抽,跟牧小可说话的时候曝光了自己有?案底的事,但是店里?都是熟悉他的人,反而是同情他的人多。可是外面的人,就不一样了。

而且说实话,聂光本来没觉得自己是多么有?正义感的人,更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只很自己当时反应太快。

于是他尴尬地站在原地,等着?接下来社会性死亡的现场。却没想到两位警察看到他,微微一愣,然后就笑着?打了招呼,明显是跟他认识,但却没说出是因为什么。倒是让其他围观群众都以为是他经常见义勇为,看他的视线更加赞赏了。

聂光:心情复杂。

经过这事之后,他也没什么心情闲逛了,想了想,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子开到市中心的CBD,聂光下了车。

本市绝大部分的公司都集中在这一片,钱家的公司也不例外。他们家的生意做得大,单独租了一栋写字楼楼的其中三层,挂在外面的招牌巨大而醒目,彰显着公司的实力。

因?为有金钱带来的巨大的势,所以他们可以颠倒黑白,买通医生,把原本很轻的伤势运作成重伤。

聂光站在办公楼下,仰头看着?那一面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巨大招牌。

而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比他们更大的势,为自己翻案呢?

从头开始补习初高中的知识,估计至少要?一两年才能学完,上大学要?四年。但就算毕业了,别说是普通的工作,就算创业,也很难让他在十年内积累下这么大的财富。

还有?他说要娶琳琅的话,虽然别人都不当真,可是聂光自己知道自己是认真的。但现在,他看琳琅,却只觉得完全看不透,至少要?有?能够跟她匹敌的实力那一天,才有?资格说这种话吧?

学习是琳琅对他的要?求,而且也确实只有学习,才能够让他真正接近琳琅,所以这一点不能放下。

可是按部就班的人生,明显也并非他所期待的。

到底该怎么做呢?

……

下午聂光就回来了,跟人打了个招呼,就自觉地钻进了教室。

暗暗留意他的人见状都有些惊讶。连过生日都不忘学习,聂光好孩子的人设立得顿时更稳了。

直到下了班,琳琅亲自去敲门,他才从教室里出来,跟大家一起去吃饭。聚餐的地点选在了一家自助火锅店,没办法,人太多了,吃别的众口难调,还是自助更合适,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因?为人多,他们直接包下了附近一家味道不错的小店,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

而聚餐嘛,怎么能不喝酒呢?

因?为聂光今天就满十八岁了,所以男员工们都在撺掇他学喝酒,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聂光下意识地看了琳琅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自己也确实好奇这种成年人才能喝的饮料,就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被辣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好难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呢?聂光简直匪夷所思。

见他这样的表现,众人都大笑起来。

虽然酒真的很不好喝,但倒都倒了,而且自己也喝过了,总不能让别人喝剩下的。所以聂光还是咬着牙,把那一杯酒都喝完了。虽然分了好几次,喝一点就要?吃点饭菜压一压,但是一杯白酒下肚,他还是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脸上红得发烫。

又坐了一会儿,连头都开始晕了。

饭已经吃饱了,人越来越晕,聂光就盼着赶快聚餐结束,回去睡觉。不想这些人吃完了饭,还打算去唱歌。

连蛋糕都要带到那边去切。

刚才吃饭之前,所有?人就都已经把礼物送了,装满了聂光背后的书包。所以他身为寿星,现在也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只好跟上。

只是在火锅店里?,他们就已经够闹腾了,到了这边,房间是隔音的,更是恨不得把屋顶都给掀翻。聂光非常不习惯这种嘈杂的环境,所以切完蛋糕之后,就离开房间,找了个有窗户的地方透气。

风一吹,人果然就清醒了很多。他想着既然出来了,就顺便去个洗手间,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就见两个男的把琳琅拦在洗手间门口,其中一个人朝她伸出手,似乎是要去捏他的下巴。

聂光一见这情景,再次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反应,一阵风似的冲过去,直接把人撞开,凶狠质问,“你要?干什么?”

很显然,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琳琅是个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狠人。

她刚才没动手,只是在思考这种情况下要?是把对方打进医院,要?不要?赔偿的问题。这会儿见聂光冲了出来,便主动后退一步,把主场让给他发挥。

“臭小子,别管闲事!”那两位也喝高了,就算聂光个头比他们高很多,脸上的表情更是十分凶恶,他们也夷然不惧,“再不走开,连你一起收拾!”

聂光只觉得血气?上涌,“你们可以试试!”

他都这么说了,两人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冲了上去。三分钟之后,又都躺在了洗手间门口的地上。

其中一个立刻拿出手机,“有?种你别走,我?叫人过来收拾你!”

聂光这时还是很冷静的,听到这话啼笑皆非。打赢了还不走,是等着?对方叫更多的人过来围攻自己吗?

他拉着?琳琅的手,转身就走。

然而才走了几步,前方不远处一个包间的门突然打开,匆匆涌出来一群人,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两个,顿时大惊失色,一些人过去把人扶起来,另一些人直接围住了一看就是罪魁祸首的聂光二人。

“打了我?兄弟就想走?”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黄毛吐了一口烟圈,表情嚣张地问。

看清他那张脸的瞬间,聂光抓着?琳琅手腕的手指猛地用力收紧。

就算是烧成灰,他也认得这张脸。这不就是当初欺负牧小可,后来被他一板砖打成“重伤”,最后害他进去了三年的那个小混混么?

很显然,三年过去,小混混的排场也今非昔比了。

更可笑的是,他没有认出聂光。

仿佛三年前那件对聂光而言刻骨铭心,几乎毁掉他一声的事,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所以也无需记得受害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