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两个字一出现在脑海里,先接受不了的反而是任泽霖本人。
如果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哪怕薪水再?高他?也不会留恋。可是现在,这栋小楼里已经有了令他留恋不舍的人。想到离开,自己都觉得难以承受。
但也正是为了这个人,他?才会冒出来这样的念头。
像琳琅这样的人,如果能够跟她近距离地接触,谁会不喜欢她呢?可是,谁又能抓得住她?
任泽霖能够得到她的一分垂顾,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正因如此,他?才要?告诫自己不能贪心,不能冒犯。但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跟琳琅平静相处了。
因为纵然他想保持距离和分寸,琳琅却未必能如他?所愿。
于是他会反复衡量这样做对不对,合不合适,最终陷入纠结之中。
无法以平常心面对,这种?心态早晚会被人识破。与其到那个时候陷入难堪,倒不如自己先一步退出,至少还能保存一份美好的回忆。
任泽霖辗转反侧一夜,终于下定决心。
再?有下一次,他?就走。
……
“滴——好感度+100,当前好感度100。”
大半夜的突然被系统提示音惊醒,琳琅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太久没有跟系统说话,有时候她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琳琅了。
“好感度怎么会现在就满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里发问,“而且……这是一下子拉满了?”
“不,跟你相处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加好感度。至于为什么一下子拉满,我也不知道。”系统冷静地回答,“之前是60。”
它只是个系统,人类的感情对它来说,果然还是太复杂了。它可以监控到任泽霖的数据,感受到他的情绪,却不能探知他内心的具体想法。
“我明白了。”琳琅吐出了一口气,重新躺下去。
系统见状不由着急,“你明白什么了?”都十万火急了,怎么还想着睡呢?你倒是解释一下啊!
琳琅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好感度满了是好事,你急什么?”
系统一想,也是。像聂光那样,好感度一直不增加才需要?着急,现在任泽霖这么自觉,还没开始谈恋爱就“唰”地一下给直接拉满了,这不是好事吗?
系统畅想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不是……所以你明白什么了?”
“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琳琅说。
……
一晚上没睡,任泽霖的精神十分萎靡,连菜市场的大妈都看出来了,过完秤主动给他?抹了个零头,还劝他?,“小伙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看你是个有大出息的,就算遇上了什么难事,也是一时的,别想不开。”
熟悉的人经常让任泽霖觉得可怕,倒是陌生人偶尔会给出善意。
他?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只能笑着道了谢。
买完菜回到家,他?就钻进厨房忙碌。这次不断警醒自己,不能再放错调料,果然一切顺利。
把饭菜摆好,他?才注意到,客厅里只有王诗文一个人,便问,“琳琅呢?”
“还没起吧。”王诗文头也不抬地说,“你去叫她起床。”
“我?”任泽霖一愣。
“当然是你,不是说好了吗?除了打?扫做饭之外,你还有两项工作。”王诗文说。
任泽霖当然记得,一项是督促琳琅好好吃饭,一项是督促琳琅按时睡觉按时起床。第一项他完成得很?好,但第二项,至今为止琳琅的作息好像都很正常,并不需要?特别监督。
没听到他的回答,王诗文终于抬起头来,解释了一句,“天气一冷,她就不愿意起床,你上去叫一下吧。”
这段时间她已经发现了,任泽霖对付琳琅比自己更有手段。既然如此,当然要把他?擅长的工作分配给他?,反正他才是照顾琳琅的生活助理。
任泽霖迟疑了一下,还是上了楼。
楼上的空间都是琳琅的地盘,所以整体是打通的,只用装饰品做了各种?隔断。卧室的门像一扇可以折起来的屏风,上面绘了十分漂亮的山水。任泽霖站在屏风后,抬手敲了敲木框。
琳琅的声音还带着睡意,“进来。”
任泽霖只好推开门走进去。琳琅的床是一架管风琴的造型,十分奇特。任泽霖一眼看过去,甚至没能发现她在哪里。直到琳琅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闭着眼睛跟他?打?招呼。
看到她,任泽霖的心脏先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总觉得看到什么都是不应该的。他?只好垂下眼,对琳琅说,“该起床吃早餐了。”
“我不想吃。”琳琅熟练地说,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任泽霖想了想,跟她介绍,“今天的早餐有鸡汤粥,就是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熬的粥,我还把鸡丝剁碎了放进去,稠稠的可香了。还有茭瓜馅饼,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吗?这个季节不好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还有虾饺,是前两天我们自己包的,你记得吗?你不来,就被我和王姐吃完了。哦,对了,还有羊杂汤,热热地喝上一碗,就不会觉得冷了……”
面前的被子猛地被掀开,琳琅气鼓鼓地坐起来,“你可真讨厌。”
“起来吧。”任泽霖忍不住微笑,伸手拿过放在柜子上的衣服递给她,“王姐还等着呢。”
“让她等着吧。”琳琅很?生气地说。
她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解睡衣的扣子。任泽霖下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准备避出去。琳琅连忙把人叫住,“你在这里,就帮我拿一双袜子过来吧。”
“好的。”任泽霖连忙答应着出去了。他?特意放慢脚步,去卫生间里拿了袜子,又慢慢踱回来,就听见琳琅道,“进来吧,我换好衣服了。”
任泽霖推开门进去,琳琅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床边了,看见他?,就很自然地把脚伸了出来。
这段时间已经帮琳琅穿了无数次的袜子,任泽霖也下意识地蹲下去,近距离地看到琳琅脚背上青色的血管,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所下的决心。他?连忙转过头去,把袜子放在一边,对琳琅道,“你自己穿吧。”
“为什么?”琳琅问。
这个问题,问得何其坦荡。越是这样,任泽霖就越是觉得自己那一点心思见不得人。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只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她的脚,轻声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你要?走了吗?”琳琅问。
任泽霖吃惊地抬起头来,正对上琳琅看过来的视线,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好像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可事实上,是她先看透了他?。他?几乎是狼狈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琳琅得意地说。
昨晚系统提醒她好感度满了,她就猜到了。任泽霖这个人的逻辑实在很好懂,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就想主动远离。
任泽霖无言以对,片刻后才说,“是的,我想……我应该走了。”
“如果,我让你留下呢?”琳琅问。
任泽霖紧紧地抿着唇,“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琳琅歪了歪头,疑惑地问他,“是我还不够好吗?”
这句话让任泽霖的心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不够好。”他?没脸面对琳琅,只好轻轻将额头抵在她的膝上,把自己的脸藏起来,才能说得出下面的话,“你很?好,很?好很好。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现在的心思,并不坦荡。”
头顶被人轻轻地拍了拍,琳琅说,“我知道。”
“你知……”任泽霖突然抬起头来,一双黑阗阗的眼珠紧盯着她,“你知道?”
“是啊。你自己没有感觉吗?”她倾下身来,漂亮的面孔凑近任泽霖,直到两人可以在瞳孔里看到对方的倒影,才停下来。然后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皮,几乎是温柔地说,“你的眼睛,会说话。”
任泽霖眨了眨眼睛,一时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难以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后仰了一下,几乎直接坐到地上去。他?心里有很?多问题,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留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如何看待自己?
可是对上她的眼睛,这些问题就一个都问不出来了。
不过琳琅已经看懂了。她轻快地拍了拍任泽霖的肩,笑着说,“你应该去问问王诗文我挑人的标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
任泽霖并非听不懂她的意思,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不敢相信这样的自己也能得到她的垂青。
半晌,他?才轻轻动了动唇,“所以……”
“所以……”琳琅说,“我允许你心思不坦荡的留在我身边,甚至你也可以……试着打?动我。”
很?难形容任泽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犯了罪、正在虔诚悔过的人,突然得到了神明亲口赦免。无数激荡的情绪在心底冲击、交织,最后又渐渐回落。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也不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琳琅笑着说,“所以我认为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不是吗?至于其他的,可以等以后再考虑。”
任泽霖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在无意识地发烧,他?看着琳琅,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么,”琳琅朝他?伸出手,“我可以认为我们达成共识了吗?”
任泽霖迟疑着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像是握住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琳琅已经踢开被子,朝他?晃了晃脚丫,“现在可以帮我穿袜子了吧?”
任泽霖拿起袜子整理好,握住她的脚踝,仔细地替她将袜子穿好,再?整理好裤腿。
松开手时,他?轻声说,“谢谢你,琳琅。”
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
在琳琅起床越来越艰难的时候,暖气终于通了。
王诗文看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的样子,忍不住道,“当初决定搬到这边来,果然是对的。”
“还不是我的决定?”琳琅立刻说,“你还不想走呢。”
“你知道换个地方有多麻烦吗?”王诗文吐槽,“好多事都要从头去忙,我这段时间都快累死了,哪像你,这么悠闲自在。”
她说着拍出一个文件袋,“不过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新工作。”
琳琅看都没看,将之丢了回去,懒洋洋地道,“我有新歌了,不过要?挑人。”
商业时代,任是什么样的天才,也要?接受金主爸爸的各种?条件。像写歌,一般都是唱片公司或者娱乐公司为歌手约歌,给出一些特定的风格标签,算是命题写作。即使是琳琅这样的天才,接工作的时候也差不多。
区别只在于她可以拒绝不喜欢的工作,甚至可以反过来挑选合作的公司和歌手。
以她现在的地位来说,一年总共就只出那么几首歌,当然是各家公司都争相想要拿下的。能为歌手约到量身定制的曲子固然很好,但先有了曲子,若能让自家的歌手被琳琅看上,就更不错了。
毕竟命题作文哪里比得上琳琅个人创作的作品来得动人?
虽然琳琅的命题作文也是满分,但是她自己创作的曲子,却往往有超过满分的感染力。
只不过琳琅太挑剔了,不是自己完全满意的作品根本不会拿出来,所以从她成名之后,这种?自由创作反而更少一些。
王诗文听她这么说,也把那个文件袋给丢开了,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写的歌,什么主题?”
“情歌。”琳琅说,“找个声音甜一点的。”
“好,我让几家各推一两个人过来给你选吧。”王诗文说。不过她也没有现在就去联系,虽然她相信,合作方应该不会介意现在是晚上,但是她这段时间已经够忙够累了,不希望下班时间还继续忙碌这些,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任泽霖在一旁听见,也不由有些好奇琳琅的新歌。
他?在小楼的时候,没有看到过琳琅创作的场景。不过他?每天都要出门上课,估计是那个时候写完的。
琳琅不是没有写过情歌,但基本上都是分手伤心之类的主题。现在特别要求歌手的声音要甜一点,那应该是热恋之类的内容吧?会……跟自己有一点关系吗?
最后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任泽霖自己给按下去了。
人果然都是贪心的,得寸就想进尺。
……
第二天中午,王诗文难得回来吃饭,也带回来了合作方选送过来的歌手的资料。
吃饭之前,琳琅先听了一下几位歌手的作品。每首歌她都只听了个开头就切歌,三?分钟就全部听完了,“都不行,重新选。”
“这已经是最甜的几个了。”王诗文说,“你不再?听一下吗?”
“我要?的是甜,不是腻。”琳琅在餐桌前坐下来,“不说了,吃饭。”
王诗文怀疑她是为了赶紧吃饭,在敷衍了事。但也只能把她的意见反馈给合作方,让他们再另外选人。
其实这第一回选不出合适的,她一点都不奇怪。合作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满足琳琅条件的同时,也会优先考虑有背景有靠山的歌手,至于质量嘛,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打?回去一次,他?们就会认真一些了。
只是就算这样,也没有选出琳琅满意的声音。要?不是早就知道琳琅挑剔,说不准他?们都要以为她是在故意耍着人玩儿。最后没办法,索性给她弄了个临时账号,可以登录公司的作品库,自己去筛人。
王诗文极力反对,“你自己去筛,那要选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吧。”琳琅倒是无所谓,“他?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我自己听一听就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小楼里从早到晚都充斥着歌声。不过琳琅听歌的方式,普通人是很难习惯的,因为她往往只听几句,要?么就拉到后面,要?么索性直接切歌,导致音乐和歌声都断断续续,非常折磨人。
她索性让任泽霖趁着这段时间练琴。
在外界的干扰下保持自己的节奏,也是一项很重要?的素质。
加入了任泽霖的琴声,声音就更乱了。不过他?学琴并没有具体的目标,所以学得很?放松,就当是玩儿了,而且还是跟琳琅一起玩。
这天晚上,任泽霖在擦地,王诗文在追剧,琳琅在听那似乎永远都听不完的曲库。
突然,回荡在小楼里的歌声停了下来。
没了背景音乐,王诗文居然还有点不习惯。好在下一刻,歌曲的前奏又响了起来。琳琅很?快从楼上跑下来,对她道,“就是这个。”
王诗文暂停了电视剧,侧耳听了几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管这个叫声音甜?”
“不甜吗?”琳琅反问。
王诗文转头看向任泽霖,“小霖,你来说,这个声音甜吗?”
最初王诗文是叫任泽霖小任的,后来觉得这个称呼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好像在骂他?是“小人”,只好改成小霖。
任泽霖并不觉得这个声音甜,但他?也不能反对琳琅,只好保持沉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擦地擦得更起劲了。
王诗文只好自己上,“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歌声只能想到什么吗?”
“什么?”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王诗文棒读了一遍《前赤壁赋》的句子,“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任泽霖在一旁听她这么一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琳琅选的这首歌,跟甜不能说是没关系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差别大概有戏曲里的青衣和花旦那么大吧。
“总之就是她了。”琳琅说,“你来跟那边谈,带她去录音棚试试效果,给我带个demo回来。”
王诗文没听过这首歌,先上楼去看了一眼歌手的名字,然后表情凝重地下来。
这回估计很?难谈了,因为这个叫白纤的歌手完全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没有任何知名度。以王诗文的审美来看,她唱得不差,要?么是这种?风格市场不吃,要?么是自己没有靠山,没得到足够多的宣传。不管是哪一种?,要?让合作方同意推她,都很费劲。
不过这些是她的工作,她没有对琳琅抱怨,而是自己躺在沙发上,琢磨起谈判的话术来。
想得入神,连剧都不看了。
任泽霖擦完了一楼的地板,上楼时,琳琅正坐在电脑前。这对琳琅来说算是比较少见的情况了,因为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发呆,这些电子产品,几乎不见她沉迷。他?不由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你来。”琳琅朝他?招手。
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发现电脑屏幕上正是白纤的个人资料,有照片,有演艺经历。
琳琅指着其中一张黑白的照片道,“你看这张照片,像不像你?”
“像我?”任泽霖不解,“不像吧?”
“不是五官,是气质。”琳琅说。
白纤虽然糊,但也是有粉丝的。她的粉丝对她的评价,几乎都是忧郁,不过在琳琅看来,应该是阴郁才对。那是一种?化不开的情绪,亘古永恒地笼罩着她,才形成了这种?独特的气质。
任泽霖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有点像了。但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几个月前,还没有遇到琳琅时的他?。
原来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他?看着照片想。
然后,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那个猜测,“你这首新歌,有一部分的灵感是来源于我吗?”
任泽霖原本就有这种?猜测,现在见她特意选了一个气质跟自己很?相似的歌手,就更确定了。否则,他?也不会问出口。
“不是。”琳琅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不等任泽霖脸上的表情暗淡下去,她又继续说,“不是一部分,是全部。”
任泽霖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逗他?。
“高兴了吧?”琳琅问。
任泽霖想说不高兴,但脸上已经先一步露出了笑容。
琳琅一手支在桌面上,托腮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平时应该多笑一笑才对。”
“我只笑给你看,不好吗?”任泽霖下意识地反问。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这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现在也不怕被琳琅知道。
谁知琳琅却摇头道,“不好。”她看着任泽霖,“你的人生中,除了我,难道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吗?”
如果是在之前,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现在,任泽霖已经无法肯定地这样说了。
他?认识了很?好的人,见识了更大的世界。琳琅只是其中最美丽最梦幻的部分,除了她之外,也还有很?多值得高兴,值得铭记的部分。
“所以,高兴的时候就笑吧,不要?考虑我。”琳琅说,“如果你的人生里只有我,你又用什么来打动我呢?”
她很好,也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这一点。这种?自信与美丽,让他不能不爱她。可是反过来呢?他?身上又有什么是特别的、独属于他的,能够吸引她?
任泽霖自己并非没有这样的概念,就像他内心里很?清楚现在的他?还不能跟琳琅在一起。但是被琳琅点破,他?才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明确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他?也要?成为能让她为自己骄傲的那种人。到那个时候,她就自然会看着他?了。
……
大一上学期原本只有基础通识课,没有安排专业性比较强的课程,更没有需要?动手的。
不过为了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几位专业课老师匠心独运,特意将一堂课安排在了解剖教室里,带着同学们见识了一下教室里储藏的各种?人体标本。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这些课还都集中到了同一周。
于是这一周的时间,任泽霖的班级去了好几次解剖教室。
而每次上课,总会有承受能力差的同学吐个不停。就算上完了课,同学们到了食堂,看到各种?花花绿绿的食材,想到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也没有任何胃口了。
一周时间,班里好几个同学直接瘦了几斤。
当然也有胆子大,不受影响的同学,任泽霖就是其中之一。即使是在这种?课堂上,他?也依旧可以发挥自己身为学霸的素养,不但能迅速跟上老师的节奏,还总能从新奇的角度去看问题,给课堂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
于是等一周的练胆课结束,任泽霖光荣地得到了全班同学集体?通过授予的外号——任大胆。
任泽霖偶尔会给琳琅讲一讲自己上课遇到的趣事,课本里有意思的小故事之类。但是像这种?有点吓人的内容,就没必要?说了,还不确定琳琅的承受能力如何,没必要?让她也吃不下饭。
他?早就发现了,琳琅对吃这一项看得可是很重的。
不过第一天中午吃完饭,坐在沙发上休息时,他?忍不住跟琳琅说,“我想去做一下人体器官捐献登记,你觉得怎么样?”
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给他?们讲了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的发展。这项事业在国内才刚刚开始发展没多久,起因是一群老人想要为社会做点儿贡献,打?算死后捐献遗体?,却发现医院、红十字会和大学都没有相应的接收手续。事情曝光之后引起了社会的广泛注意,才催生出了官方的规范化管理程序。
其中一位老人“不能白生,不能白活,不能白死”的人生概念,触动了许多人。
也包括任泽霖。所以他才冒出了登记的念头。
“很?好啊。”琳琅随意地道。
任泽霖转头看向她,“真的吗?”
“嗯,我和王诗文都登记过。”琳琅的语气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王诗文还领了实体?卡,搬家的时候忘记塞哪里去了,不然还能找出来给你看看。”
任泽霖突然就平静下来了,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即打开网页,做了登记。
他?最初想要学医,没什么高尚的想法,只是因为唯一的亲人生了病,希望自己多少能够帮上一点忙。现在,那个理由已经不成立了,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却真正地意识到了“救死扶伤”这四个字的力量,也渐渐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这件事激发起了他?对医学的热情。
但是如果按部就班地学习,五年制的医学生,要?到大三?的时候才会开始学习那些需要?动手操作的内容。
不过其中也有比较简单的部分,比如打?结缝合之类,是平时就可以练习的。
所以这一周课程的后遗症,就是任泽霖总会在包里随身带一盒线,有空就拿出来打结。他?打?结也不是乱打?,而是先向老师们请教,免得自学的时候误入歧途。
人群虽然大多数时候从众,但偶尔也有时候需要?头羊。在任泽霖开始练习打?结之后,其他同学也都生出了危机感,纷纷开始练习。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坚持不下来,过了那个瘾之后,老师又没有要?求,要?不了多久就放弃了。
只有任泽霖和少数几个同学坚持了下来。
有时候在家里,闲下来了,任泽霖也会拿出线来练习。琳琅发现这一点之后,就总是会坐在他身边盯着看,有一次还评价说这种?方法可以练习手指的灵活度,对弹琴也有好处。
然后有一天,在任泽霖再?次因为手指酸痛,停下来按摩的时候,她突然问,“你想不想去医院实习?”
“现在吗?”任泽霖先是惊喜,继而又冷静了下来,“我什么都没学过,不合适吧?”
“只是去看看,不算正式的实习。”琳琅说,“周末或者寒假,去感受一下医院的氛围,怎么样?”
想当然是很想去的,任泽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如果不麻烦的话,寒假的时候我想去看看。”
虽然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但如果不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成就呢?医生跟其他的职业不一样,不花个几十年的时间,很?难走到顶端。但是,几十年太久了,任泽霖自己可以耽误得起,但总不能让琳琅等他?到那个时候吧?
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
于是事情就暂时这样定下来了。
……
严寒之中,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白天的时候还只是飘了一些细雪,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成了水,沾湿地面。这么小的雪,连伞都不用打,任泽霖本以为它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止住。
谁知到了夜里,雪反而变大了。
天地间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能清晰地听到雪落时簌簌的声音。琳琅这么怕冷,还在二楼的回廊上听了很?久,回了房间,还兴致勃勃地弹了一会儿琴。旋律很?陌生,应该是她自己即兴了一小段。
琴弹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转头向楼下喊,“任泽霖,把外面的猫收进来!”
天冷之后,琳琅已经不再?跟着任泽霖出门喂猫了。任泽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坚持要?她出门。所以现在,只有外面这两只小猫由琳琅来喂,她当然要惦记着。
任泽霖就开门出去,把屋檐下的两只小猫暂时挪进了客厅里。
于是琴声里又混杂了小猫的叫声。
等到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一片纯白的世界了。任泽霖先用笤帚将院子里的雪扫成一堆,才出门买菜。今天菜市场连卖菜的人都少了一点,很?多菜都结着冰。人们脸上倒是都洋溢着笑意,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有人停下来对着雪地拍照。
任泽霖回到小楼时,琳琅正在生气。
他?看了一眼,连忙问,“怎么了?”
“还问呢。”王诗文好笑地说,“有个人早上起来,本来打算去院子里看看雪,还带了一支箫,打?算练练。谁知道你太勤快,已经清扫干净了。”
扫过的雪又脏又乱,当然没有任何美感了。
任泽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说,“吃完了早饭,我陪你到后面的竹林里去练,好不好?”
“那里太冷了。”琳琅不高兴地道,“除非你给我烧个炭盆,再?给我弄个雪地烧烤。”
任泽霖怀疑她就是想去雪地里烧烤,但还是干脆地答应了,反正只是费一点功夫的事,“不过只能等中午或者晚上再?弄了,好多东西还要?现买,早上来不及了。”
“晚上吧。”琳琅立刻道。从放学到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更从容些。
她想了想,又说,“把你关系好的同学也叫来,人多热闹。”
掐指一算,好像差不多到任泽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出事的时候了。他?就是在雪后跟人飙车,出车祸去世的。那之后没多久,任家就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任泽霖,从此,他?的命运就滑向了不可知的深渊。
所以琳琅虽然不怎么喜欢外人,但还是打算让孩子再?感受一下人间温暖。
但任泽霖反而拒绝了,“我没什么关系特别要好的同学。”
他?跟全班同学的关系都差不多,顶多是同宿舍的那几个更熟悉一些。可他在宿舍里也没住几天,现在就都一样了。
“那就都叫来吧。”琳琅拍板。
任泽霖立刻改口,“那样人太多了,竹林里放不下。我来挑吧,请四五个人应该就差不多了,也方便准备吃的。”全班都叫来,那得多少东西才够吃?而且吵吵闹闹的,也不合适。
王诗文在一边听两人说话,都快酸死了。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
任泽霖只邀请了同宿舍的四个男生和萧宜珍,以及跟萧宜珍形影不离的黄湘。
他?难得请客,同学们当然十分捧场。
被邀请到的人都立刻表示一定到,也打?听帮他?保守秘密,不让更多人知道,免得大家抱怨他厚此薄彼。
中午任泽霖又做了一些准备,等到下午放学,就直接把人带过来了。正好,烧炭盆、串食材这些都要现做,人多弄起来快,没多久就搞定了。再?在后面的竹林里清理出了一块场地,架起烧烤炉,就万事俱备。
这时王诗文也下班回来了,正好能赶上吃。
大家自己动手烤,又是在户外,一边吃东西一边赏景,人多又热闹,感觉乐趣十足。
萧宜珍的注意力大半都不在手里的烤串上,而是一直在默默留意任泽霖,见他?一直跟在琳琅身后,她要做什么立刻伸手帮忙,简直把人护得密不透风,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对任泽霖是有一些好感的。最开始,她还以为对方对自己应该也一样,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她想多了。
他?可能把她当成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别看了。”黄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烤串,“这棵歪脖子树上好像已经有人了。”
萧宜珍被她逗笑了,“他?怎么都算不上是歪脖子树吧?”
“也不算什么精品,顶多算是个潜力股。”黄湘客观评价,“可我们是学医的,等他?出头,要?到什么时候?”
医生是个格外重视资历和经验的职业。你没有资历,就很难得到手术机会,没有手术机会,你就没有经验,没有经验,你又无法提升资历……总之,大部分没有背景的小医生,都只能靠熬资历。
任泽霖天赋很?好,如果能碰到愿意带他的前辈,这段时间可能会缩短,但怎么也要?花个十几年。
对一般人而言这条件称得上不错。但对萧宜珍来讲,说他是歪脖子树并不过分。
萧宜珍摇了摇头,黄湘不知道琳琅的身份,她却是知道的。任泽霖的机遇早就已经摆在他面前了,虽然不知道他?自己清不清楚,不过……他身边那个人肯定是很清楚的。
她在一旁,冷眼看着任泽霖对琳琅那种殷勤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在原本的命运线里,任泽霖和萧宜珍这对男女主是标准的强取豪夺、虐恋情深,自然也有一个标配的深情男配,是萧宜珍青梅竹马的小哥哥,一直暗恋她,并在表白被拒之后黯然出国。
萧宜珍以前觉得,他?在自己面前太卑微太殷勤了,让她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很?难接受。
她本来以为任泽霖不会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看起来更冷静,应该不会把爱情看得比其他东西都重。
现在看来,男人一旦陷入恋爱之中,好像都差不多嘛!
作者有话要说:好耶,又一个周末过去了!
下一章进入正片(喂),搞事情的人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