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顾白从柜台上试用的化妆品里蘸取了些色彩亮丽的眼影,匆匆抹在眼皮上,又涂上荧光粉的口红,她照了眼镜子,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再抹了两条浅褐色的阴影粉在鼻侧。
现在好像就差不多了。
这会天色已然暗了大半,叶顾白小心地缀在女人们的身后,门口的两个男人侧着头说笑,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女人们纱衣里凹凸有致的身材。
叶顾白虽然脸上浓妆艳抹,但穿的却是最普通的T恤和运动裤,她想了想将下摆打了个结塞进文胸内,接着又把运动裤的裤腿挽在膝盖上,露出一段纤长的小腿。
两个男人扫了她一眼,也没为难她,只是在身后大声议论着:“现在普答找的姑娘是越来越次了”
剧场的表演者如果当天请假,老板就会临时找些零散舞者来凑数,有时的确会出现一两个生面孔,这群女人走过长廊乘着电梯上了二楼,将叶顾白带进了更衣室。
叶顾白随手挑了件最轻便的纱衣,换完衣服后就从门口悄悄地溜了出去,没有人注意到嘈杂的更衣室内少了一抹宝蓝色的人影。
巴度的纸片上写着铎柯区大剧院地下一层,颂帕砂这两年就躲在这做些佛牌买卖。
虽然T国对颂帕砂下达了通缉令,但实施抓捕时总是敷衍了事,圈养小鬼在本地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其背后带动的巨大经济效应才是政府最看重的,不过小小一个法师,警察不会费这个心思去抓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颂帕砂还未被扔进大牢的原因,他由剧场老板庇护着,躲在这座欢乐场所向游客售卖佛牌金像,偶然遇上大老板便向他介绍杀人借运的勾当,斐思思前两年的事被颂帕砂打印在墙上,曾经风头无两的女明星成了这老头的活招牌。
这两年生意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从前在瓦剌区的风光,但赚得也不算少,他一个糟老头够用了,他打算再过个两年就金盆洗手,飞去C国养老,听说那里风景宜人,阳光也不似T国毒辣,是个疗养的好地方。
颂帕砂住在剧场三层,这个老头不似前两年那么精神了,长期躲在酒店,又因为缺乏运动,他瘦了不少,面色也比通缉令上更加阴郁。
他慢慢悠悠的路过更衣间,从露出一条缝隙的大门里,他听见了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娇笑声,颂帕砂很长时间都没碰过女人了,他贪婪地扫视着衣不蔽体的舞女,眼里闪着龌龊的精光。
舞女察觉到了老头的目光,将门恶狠狠地带上。
这老头是故意的。
每天上班前颂帕砂会特意走道二楼,就想从更衣室里偷窥舞女们凹凸有致的身姿。
剧院里的姑娘们都知道这个老色鬼,从来不给他半分好脸色。
关门声吓了颂帕砂一跳,他恶狠狠吐了口口水,又骂了些难听下流的话,才舍得离开。
颂帕砂又乘着电梯到了底下一层,这里有一间房是他的工作室,房间不大,门口堆放着金像,玻璃柜面里林立着一块块佛牌,在右手边还放着一本介绍手册,上面有中文标注着佛牌的功效与价格。
颂帕砂会一点中文,但说不上太好,给游客们算算命倒也够用。
这会刚到6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廊没开灯,隐约能看见店面门口站着一个宝蓝色的人影。
剧场还没开门,这会不应该有客人。
颂帕砂有些紧张,他打开了走廊边上的灯,问:“是谁?”
日光灯将整条走廊照亮,也让颂帕砂看清了站在他店门口的人影。
那是个身段挺拔的女人,宝蓝色的吊带抹胸覆住浑圆□□,一截蜜色腰肢能看见清晰的肌肉,再往下是一条同色灯笼裤,脚上穿着一双软皮鞋。
那女人转头,面向朝声音的来源。
颂帕砂被她的容貌吓了一跳,这女人怎么化地像个鬼。
“你是谁?”
“我是在这表演的舞女”
颂帕砂看她这身打扮也猜到了,“你到这干嘛”
“我听说这里有个非常厉害的法师”
颂帕砂也没多想,“有事吗”
“你是密宗法师吗?”
“是,找我什么事?”
女人似乎难以启齿,“我想找您改命。”
“改命?”颂帕砂说着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他将房门打开。
“进来吧”
颂帕砂的房间很乱,符咒和金像堆得到处都是,地上有一只木质小桌,两边放着两只脏兮兮的蒲团。
颂帕砂在木桌后坐了下来,问:“你要改什么命?”
“庙里的和尚说我克夫”
女人跪坐在蒲团上,头顶上昏黄色的灯光打在她饱满的胸脯上,她叹了口气,盖在后脑勺的黑色头披搔过蜜色肌肤,这让颂帕砂心里有些痒。
这女人长得是丑了些,但身材和皮肤称得上极品。
“你的生辰八字”
女人报了一串日期,颂帕砂点点头,将日子记了下来,他拿着铅笔在黄色的牛皮纸写写画画,过了一会,才抬头说:“和尚没说错,所有接近你的男人都会被你克死。”
“那有什么办法吗?”女人急了,她俯下身子,那灯光将她半露的胸脯照得宛如覆了一层油脂。
颂帕砂恨不得将眼睛塞进那道连灯光都打不进的沟壑里,他咽了口口水,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看你付不付得起钱了”
女人试探地问:“多少钱?”
“三百万”
果然一听见三百万,女人失落地垂着头,“我没有那么多钱”
“还有种便宜些的办法”
“什么办法?”
“把你身上的煞气渡给别人”
“什么意思?”女人眼里又重燃了希望之火,淡琥珀色的眼珠像河床上被冲刷得透亮的鹅卵石。
“意思就是可以渡给你的家人或者比较好的朋友。”
“我在这里没有家人和朋友”
“你不是本地人?”颂帕砂抬眼看她,但从那画得像鬼一样的脸里,他什么都看不出。
“对我是来这打工的,三年前来的时候,我认识了我第一个丈夫”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动情处还会抽泣。
等她把又臭又长的故事全部说完后,眼影和唇膏全都糊成一片,像褪了色的花瓣黏在脸上。
“所以现在已经有三个男人被你克死了?”颂帕砂耐心不错,竟然把故事都听完了。
“是的”女人抽泣着
“你一个靠谱的朋友都找不到吗?”
“没有”
“楼上那群舞娘就没一个和你要好的?”
女人摇头,“都不太熟悉。”
颂帕砂面无表情,也不知信了没有,“你叫什么名字”
“叶顾白”
“跟我来吧”
颂帕砂在门口挂了块停止营业的牌子,随后带着叶顾白去了三楼。
整栋剧院也就只有三层楼高,一楼和二楼是舞台和更衣室,三楼是储藏室,同时也作为颂帕砂的休息室。
这里堆放着不少演出用的道具,还有一些过时了的演出服,角落里挂满了蜘蛛网,灰尘像一层薄薄的雪积在木质地板上,每走一步都会传来木块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剧场老板对他还不错,也有可能是因为颂帕砂替他赚了不少钱,反正他将整个三楼都腾给了颂帕砂,并且不允许任何人上三楼。
这儿的大门终于紧闭,只有颂帕砂一人有钥匙,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就连清洁工都不允许来打扫。
但颂帕砂却对这事嗤之以鼻,他不喜欢这个精明的商人,这个吸血鬼将他的每一笔收益都抽走了百分之五十。
这些可都是他自己的血汗钱啊!
但颂帕砂心里也清楚。不交钱就等着被扔出去吧,谁让他被通缉了呢。
总之日子难过。
他打开储藏室里又一道暗门,室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像,佛龛上亮着的莲花灯将房间照得血红。
地上躺着个人,眼睛被黑布蒙住,身上的衣服全是暗红的血迹。
“法师?”
颂帕砂没回应她,而是将暗门重重地关上。
“把衣服脱了”
叶顾白惊叫一声,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脱衣服。
“你不是要渡煞气吗?”老头反问她,“地上那个男人就是你渡煞气的对象”
“先脱了自己的衣服,再脱他的衣服。”
颂帕砂说,“想渡煞气只有这个办法,不然你就拿三百万。”
叶顾白犹豫了一会,最后一咬牙将罩在肩膀上的纱衣脱了,又将脚上的软皮鞋褪下。
她此时身上就只剩一件宝蓝色抹胸和灯笼裤了。
“脱光”颂帕砂急不可耐,他好久碰过女人了,面前的女人正好是头送进嘴里的肥羊。
叶顾白怯怯地走到男人身边,“这就是我要渡煞气的对象吗?”
“啧”老头不耐烦地咂嘴,“你与他结合后煞气自然就会渡给他了。”
“他是不是死了?”
颂帕砂冷笑,觉得面前这女人没见过世面。
“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那就是活人?”
“活人?”女人不敢相信,她伸手去触碰男人的皮肤,“好冷”
“动作快些”老头不耐烦地催促。
叶顾白背对着颂帕砂,她解开覆在男人眼睛上的黑布,“那为什么我之前的三个丈夫都被我克死了,而他就能渡走我的煞气?”
黑布很长,围着男人的头足足缠了四五圈,叶顾白将黑布沿着虎口一层层裹在手上,又绕过指缝,在手腕处打了个结。
这女人问题真多,老头不耐烦地想着,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他和普通的男人当然不一样。”
随着他的话,那躺在地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那眼里赫然是铜水浇灌而成的金色眼珠!
“他是我炼的怨灵铜尸,能吸收天地间一切煞气,你身上那点煞气自然不在话下”
“尸体?”女人惊叫了一声。
“他…他不会伤害我吧?”叶顾白还是犹犹豫豫地把头披取了下来,女人头发剃得很短,她垂着头,露出一截蜜色的纤长脖子。
“没我的命令,他不会伤害你,别磨磨蹭蹭了,快开始吧”
然后回应颂帕砂的只有一声玻璃炸开的清脆声响,那挂在叶顾白脖子上的吊坠被她狠狠掼在地上,瓶子里的红色细砂流了一地。
瞬间,层层红雾缠绕在整个房间里,江鸿狰狞可怖的鬼脸赫然出现在烟雾中。
“颂帕…砂…我要你…血债血偿!”
“是你?!”老头吓了一跳,被斐思思带回Z国的厉鬼怎么会在这!
过了半晌,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站起身,赤着脚朝颂帕砂走来。
“你是谁?”
“叶顾白啊”女人歪头,杏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你不太看电视吧”