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栋老式居民楼，内墙甚至没有刷漆。斑驳的小广告贴满了楼道，一条走廊深不见底，门户之间的间隔也很短，两步便是一扇门。
周卓璟跟在徐泽生身后，好奇地到处张望，他从小就住在周家的半山别墅，交往的朋友也是非富即贵，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居民楼。他看得仔细，脚上突然被撞了一下，低下头，恰好与肥硕的老鼠四目相接。
“啊——！”他吓得扑向徐泽生，脚也惊慌失措地乱踩。
老鼠是见过世面的老鼠，没有受周卓璟惊吓，反而动作敏捷，三两下就窜进了角落。
“走……走了没？”周卓璟揪着徐泽生的衣袖，声音有些发颤。
徐泽生早就转过身接住他，这时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路面，摇了摇头：“走了。”
“好大好肥。”周卓璟怕他没有看到，伸手比划着老鼠的大小，“吓死我了。”
徐泽生望着他的小卷毛跟随身体的动作甩动，忍不住伸出手，薅了一把。
“你都没反应。”周卓璟撇撇嘴，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就要和老鼠做邻居，又自顾自地安慰道，“其实老鼠肥嘟嘟的也很可爱。”
“傻瓜，让你偏要跟我来。”徐泽生好笑地戳戳他脑门，“说了是小伤，没必要专程送我到家。”
“怎么能说是小伤呢！”周卓璟不满地瞪他一眼，“你都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徐泽生停下脚，没有应话，指了指他们正对的铁门。
“到了，就是这里。”
铁门上贴着一个福字，看起来有些年头，字面上的金箔已经掉得差不多，夹缝里也积满了灰。
徐泽生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扭动几下，再用力一拽，伴随着“吱啦”一声，拉开了门。
不同于楼道里陈旧潮湿的气味，屋里传来一阵淡香，就好像衣服被风干后留下洗衣粉的余香，格外的清爽。
周卓璟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脑袋，只见客厅连同着两间小卧室，一眼就能看到底。屋里有些空旷，与其说是简洁，不如说是简陋，入目只有基础的床和桌椅，再也没有多余的电器。
“进来吧。”徐泽生看他拘谨，索性拉着人进门，“找个地方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啦。”周卓璟连忙摆摆手，就近在旁边的板凳坐下，手老实地搭在膝盖，就像个乖巧的小学生，“我不是很渴。”
“饿不饿？”徐泽生弯下腰，视线和他持平，提议道，“我给你煮碗面？”
周卓璟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想要拒绝，却见徐泽生先一步走进了厨房。
他忙不迭跟了上去，整个人趴在厨房门口，望着徐泽生熟练地开锅煮水，又准备配菜，心里突然有了股奇异的满足感，仿佛一回家就看到贤惠的小娇妻，前后忙活着给自己做饭。
呸呸呸！
什么贤惠的小娇妻！
周卓璟赶紧摇摇头，挥去这些个坏念头。他敲敲门，出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你坐着吧，很快就好了。”徐泽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是说要帮我擦药吗？先去看看说明书。”
周卓璟乖乖地转过身，走出几步，又回头想要再偷看他一眼，没想到却被厨房里的人抓了个正着。
“怎么啦？”徐泽生微微歪着头，温柔的问话里带着几分宠溺。
“没，没怎么。”周卓璟被他看红了脸，逃一般地走回客厅。
半晌过后，徐泽生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条。
清淡的鸡蛋挂面，面条伴着流心的蛋液，入口细腻滑润。
周卓璟不知觉就吃了大半碗，抬头对上徐泽生的眼神，不禁有些窘迫。
“很好吃，所以吃了很多。”
徐泽生没有接话，而是垂下眼，莫名地说了一句：“小肚子。”
“啊？”
“很圆。”
周卓璟闻言望向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犹疑了片刻，小声问他：“你，你要摸一下吗？”
徐泽生果不其然点了点头，拉着板凳就坐到了他身边。
吃饱的小肚子手感很好，圆圆鼓鼓的还有弹性。
徐泽生偷偷捏了一下，评价道：“很可爱。”
“你是不是很喜欢圆圆的东西啊？”周卓璟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可爱。”
不是喜欢圆圆的东西。
只是喜欢你。
徐泽生没敢说出口，顿了顿只道：“可爱，哪里都可爱。”
“你又乱说。”周卓璟不乐意别人说他可爱，气势汹汹地伸手捏住他的嘴，“不许说我可爱！”
徐泽生无辜地眨了眨眼，想要开口却不能，只好附和着点头。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周卓璟想起徐泽生的伤势，赶忙把药水拿了过来，嚷嚷着要擦药。
徐泽生坐着没有行动，好半天才开口：“要脱衣服吗？”
“当然啊。”周卓璟理直气壮，就差伸手帮他脱衣服。
“你。”徐泽生却是缩了缩，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因为我不高兴。”
周卓璟有些不解，直到对方脱下短袖，露出满是伤痕的背脊，他才惊得瞪大了眼。
“这些是……”
新伤叠着旧痕，青的红的结痂的，布满了徐泽生的后背。
“只是看着吓人。”徐泽生话说得轻松，扭过头却见周卓璟又红了眼，“怎么又哭了？”
“没有哭。”周卓璟重重吸了一下鼻子，难过的情绪夹杂着愧疚和心疼，逼得他难以呼吸，“肯定很痛吧？”
“不会。”徐泽生伸手抹去他眼尾的湿润，“再过两年就好了。”
成年以后，他就可以彻底地离开徐家，彻底和那个赌鬼划清界限。
周卓璟摇了摇头，他想告诉徐泽生，只要一年就好，按照剧情你一年后就可以回到周家。随即又想到一年这么长，那些闹事的人隔三差五就要来找茬，徐泽生还得遭受好多的罪。
“对不起。”他伸手抱住徐泽生，闷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徐泽生有些无奈，他拍了拍周卓璟的手，似是安慰，“又不是你的错。”
周卓璟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想，好像就是他的错。
*
到家的时候已是夜深。
周卓璟蹑手蹑脚地摸黑爬着楼梯，生怕惊动休息在家的二哥。
然而不等他迈上台阶，客厅的吊灯骤然亮了起来，刺目的光把他的心都照凉了半截。
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正准备向自家二哥撒撒娇，抬眼却看到沙发上坐着两尊煞神。
一个比一个脸黑。
他那位常年在外工作的大哥，不知何时回了家，此刻就坐在周卓澜身边，周身透着怒气。
“大，大哥，你回来啦？”周卓璟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呀。”
周卓霆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的周卓澜却是站起身，径直朝周卓璟走去，关切地问道：“小璟，你今晚去了哪里？”
“我去同学家做客。”周卓璟耷拉着脑袋，“忘了时间。”
周卓璟小时候发生过意外，导致两个哥哥对他看管得紧，甚至不准他超过十点回家，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破例。
“只是做客？”周卓霆挑眉，低沉的声音震得人心慌。
“小璟，我不是让你离那个同学远一点吗？”周卓澜面色也有不好，“他主动接近你，就是看你心思单纯又好骗，你怎么还傻乎乎的和他交往！”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周卓璟握紧了拳，“他不会骗我，更何况，一直都是我在主动接近他。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就扭头冲上了楼，只剩客厅两个神情错愕的男人。
周卓澜恍惚地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小璟居然因为一个外人顶撞我。”
“徐泽生是吗？”周卓霆眯起眼，“我会去找他谈谈。”
想要钱，给他就是；想要他们周家的宝贝，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